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誠杰和施麗琳的家境都不錯,雖然不是大富之家,但小康還是有的,兩人又是豪爽大氣的人,本來同學之間瞎起哄搞聚餐,隨便找個大排檔意思一下就行了,這對新鴛鴦卻搞的比較正式,在學校附近包了一家兩層樓小酒家。
方曉昨天才想好的攻略,今天早上被許可的言辭推翻了,今天早上才做的決定,下午又被殘酷的現實推翻了,這讓他很有幾分挫敗感,因此在酒店門口看到衣著簇新的劉誠杰后,也沒有像猴子他們一樣調侃打趣,只是站在一旁圍觀。
等猴子他們了二樓的包廂后,方曉才笑著說道:“大劉,恭喜恭喜,抱著心上人滾床單的滋味如何?”
“也就那樣吧。”劉誠杰嘿嘿傻笑,他收起散掉了大半的煙盒,說道:“看你氣色不怎么好,感冒要不要緊?”
“已經好多了,沒事兒。”
“那就好。”劉誠杰攬著他的肩膀,說道:“方曉,這次真謝謝你了。不管以后過如何,我現在覺得好幸福。”
“別說喪氣話,以后也會幸福的。”方曉笑著給了他一拳,問道:“這身衣服,新買的?”
“是啊,昨晚上的衣服全濕透了,皺巴巴的沒法穿,本來早上打電話給你,是想叫你送件衣服給我的,結果聽到許可在,就沒好意思講,然后阿琳去給我買了套新的。”劉誠杰帶著曖-昧的笑容,問道:“你們倆在宿舍搞什么?聽猴子講你們關著門一起呆了一個多小時。”
“沒什么,她想要昨晚的那首歌去參加音樂節。”
“她們樂隊要唱那首歌?”劉誠杰畢竟還是學生,和方曉一樣,沒有太多商業意識,他說道:“那真不錯,阿琳剛才還和我說要找你去把歌重新錄一遍,她要收藏。”
“她別找我大爺,做啥都行。”
劉誠杰大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先上二樓坐吧,我再等幾個院籃球隊的朋友。”
“好。”
方曉正準備上去,就聽到有人喊他和劉誠杰,回頭一看,是趙子豪,他左手牽著一個很嬌小的女生,右手提著一個精美的購物袋,一步三搖的朝這邊走。
“可以啊你們!”趙子豪走過來后,松開妹子的小手,和方曉剛才一樣,也捶了劉誠杰一拳,抱怨道:“昨晚搞那么拉風的事情,居然不提前通知我!”
他說話的語氣和表情,總給人一種很做作的夸張感,但不是真的做作,而是有點像劉德華演戲那樣,舞臺范太重——作為一個風-騷的富二代,趙子豪在同學中的口碑相當不錯,方曉聽過很多人調侃他的舉止,卻沒有一個人說他虛偽。
“昨晚那么大的雨,我們哪舍得讓你從溫柔鄉里爬起來。”劉誠杰笑著遞煙,然后和那個小女生打招呼:“汪小茹,你好。”
“大劉,恭喜呀。”汪小茹用長長睫毛下的大眼睛打量方曉,說道:“你就是那個呆頭鵝方曉吧?昨晚你唱的歌真好聽。”
方曉抱拳,謙虛道:“女俠過獎了,大劉才是真主角,一句下來滾床單,勝過無數情歌。”
汪小茹掩口而笑,說道:“阿豪說你很呆,我看你很幽默嘛,一點都不呆。”
和嬌小柔美的外形相反,她的嗓音有些粗,帶有沙沙的顆粒感,很有特色。
趙子豪和劉誠杰瞎侃了幾句沒什么新意的話之后,把手上的紙袋遞過去,說道:“大劉,送給你和施麗琳。”
“你這是什么意思嘛。”
“沒別的意思。”趙子豪把袋子塞給他,真情流露的說道:“大劉,你守著施麗琳守了四年,折騰來折騰去,看的我糾結無比,有時候真恨不得替你代勞把她給辦了,現在終于修成了正果,哥們為你高興。”
他口無遮攔的調侃,劉誠杰卻吶吶無言,沒有回應,方曉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
“買了對情侶金表,祝你們情比金堅,百年好合。”趙子豪指了指袋子,說道:“本來想買對好點的,不過最近開銷有點大,老爸把我的信用卡額度給調低了,只好買了對18K的便宜貨湊合,就是個意思,等你們以后領證辦婚禮的時候,我再補對好的。”
劉誠杰捏著袋子,用力拍了他一巴掌,說道:“必須要補!”
