鋼睪城高空,世界之心的最間、最底端的玻璃房,楊綺和趙寒展開了決死的激斗。這玻璃房看起來很危險,任何過大的打擊都可能造成崩潰碎裂,但楊綺一點縮手縮腳的意思都沒有,臉帶興奮全力出手。另外一邊,趙寒看起來雖然是進攻方,但其實他是最被動的。每一拳,都似乎給楊綺帶來好處。
當然,這殺戮之拳的震動也是雙刃劍。藥能治病,但如果藥力過猛,如化療一般,也一樣會給人體帶來損傷。這震蕩波的確是催發龍象功進階的好媒介,但趙寒意在攻殺,不可能真如按摩一般舒服愜意。在激斗,楊綺也經常受傷。觸微知變,可以讓楊綺在接觸到這種震蕩波的時候一定程度地運轉肌肉筋骨,如同泄洪閘一般讓洪水化作灌溉的清流。但如果洪水過強,也依然會造成災害。
趙寒也發現了這一點,于是就拼命狂攻。現在他唯一的生機就是雄壯之軀,他相信只要徹底完成雄壯之軀,那么軀體的能力就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自己就必然會壓過這臭娘們一頭。
“你憑什么與我斗!這里一切都是我的,我是掌控者!”趙寒大吼一聲:“所有提純液,全都灌注過來!”隨著趙寒一聲令下,天花板上又多打開了幾個窗口,提純液嘩啦啦的奔流傾斜。提純液當然不會無窮無盡,但當灌注停止的時候,水位已經沒過了楊綺的腰部。
“掌控者?別惹人笑了,你這個剽竊正版的山寨貨,還敢得意洋洋的大放厥詞?”楊綺閃電般的兩腳踢在趙寒胸口,把他踹的倒飛出去。
趙寒翻身落地。捂住胸口喘了兩口氣,然后意態猙獰的再次沖了上來:“你這賤人又知道什么?你知道我為了今天、為了一切,付出了多少心血?”
兩人以拳換拳,互相對攻,好似不要命一般。這大廳的提純液如同吹卷著臺風的海面。隨著兩人的戰斗而波濤動蕩。戰斗進入白熾化,兩人都似乎不防御了一般,趙寒把楊綺打到踉蹌,楊綺就把趙寒打到吐血。當第五個動力爐爆炸的時候,整個世界之心開始劇烈的動蕩,仿佛醉漢駕車一般。忽左忽右的飄搖不定。
而這時,剛剛習慣楊綺力道、速度的趙寒,卻覺得楊綺的速度猛然加快。眼前似乎閃過一道幻影,然后自己的下巴上就傳來巨力。咔嚓嚓的聲響,趙寒感覺頸椎欲折,天旋地轉的飛了出去。咚的一下砸在大廳的邊墻上。趙寒托著下巴咔嚓一下正了骨。
好疼!怎么會忽然這么快!等等,那娘們呢?趕緊抬眼四處一看,卻愕然發現楊綺經竟然沒有乘勝追擊,而是靜靜的站在大廳的心。
楊綺握著拳頭站在原地,微微閉著眼,和剛剛殺氣四射的對戰時完全不一樣。隨著楊綺的靜立,不知為什么。她四周的提純液忽然安靜了下來。如同在狂暴的大海上畫了一個圈,圈外波濤洶涌,圈里風平浪靜。不,說風平浪靜也不準確,圈里其實也暗流洶涌。這種暗流并不表現在表面上,用一個理科生能夠理解的說法,就是宛如在“電鍍”一樣。
好像兩個學校在做交換生,一個學校把所有好學生嘩啦啦的往另一邊送,另一邊就把等數量的廢渣送了回來。表面上看,學校還是學校。學生還那么多。但實際上,學校的水平已經天翻地覆了。
趙寒不明所以,也不敢妄動。隨著楊綺靜默的時間越長,那個圈的面積就越大,最后竟然籠罩了整個圓廳。讓所有提純液的水面都安靜了下來。置身在這個環,趙寒忽然感覺一陣不舒服,宛如植物被奪去了養分,連雄壯之軀的進展都減緩了。
“難道…”趙寒有了個不好的猜想。
下一刻,楊綺忽然動了。腳下畫圓、手掌提起,走起。
