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周人不明覺厲的目光中,楊奇和這農先生拿初中英語課本的套路過了一遍招,都生出一種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臭棋簍子碰到臭棋簍子的知音感覺。
“哈哈哈,先生果然西學不凡,這洋文說的正宗又流暢,比我是強多了。”農先生伸出手來,想來聽說這個楊奇自小在西方長大,于是就玩個握手禮。
楊奇熟悉的把手握上去,臉上慚愧的都發紅了:“哪里哪里,英文我還差得遠,日文倒是還算有研究。”
為什么日文有研究?我會告訴你大學時代因為買不到漢化版PS游戲,楊奇閑的蛋疼專門去學的日語嗎?
“哦?原來先生還是個博學之士!”農先生訝然:“剛聽說楊先生精通數學、物理、化學,真是個全才啊。當今之世,就是需要先生這樣的人才,才能救亡圖存,自強不息。先生此番回國,可有地方落腳?”
落腳?夢里呢還落什么腳?楊奇哈哈一笑:“我剛一到這邊,就直接過來了。一睜眼就在這兒報名,還沒想什么落腳之類的事情。”
這話倒也是大實話,但放在四周人耳朵里面就覺得這人真是一顆拳拳之心,剛一回國就馬不停蹄的奔了過來,真是可貴!
農先生一臉贊嘆:“農某佩服!我體操會注重體、智、德,正是需要先生這樣的人來講學。先生初來乍到或許不熟悉,此處是學員報名之處,講學的先生和教習請隨我到別處。我們先去見見霍會長吧!”
說著伸手一引,帶著楊奇走了。
楊奇一面隨著他走,一面心中琢磨——體操會?啥體操會啊?剛剛不是說是學拳的地方么?不過也是,這個年代說“體操會”還真跟“廣播體操”這種東西沒關系,應該就是個開門授徒傳習武術的地方吧。
農先生,體智德,體操會,霍會長,還有西學盛行的年代,這些東西加在一起怎么讓我有種非常強烈的即視感?
就在這時,楊奇已經在那農先生的引路之下來到了會客室,會客室中兩個中年男子正相談甚歡,一個梳辮子穿馬褂,一個留短發穿中山裝。
見楊奇和農勁蓀進來,屋里兩人都不由停下交談看了過來。楊奇對視過去,五百度近視眼讓他只能看個大概,但還是覺得那梳辮子的人目光炯炯精氣十足,給人十分硬朗的感覺。
但比之這人,穿中山裝的那人卻給楊奇留下了更深的印象。那一雙眼睛可謂是神光湛然深不可測,仿佛一瞬間,就把楊奇里里外外都看了個通透,讓楊奇一陣戰栗。
“哦,不知唐大先生也在,失禮了,失禮了。”農勁蓀連忙向那中山裝拱手。
“農先生,客氣了。”那人輕輕一笑,一笑之間便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很是神異。
“會長,唐大先生,我來引薦一個人。這位是楊奇楊先生,”伸手一比楊奇:“雖然年紀輕輕,但已經是西學大師,博通數理化及西文,剛剛回國便馬不停蹄的過來了。”
“哦?”穿馬褂的人立刻起身,抱拳笑道:“精武體操會霍元甲,歡迎楊先生!”
有一句老梗,叫“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楊奇上初中那會兒,這個社會那沒那么多好爹暴露出來,校園里面的風氣還算是純潔健康積極向上,這句老梗也一直在數理化老師嘴里提及。
后來,時過境遷,就業壓力上漲,學好數理化這個梗也就漸漸不提了。
但是在今天,在現在,在精武門里,在霍元甲和農勁蓀面前,楊奇真想給創造這句話的人行一大禮——托他的福,哥英語一塌糊涂,但數理化學得不錯。不說走遍天下都不怕,但是糊弄個晚清時代民國時代的人真是沒壓力!
