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過了一會兒停下來問道:“海上行商真有這么大的利潤?朕曾聞海上風浪甚大,船只出海常有傾覆的危險。”
許清答道:“陛下,海上行商利潤比我說的只多不少,一船絲綢出去回來就是一船銀子也不奇怪。大宋銀行其中一個股東叫張遠長的就是個海商,臣了解了一下,他從十年前的家無恒產,不得不出海行商,到如今家資已近百萬貫,入股大宋銀行時一口氣投入了四十五萬貫,由此可見海上行商的利潤有多高。至于陛下所說的海上風浪大,這確實是個問題,也是大多數人止步不前的主要原因。但這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只要我們集合能工巧匠,制造出適合海上航行的大海船,海上發生傾覆的危險也會減到最小。”
說到造大海船,趙禎又沉吟了起來,當年大宗就曾在金明池演水軍,造船花費巨大這個他是知道的。想到眼前連吉州的天災朝廷都無力賑濟,還談什么研造海船,他把自己的這些顧慮向許清說了出來。許清想了想道:“陛下,造海船花費巨大這沒錯,但這花費是值得的,不說海上行商帶來的滾滾財源,光造船業這一項就能帶動國內的經濟繁榮。許多失去土地的百姓也會有一條新的出路。造船不是十天半月就能發展起來,所以更要及早籌劃,臣想過了,只要大宋銀行發展起來后,就可以從銀行里貸款,朝廷再調集能工巧匠,成立一個船廠,把海船的研制先做起來,本身造船這一項利潤也是非常巨大,我們造出海船后可賣給海商回攏資金,到時候光造船這一項就可以帶給朝廷非常豐厚的收入。”
許清說著想起了鄭和的那支無敵船隊,如同海上之城般的巨無霸,每到一處必是萬人空巷,舉國來拜,若是大宋在自己的推動下,也能造出鄭和那種寶船來,想想都讓人熱血沸騰,可惜他對造船沒什么了解,前世也玩過大航海,對什么三角帆之類的有那么一點了解,但真說到造船卻是一竅不通。但許清不會因此泄氣,中華民族的智慧從來都是不可輕視的,只要朝廷重視,加大投入,集合各種能工巧匠,許清堅信就算造不出鄭和那種巨大的寶船,也不會差得太遠,而且就許清所知,日前大宋的造船能力已經相當不錯,象開封、明州、杭州等地都有許多造船廠,已經出現了干船塢,可旋轉桅桿等技術,干船塢是造船業發展的重要標志之一,只可惜目前大部分的船只是供槽運所需,只適合內河航運,對抗擊海上風浪的能力還不夠強。
趙禎聽后說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特別想到有可能通過海上帶來滾滾的財源,對于正為錢發愁的他來說,就算是望梅止渴那也足以讓人心動了,為了能讓趙禎堅定信心,許清趁熱打鐵加上一把火說道:“陛下,其實這事做起來并不象想象中的那么困難,先期的投入雖然大,卻也不一定非要朝廷獨立去承擔,我們甚至只須調集工匠,在政策上大力扶持,大部分研制費用甚至可以通過民間集資的方式來獲得。臣相信在江南一帶會有很多商人對海上行商感興趣,只是苦于沒有適合海上航行的海船,我們完全可以與他們合作,朝廷出技術,他們出經費,一起把這事做起來。陛下,不出十年,整個大海都將成為我大宋的后花園,南洋百十個小國也都將臣服在我大宋的腳下,如今西夏人隔斷了河西走廊,使得西域各國與大宋失去聯系,到時候,朝廷也可以讓這些國家通過海上來入貢,陛下想想,那時候這些國家歲歲納貢,萬國來朝,陛下必將成為千古未有的圣君大帝。”
許清為趙禎畫的這個大餅確實讓他垂涎欲滴了,趙禎今年才不到三十三歲,正是一心發奮的年齡,從范仲淹變法失敗后寫下岳陽樓記中‘慶歷四年春’那句話,許清可以推斷出歷史上趙禎要求變法也就是在這一兩年,除了形勢逼人不得不變法外,趙禎正處在年富力強的年齡段也是一個原因,如果等到他垂垂老矣,就算形勢再逼人恐怕也不會有變法的事情發生了。從許清的試探中,他也感覺到趙禎已經有的變法的意愿,自己現在只是在旁邊給他加一把火,把他變法的熱情燒得旺點,信心更堅定點,許清也知道自己資歷太淺,根基全無,不可能挑這個頭,這一點趙禎心里也清楚,許清想來,只有哪天范仲淹、韓琦這些早就提出過變法的大臣被招回拜相時,那才算真正吹響慶歷新政的角號。許清現在要做的就是為這場關系到民族興衰的變法,盡自己的能力提前鋪點路。崖山之后十萬軍民壯烈跳海殉國的情景,
這些事情平時不想還好,一想到這些許清就會感到異常的沉重,先知是痛苦的。