如同公園的大爺一樣,楊綺緩緩地打著一套拳。這套拳看起來非常的“花架”,又簡單,又緩慢,看不出任何威力。但是當楊綺揮拳的時候,拳頭就響起咔吧的異響。當她踢腿的時候,腿也一樣有咔嚓的動靜。隨著抖肩、擺胯,勁力運轉全身,楊綺的身上每一處地方都響起了炒豆一樣的細密聲響。
有什么晦暗的塵埃從她身上脫落下來,楊綺整個人忽然顯得澄澈、透明。趙寒愕然,揉了揉眼再看,還是那個人,但那拳已經打完了。雙掌下壓,屏息靜立。
“是我吃太多野獸把自己養刁了嗎?”楊綺睜開眼,看著手掌自言自語道:“這種提純液,也只能幫我走到這里了。”然后,楊綺忽然揮出一掌。這一掌只是打在水,但剛剛平靜下來的水面忽然迸發起澎湃的激流,如同高壓水槍一般狠狠地沖在了趙寒身上,竟然讓他立足不穩。
“什么!”趙寒不可思議的大吼:“怎么可能有這種事!我、我的雄壯之軀,還差一點就…”
“沒事,我給你時間。”楊綺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你、你說什么?”聽到楊綺的話,趙寒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你想泡,那就盡情泡,泡到高興為止。”楊綺伸手,用力一指趙寒:“把你的什么雄壯之軀準備好,弄到你自己覺得最強的狀態,然后——”楊綺收回手指再用力一指腳下:“我就讓你知道自己是塊什么料。”
“你!”趙寒暴怒,但還是咬著牙忍了下來。這臭娘們,和夜無咎那蠢驢一樣都是個瘋!那種目空一切的姿態,真是如出一轍!不過沒關系,既然她這樣自負,那就正好是我的機會!
趙寒將自己整個泡在提純液里,無數液體滲入了他的皮膚。隨著提純液的吸收,他的表面年齡不停縮減。鬼玩人不是個做工仔細的家伙,所以在趙寒的體表留下了很多縫合的疤痕。但隨著身軀狀態的改變,那些疤痕也在淡去、消失。
當他再次從水里站起來的時候。楊綺也忍不住一挑眉“哦!”了一聲。
只見此刻的趙寒看起來二十五歲上下,正是體力、精力、活力的最巔峰。他皮膚白皙、面目俊秀、軀體健美,有一頭飄逸的茶色頭發和一雙海藍的眼鏡。總體而言,看起來就像日本少女漫畫的花樣男主角一般,僅就外貌而言。還要在純潔君之上。
網絡世界的“創”臉上有電線條的紋路,剛剛又是一副干尸詐尸的樣。直到此刻,趙寒才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這…”他低頭看了看水面,水面倒映著自己的影。這熟悉又陌生的面貌讓他愣神了很久,然后他一舉雙臂,哈哈狂笑:“回…回到青春了?這就是雄壯之軀。完美的神之軀體!我真的成功了!”
然后,趙寒猛然放下雙臂,咬著牙瞪視著楊綺,胸膛劇烈的起伏,嘶吼道:“來吧、來吧、看看誰打死誰。雄壯之軀是完美的,是不敗的。你一定會后悔給了我喘息的時間。因為勝利者一定是我!”
轟隆,水面炸裂,趙寒凌空而起撲向楊綺。
而楊綺也腳下一跺,如同騰飛的巨龍,對面迎擊。
咚——格外強烈的震動聲在半空響起,震得提純液的水面都蹦跳起無數細小的水滴。嘩啦,兩人交錯而過。各自落地,后背相對。
“呵,還算有點門道。”楊綺甩了甩右手,有鮮血從指間飛出,落入水。恍惚間,似乎還有細小的碎骨。
“哈哈哈!我就說過你一定會后悔的!”趙寒轉過身來,笑的囂張無比:“下一拳,我就要你的命!”
但楊綺卻只是戲謔的看著他:“雖然有點門道,但拿來的就是拿來的,跟自己的東西就是不一樣。看看自己吧。你還有資格說‘下一拳’嗎?”