“霍先生、農先生,西學,最大的特點——精確。他們喜歡用精確的數據,去解決問題。比方說我們將一石子拋起又落下,拋多高、拋多遠、多久落地,在國人眼中這都是憑感覺。‘略一息’。‘一盞茶的時間’、‘一炷香的時間’,這都是模糊計數,全憑體驗。”
楊奇侃侃而談,他老爹是老師,家中也算書香門第,從小看著老爹教課長大,讓楊奇在說話時很有一種掌控課堂的感覺。霍元甲和農勁蓀不知不覺就帶入其中,開口問道:“那西學又是如何呢?”
“問得好!”楊奇講課模式全開,抬手在紙上畫了個坐標系,然后標了一個弧線:“這個叫拋物線,專門研究物體拋射落地的運動。物體拋出去后,每一分每一秒,在什么位置是如何運動,都能研究出來。”
看霍農兩人不甚明白,楊奇舉了個他們能懂的例子:“就是這個拋物線,衍生出了彈道學。大炮一響,國人大都靠感覺去‘估摸’。但洋人不同,能打到哪,殺傷半徑多少,都有精確研究。研究之后,才能找出問題,才能提升改善,所以洋人槍炮才能如此凌厲。”
“哦!”霍農兩人豁然開朗,紛紛盯著楊奇畫的坐標系。
霍元甲感嘆開口:“這小小的拋物,竟然衍生出如此學問。先生,”霍元甲一把抓住了楊奇的手:“健體還要開智,開智然后育德,這才是真正的強國之道。我霍元甲一生只是武夫,健體略有心得,但開智方面還要靠先生這樣的人。所以,還望先生一定要將知識傳授出去。”
“霍大俠,”楊奇不著痕跡的把手拿了出來:“我來這里,就是辦這事兒的。”
“好!”霍元甲興奮的起身:“勁蓀啊,立刻召集學員,下午就先開一課,講一講這精確的西學!”
下午,精武門騰出來一間房子作為教室。
楊奇站在講臺上瞇著眼看了看,男女老少六七十個人,據說除了學員還有教拳法的教習,大家都想聽聽這新來的楊先生怎么講洋學問。
就連霍元甲和農勁蓀都端端正正的坐在了第一排,手中還帶著紙筆。只是這筆是毛筆,紙邊還有硯臺,讓楊奇很有些混搭的新奇感。
“咳咳,”楊奇清清嗓子:“各位,大家好,在下楊奇,今天就來講一講洋人的學問——科學。準確的說叫自然科學——使用數字的方式研究天地的學問。我就先從咱們最熟悉的東西開始說——數學。咱們農先生曾經當過老板,算賬肯定有一套,那農先生你說說都是怎么算賬的?”
一下午,楊奇講的口干舌燥。因為楊奇講的生動有趣,舉得例子要么簡單易懂,要么讓人抓狂,所以讓這些精武會的人有種大開眼界的感覺,便抓住他不讓他走。
一直到夜色沉沉,才在霍元甲的命令下各自散去。
一邊走,一邊有人還在爭辯:
“你說那個水池,幾根管子放水幾根管子灌水,幾時能灌滿啊?”
“要我說啊,一邊灌水一邊還放水,那些洋人真是莫名其妙。不過這管子流水速度不同,咱們只要研究好速度的差異之處,應該就能算出時間…”
霍元甲和農勁蓀聽到爭辯聲相視一笑,這爭辯,正是未來的希望所在。
給楊奇辦了個接風宴,互相認識了一下之后,就給安排了一個廂房住下。從這一刻起,楊奇也算是正式的精武會西學教習了。
深夜,楊奇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喃喃道:“這一覺醒來,應該就變回男兒身了吧?”
說著,他閉上了眼睛。只是他沒有看到,自己的左手心處金光一閃,一顆琥珀一般的珠子出現在手里,正是那小姑娘給的舍利子。
舍利子緩緩飄起,發出了瑩瑩的黃光,如同不存在形體的界限一般融入了楊奇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