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奇記性不怎么樣,很多事兒都是轉眼就忘——尤其是人名和英語單詞。
但是有兩個方面的記憶力很出色,第一,記動作,不論是學武還是學舞,別人演示過一遍之后就能記個八九不離十。第二,記路,只要去過一次的地方走過一次的路,他下次絕對摸不錯。
在楊奇的記憶中,剛剛自己去的所謂“廂房”,雖然七拐八繞的,但是總體來說在黑龍寨的三條支路中屬于右支路。而鴻門宴所在的地方,在中支路。
在經典的鴻門宴類型劇情中,必然是左右埋伏五百刀斧手,只聽主人家以摔杯為號,就一股腦沖將出來將赴宴者亂刀砍死。
黑龍寨應該沒有五百刀斧手,或者說黑龍寨上下加在一起有沒有一百個人都難說,這個年代,一個山寨能養活的人恐怕也不太多。但人家石黑龍敢亮劍,那些刀斧手不要說埋伏了,整個就明明堂堂的擺在了兩邊。
所以當楊奇領著小姑娘走入鴻門宴的大巖洞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黑社會一般站了整兩排的山賊,和最里面端坐高位的一個虬髯大漢。這不喜不笑一臉鐵青的大漢,恐怕就是石黑龍了。
兩旁的山賊原本都擺著殺氣騰騰的表情,但看到楊奇和小姑娘之后就開始變質發霉,最后都散發出濃濃的腐爛氣息,那種求交配的意思噴薄欲出,總之,小姑娘算是有點不自在了。
但是楊奇完全無視這些,面色如常——別說如常了,下巴都快翹上天了。
走到與石黑龍相對的席位前,發現椅子比石黑龍矮了一截,冷哼一聲就直接大馬金刀的坐在了桌子上。加上自身身高,倒是能拿一種略微俯視的角度看過去。
環視了四周一圈,楊奇不屑道:“這兩排三十來個人,也算是矮子里拔高個挑出來的嗎?黑龍寨要是就這水平,我都嫌自己來錯地方了。”
那石黑龍哈哈一笑,聲如洪鐘:“姑娘,你倒是好膽色,到我這里來還敢如此囂張。姑娘自稱是山東聚義堂的桃花盜?我怎么聽下人說,姑娘是昏倒在路邊被擒來的?”說著,石黑龍身軀前傾,目光咄咄逼人,造成一種壓迫感。
小姑娘受氣息壓迫,不自覺的握了下拳,打算動手了。
楊奇卻不屑的一笑:“石黑龍,你不動腦子想想,荒山野嶺的,哪家的女子會無故昏倒在路邊,還剛好被你們的車隊撞見?我不過是想試試你的手下,結果一沒長腦子二沒長眼,連我桃花盜都不認得,還想在綠林里混?”
四周的山賊都有點掛不住了,眼睜睜的看著別人說自己是蠢貨,脾氣暴的馬上就要發飆。
但石黑龍卻先一步發問:“我石黑龍也在江湖上混跡良久,卻還沒聽過什么桃花盜。山東聚義堂倒是有過傳說,但那梁山勢力早已經煙消云散,不知姑娘講的聚義堂都是哪路英雄好漢?貴當家的或許石某也認識一二。”
小姑娘的手掌又握了起來,石黑龍也是老江湖了,這邊的大話恐怕要崩!
但楊奇瀕臨穿幫卻怡然不懼:“混跡良久?哼,別笑人了!你以為和幾個練莊稼把式的打打殺殺就叫混江湖?你以為認識幾個狐朋狗友喝酒吹牛就叫混江湖?你懂什么叫英雄什么叫好漢?”
啪,楊奇一拍桌子氣勢洶洶:“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大者任重道遠!梁山泊雖然星流云散,但后人還在!自蒙古韃子侵入中原,我們梁山后人無不厲兵秣馬枕戈待旦,時刻為光復河山而盡心盡力!而今聚義堂聚攏上萬男女英才,蒙古韃子卻久攻必疲,只待春雷一聲響,便發兵起事,直搗黃龍!”