趙寒目光一凝,發現楊綺手上雖有血跡,但似乎并沒有傷口,那些血與骨并不是她的。不是她的,那就只能是…趙寒看向了自己的右手。但眼睛卻立刻瞪大了,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半晌后一聲不甘的吼聲從喉嚨里咆哮而出,在大廳回蕩。
只見他的右拳,仿佛被大力敲擊過的陶瓷,裂開了無數紋路。有鮮血如瀑布般留下,龜裂的邊緣,甚至有細碎的粉末簌簌而落,如同風化了很久的舊瓦片。
“不可能!這不可能!殺戮之拳、雄壯之軀,都是最強的!”趙寒捧著右手腕踉蹌后退,濺起歇斯底里的水花:“我、我謀劃了一百年、一百年啊!為了鬼玩人的研究,我建造了地下城!為了提取原液,我維系了百年的亂世!還有第七區,我滲透了那么久、那么難,才讓這些死心眼的大頭兵成了自己的手下!一百年!一百年啊!”
“一百年也好兩百年也好,你一個盜版貨就別在這里哭慘了。”楊綺捏了捏拳頭,向前逼去。一股殺意隨著煞氣破體而出,讓人毛骨悚然:“好了,你該上路了。”
趙寒轉身就跑,但剛跑了兩步,就覺得后勃頸被人抓住。一股大力傳來,整個人被扔了出去,在空轉了好幾個圈后啪的一下正面砸在圍墻上。而楊綺緊隨其后飛身而來,一個肘擊咔嚓一下撞上了他的脊梁骨。
被壓在墻上,趙寒卻忽然笑起來,笑的比哭的還難聽:“盜版?盜版誰?夜無咎嗎?你可知道,那夜無咎的傳奇是我書寫的!那個憑空冒出來的家伙,短短時間內就在亂世殺出一條血路,統一了整個城市。但他所做的也不過如此罷了!”
一揮左拳逼退楊綺,趙寒張開雙臂飛撲而來。但楊綺卻以一個跳山羊的姿勢撐著他的腦袋跳上了半空,然后抓住他的腦袋不松手,凌空一個轉身狠狠地一個膝撞砸在他后背上。噗通一下,巨大的水花濺起,趙寒被深深地砸入了水底。
楊綺一手抓住他的脖,另一只手沖著后腦兜頭就揍:“然后你就把他殺了,鵲巢鳩占?難怪他前期和后期的風格差別那么大。”
被摁在水底的趙寒四肢一撐,怒喝一聲帶著背后的楊綺一起往天花板撞去。但楊綺腰部一轉,雙腳已經伸向上方。在天花板上穩穩站住。然后用力一蹬以更快的速度推著趙寒沖了下來。
噗通,更大的水花,趙寒咚的砸在地板上。透明的地板下,就是鋼睪城。楊綺一個彈性驚人的弓腰,把趙寒像扔標槍一樣扔了出去。咔嚓的一下砸在墻上,透明強上甚至出現了裂紋,然后整個人滑落在地。
趙寒喘著氣,踉蹌的站起來,抹了一把額頭上流出的血,然后嘿嘿笑了:“不。我沒有殺他,當時我只是個小人物,哪能殺的了他。他是自己離開的!那個愚蠢的白癡,在獲得了所有的權力之后,竟然就這么拋下一切走了,這不是從天而降的機會嗎!”
說話之間。隨著提取液的吸收,他的傷口基本愈合,再次撲了上來。一邊被楊綺痛毆,一邊癲狂的喊著:“這城市,原先只是一個破落的小地方。夜無咎只是提出了一個規劃,但實際上是我干的!是我趙寒把它發展起來的!我花了四十多年,才建成了這個城市!這每一個街道、每一個建筑。都是我的!我——噗…”
趙寒還要說什么,已經被楊綺閃身切入內側,一拳打在喉嚨上。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從頭臉到胸腹,每一寸皮膚每一塊骨頭,都遭受了閃電一般接連不斷的重拳。
咔嚓咔嚓的斷響,趙寒失去了支撐頹然落水。
“嘿嘿…你、你是殺不死我的…”趙寒艱難的笑了:“我的軀體可以無限修復,只要在這提取液,憑你那軟弱的拳頭…”
“還是那句話。借來的就是借來的,和自己的就是不一樣。”楊綺目光冷銳:“看看自己可悲的樣再說話吧。”
“呃…”趙寒艱難的轉頭看向了自己的軀體,卻見原本已經要愈合的地方,卻忽然又崩裂開了。“這…怎么會,我的軀體應該可以承受這種濃度的雜質。怎么會自滅?”