趙禎緊握著雙手想了一陣,目光灼灼地對許清說道:“好,這件事朕同意了,只是現在朝廷也無能為力,許卿你若是真能從商人那籌集到資金,工匠方面朕會盡量的調集給你,先成立一個船廠把海船研制出來,如果建造船廠需要地方官府配合的話,朕會給你安排,其它的事宜以后再慢慢想辦法。這事關系太大,不是一時就能辦成的。你先把船廠建起來再說吧。”
趙禎能夠這樣許清已經很滿意了,雖然趙禎有做甩手掌柜之嫌,一些工匠對朝廷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在這個萬般皆下品,為有讀書高的年代,工匠只是一些賤役,就算調個三兩千給許清,恐怕也沒有大臣真正去關心這些人的去向。一個造船廠的籌建需要地方官府配合的地方也不會太多,但能從朝廷里弄到工匠,許清覺得這就很好了,人才啊,只要有了人才,其他的都好辦得多。
趙禎說完這些后眉頭再一次皺了起來,他猶豫了一下說道:“許卿,目前吉州洪災急需救濟,這事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許清知道趙禎這是走投無路,想從銀行里要錢了,沒有錢一切所謂的辦法都是空談,許清也有點苦澀,這銀行連分行都還沒組建完成呢,總行接收的存款還不到一萬貫。朝廷這就想動起銀行的主意來了,他也知道趙禎的難處,這個皇帝確實不容易,許清咬著牙說道:“陛下,最多十萬貫,不能再多了,銀行現在連分行都還沒組建好,再好的話臣怕連銀行都難保。”
這下趙禎終于笑了出來,能拿到十萬貫已經超過趙禎的期望,他以為許清會咬牙不松口呢,出于感激,他忙吩咐閻文應去準備膳食,再次賜宴予許清。
潘樓街,天香閣。
這棟東京頂級的酒樓,頂層的豪華包廂里也即將舉行另一場盛宴。
洪邁秋坐著自己豪華的馬車,駛進了東京的西面萬勝門,他每次進京走的都是萬勝門,他喜歡萬勝門這個名字。洪邁秋本名洪萬秋,后來生意做大了,經人提醒怕萬秋這個名字犯了忌諱,有心人真要把萬秋解釋為萬年、萬歲之意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才改成了邁秋。洪邁秋今年四十有六歲,幾十年的商場歷練,這些年更是常和契丹人打交道,使他看上去沉穩內斂,作為晉商的領頭羊,他在太原府一帶跺跺腳也能讓地皮抖三抖,但是前幾天一張請柬卻讓他連猶豫一下也不敢,一路急匆匆地趕往東京來了。
洪邁秋的馬車上了潘樓街,在天香閣前停了下來,他看了看時辰,總算及時趕到了,這讓他松了一口氣。對天香閣迎客的堂官遞上了自己的請柬,馬上有店小二把他領到了天香閣頂層的包廂。敲開包廂的門后,洪邁秋發現里面已經坐著幾個人,其中三個還是自己特別熟悉的。他不敢怠慢連忙對上首的主人拜道:“見過梁總管,洪邁秋來遲,還望梁總管見諒。”
發出請柬的正是呂相國府的梁管家,俗話說得好,宰相門前七品官,別說七品官,就是三品官平時見了梁管家也不敢托大,洪邁秋他們在太原府或許算是個人物,但在梁管家面前也不過是些小魚小蝦。呂夷簡拜相近二十年,如今還以中書省平章事判樞密院。政權軍權皆在手,一時權傾朝野,加上門生故舊滿天下,豈是他們這些商人可以得罪的。
梁管家很客氣地笑道:“洪東家能來,就是看得起我梁某人,洪東家不必客氣,快快請入坐。”等洪邁秋與眾人客氣一翻入座后,梁管家又說道:“在坐的幾位相信就不用我介紹了,大家都是熟人。”
確實不用介紹,坐在洪邁秋左邊的是真定府有名的皮貨商伍常德,右邊的是京兆府商人劉良,江南鹽商劉子光,德州商人宋應,這幾人平時都有來往,洪邁秋與伍常德還是兒女親家。
梁管家見人到齊后也不急著說正事,讓天香閣把訂好的酒菜送了上來,各人也不相問,只是頻頻舉杯互敬。直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梁管家這才開口道:“各位都是商場上的頂尖人物,相信已經聽說過新成立的大宋銀行了吧?”
眾人心中一凜,知道肉戲來了,平時和呂相國府的生意來往,梁管家也只是偶爾出面,這次梁管家親自發貼把他們急招到東京來,他們就知道必有大事,果然,一聽梁管家提到大宋銀行,在坐幾人都臉色鄭重起來,大宋銀行在民間或許還沒有多少名氣,但對于他們的些生意遍布全國,消息靈通的商家來說,要是沒聽過那才是不可思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