講話就講究個氣勢,扯謊就講究個流暢,楊奇這一番扯謊有鼻子有眼兼之氣勢十足,別說對面的石黑龍,就連身邊的小姑娘都產生一種錯覺——楊奇真的是桃花盜,山東真的有聚義堂!聽聽這慷慨激昂的怒斥,小姑娘心潮起伏,激動地呼吸都急促了,忍不住想拍手叫聲好。
當然,如果真叫了,就像大茶樓子里說書的了。
石黑龍也給鎮住了,有點摸不清門路。說這桃花盜是假的吧,這氣勢這做派,還有什么“桃花過處寸草不生”的名號,總讓石黑龍這半文盲不明覺厲。但要說是真的吧——還總覺得有那么點怪異之處。
想到這,石黑龍向頭號打手光頭使了個眼色,光頭立刻氣勢洶洶的站了出來大聲嚷嚷:“寨主,不用管她,她分明沒有武功,我看根本就沒有什么聚義堂,她也不是什么桃花盜!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娘皮,咱們兄弟先拿下了,好好享用才是正理!”
光頭的話顯然得到了眾多無腦山賊的大力贊同,紛紛貪婪的看向楊奇和小姑娘。
但這時候那小姑娘發飆了,只聽一聲嬌吒:“大膽狂徒,竟然口出不遜!看打!”說著,小姑娘腳下蓮步輕踏,風一般的沖向光頭,光頭也獰笑一聲踏步迎擊。老軍師使眼色按住了蠢蠢欲動的眾山賊,想看看結果。
結果很鮮明。
只聽噼啪兩聲響,小姑娘姿態優美的躍回楊奇身邊,氣定神閑。而那光頭大漢踉踉蹌蹌的倒在地上,左右臉頰高高鼓起,竟是被兩巴掌扇的七葷八素的。
強弱對比太明顯了,黑龍寨二當家完敗。
“桃花落英掌?!”石黑龍脫口而出,愕然呆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掌法他還是知道的。他也看出小姑娘有功夫在身,但一動手卻發現比自己預料的高不少。連忙起身向小姑娘抱拳:“敢問小姐剛才用的可是桃花落英掌?”
小姑娘卻只是白了他一眼:“我不是小姐,我只是個丫鬟。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掌,主人教我什么,我就學什么。”
楊奇嘴角一挑,這小姑娘真是機靈,不承認也不否認,高深莫測,把丫鬟的角色表現的很到位。不過,桃花落英掌?還真是趕巧了,正迎上“桃花盜”的名號。
趁著黑龍寨眾人驚疑不定,楊奇趁熱打鐵,悠然道:“你們沒看錯,因為我天生不能習武,所以的確沒有武功在身。但沒武功不代表不懂武功,傳授教導還無甚問題。小桃是我最喜歡的丫鬟之一,這兩手功夫,還算入眼嗎?”
老頭軍師連忙在石黑龍耳邊低語:“寨主,看來,這桃花盜很可能真的和那位有關!不是親戚也是徒子徒孫,那位我們可惹不起,三思啊寨主!不過寨主,這丫鬟武功和寨主比如何?”
石黑龍想了想,低語道:“不用擔心,這丫鬟掌法雖然迅捷漂亮,但功力不深,虛有其表,還不是我朱砂掌的對手。”
軍師了然的點點頭,趕緊笑呵呵的出來圓場:“姑娘,剛剛手下出言不遜,多有得罪,還請海涵。姑娘法駕到此,不知聚義堂有什么訓示嗎?”
“訓示沒有,要求有一個。”楊奇站起身來,字正腔圓:“我們揭竿而起之時,你們黑龍寨也要出人出力,抗蒙救國。”
“好!好一個巾幗英雄!”軍師老頭如捧哏一般立刻叫好,大拇指高高翹起:“恕小老兒見識短,敢問姑娘高姓大名?”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