“自然是因為雜質的濃度上升了。我也能吸收這種東西,但我只挑其有益的成分吸收。我的身/體很聽我的話,會把有害的統統擋在外面。一來二去,雜質濃度自然也就上去了。而你的軀體,卻完全不聽你的,有益有害照單全收,自然沒好下場。”楊綺上前兩步,左手抓著趙寒的頭發將他提出了水面,右手握拳拉開架勢,殺意縈然:“還有什么要說的?”
趙寒咳嗽了兩聲,不甘的睜開了眼睛,從喉嚨里擠出來一般嘶鳴道:“用我自己的東西當祭品,有什么不對?”他轉動眼珠,看向了下面的城市,張開了左手,好像要把大地握在手,喃喃道:“這鋼睪城,是我的地盤…我的地盤…”
楊綺聞言卻笑了,從鼻里往外哼笑的那種。抓住趙寒的下巴把他的臉扭回來,楊綺的笑容很鋒利:“如果是另一個我的話,恐怕會再和你講一堆關于珍惜生命、愛與美的大道理。但這個我可沒那個興趣,對你這種一百年前就應該死去的幽靈,我只會說:就算這里曾經是你的地盤又怎么樣?黑/道,強者為尊。我比你強,所以這塊地盤現在我做主。什么加冕啊、成神啊,都輪不到你來!”
一拳,砸在鼻梁上。一拳,又砸在眼眶上。楊綺左手抓著趙寒的頭發,右拳不停轟擊,眨眼之間已經鮮血四濺。最后一拳,趙寒被遠遠擊飛出去,撞在墻壁上后又反彈回來。迎接他的,是那把大槍。楊綺沒有開槍,只是抓著槍管,如同揮舞著極重的戰錘一般從天而降——
咔嚓,血花四濺,碎骨亂飛,一錘定音。
唰,天花板上忽然打開一個門,一把槍伸了進來,左右瞄了瞄,然后又縮了回去。緊接著,蕭蒂的腦袋伸了進來,看著楊綺道:“都搞定了?”
楊綺指了指腳下的死尸:“這個家伙搞定了。”然后又指了指透明材質的下方,那巨大的城市:“那個,暫時還沒有。”
蕭蒂笑了:“那個東西也快了——我說,你腳底下的玻璃板可都有裂紋了,你不趕緊上來嗎?”
楊綺卻哈哈一笑縱身躍起,左手一把抓住蕭蒂把她撈了下來。右手抓著大槍,對腳下的玻璃扣動了扳機。騰騰騰,啪啦,堅持了很久的玻璃罩終于還是破裂了。剎那間,提純液傾瀉而下。飛濺的水花,楊綺抱著蕭蒂,哈哈大笑著凌空而落。
“喂!你能不能別這么瘋啊!”呼嘯的風,蕭蒂大叫著。
“哈哈,這不是方便嗎,我懶得再等了!底下的大家伙,我要盡早盡快地搞定它!”楊綺看了看蕭蒂的神色:“話說,你這次好像不怎么緊張啊?”
“廢話,自從上次來了那一會,我現在去哪都帶著降落傘。”蕭蒂指了指后背,然后一挑眉:“要是你剛剛只是人來瘋,其實沒帶降落傘的話,現在趕緊求求我,我或許還能大發慈悲能拉你一把。要不然,我這天下無人的二當家,今天就要轉正了。”
楊綺笑了笑,低聲道:“急什么,今天不轉正,很快也會轉正的。”
呼嘯的風似乎擾亂了蕭蒂的聽力,她大叫到:“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楊綺沒有再說,只是一把將蕭蒂扔了出去,然后舒展四肢撲向了下面的大地:“我說——從今天起,鋼睪城,就要聽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