“我干!大劉,你TM就知道欺負我身板小。”趙子豪回了他一拳,然后拉起汪小茹的手,說道:“你繼續在這接客吧。方曉,走了,上去吧。”
方曉嗯了一聲,跟著他們上了二樓。
音樂學院的女生比男生多,不過施麗琳心直口快,對不喜歡的人不假辭色,只約了十幾個關系好的女生,而劉誠杰交際廣泛,既是學院學生會的副會長,又是學院籃球隊的主力,認識的人多,所以等開席的時候,酒樓里七成都是男生,觥籌交錯,高談闊論,很是熱鬧。
方曉經過下午的反思,心態走向沉穩,收斂了張揚之氣,在酒桌上就不怎么活躍,以生病了不舒服為借口,安靜的坐在角落里,悶頭大吃,吃飽了就圍觀損友們起哄灌兩個新人喝酒。
劉誠杰是海量,交際能力又強,能說善道,很擅長打太極拳,面對幾十個損友的圍攻,也能應對自如,施麗琳就不行了,雖然酒量不淺,但性子太直,別人上來講幾句燃情狗血的祝福話,立馬端起啤酒杯一口悶,很快就面色酡紅,有了醉意。
四月距畢業已經沒多久了,純真美好的大學時光,已經快到了盡頭,即使神經粗壯如牛的人,也難免有些感傷,在這種氣氛下,喝酒就喝的分外爽快和干脆,因為聚一次,少一次,幾個月之后,大家各奔前程,從此散落天涯海角,也許再也沒有一起喝酒的機會了,即使有,也沒有現在的氣氛了。
酒后吐真言,酒后露真情,酒壯慫人膽…
六點半開席,到了八點左右,很多人都有了幾分醉意,開始出現各種狀況,損友們三五成群,有的勾肩搭背談往日舊事,有的高談闊論講未來前程,有的絮絮叨叨大發感慨,有的一言不發傻坐發呆,這些都的酒品好的,而酒品不好的,就開始胡攪蠻纏的找人斗酒。
其中有兩個劉誠杰在籃球隊的朋友,就硬纏上了方曉,各種言語擠兌,灌他喝酒,用什么借口都抵擋不住,無奈之下,只好硬著頭皮喝了兩杯啤酒——之前方曉一直沒有喝酒,也沒人來勸他,一來都知道他病了,二來他前幾天酗酒酗進了醫院,不敢讓他再喝。
這兩人折騰完方曉,又提著啤酒瓶,去女生那邊折騰,看那架勢,是要把女生桌打個通關,他們身強體壯,人高馬大的,天然就帶著些許壓迫感,說話也一套一套的,那些女生哪是對手,一個接著一個淪陷,果汁可樂都換成了啤酒,然后干杯喝光。
兩人勢如破竹,一會功夫,就灌了七八個女生,然后遇到了許可。
“我不喝酒。”許可輕輕把倒好了放在面前的啤酒杯推開,說道:“你們去和別人喝吧。”
然后她就穩穩的坐在那,不動,不理,不接話,不反駁,當兩個巧舌如簧的大漢是空氣。
猴子見狀,嘖嘖贊嘆,說道:“許富婆真心叼,太TM酷了!”
他旁邊的同學不屑,說道:“人家有錢,有底氣,說不喝就不喝,你能怎么著?”
“這是酒桌,不是賭場,錢多錢少有什么關系。”猴子也有點醉了,他半趴在桌子上,說道:“那兩個二貨站在你面前,你心里虛不?都是一米八幾的彪形大漢,又喝了不少酒,就不怕他們怒了發酒瘋?”
那個同學無言以對。
這么多人在場,眾目睽睽之下,兩個人應該不會真的為難許可,但方曉還是忍不住站起來,走到離女生桌最近的地方。
“許可,許大富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兄弟?給點面子嘛,好歹喝一點,就算不給咱們面子,也要給施麗琳和大劉一點面子嘛,喝一口,抿一小口就行,OK?”
許可仍然不理。
“小可從來不喝酒的,我代她喝吧。”
坐在旁邊,已經有些醉醺醺的施麗琳伸手去拿酒杯,許可抓住她的手,說道:“阿琳,你已經喝的夠多了。”
然后她端起酒杯,傾斜杯口,面無表情的把酒倒在地上。
滿場安靜,那幾個背對著女生桌的同學也驚詫扭頭。
這打臉打的…
完全讓人下不來臺…
其中一個人明顯怒了,他“砰”的一下把手上的啤酒瓶砸在桌子上,嚇了所有人一跳,然后鼓著眼睛,厲聲問道:“許可,你這是什么意思?!”
許可抬頭看他,神態自若,說道:“我說了,我不喝酒。”
她的語氣一點變化都沒有,既不針鋒相對,也不聲弱氣短,平平淡淡的,好像在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那人和她對視了一會,然后虛了,提起酒瓶,嘟囔了幾句場面話,也不再和其他女生糾纏,搖搖擺擺的走了,另一個也覺得沒意思,跟著走了。
方曉忍不住噓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劉誠杰上來看情況,許可笑語盈盈的打趣他和施麗琳,一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
“合-歡宴”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快九點了才散伙,醉了的回去睡覺,沒醉的去網吧,各走各路,各安各事。
方曉滯留在后,幫劉誠杰收尾,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許可才扶著施麗琳走下樓,交給劉誠杰,然后笑著調侃:“大劉,阿琳喝醉了,你晚上體貼一點,別太亂性哦。”
“我會的。”有了女人,劉誠杰似乎更沉穩了,他擁著施麗琳,說道:“許可,剛才我那兩個朋友太唐突了,你別在意。”
“沒事,我不會喝酒,你不怪我破壞了氣氛就好。”
“說哪里的話,今晚多虧你照看阿琳,要是沒有你,這傻婆娘說不定現在都醉死了。”
“大劉,你說…你說誰…是傻婆娘,我才不傻!”
“阿琳你不傻,你只是太豪爽了。”許可笑了笑,說道:“你們趕緊去酒店吧,讓阿琳早點休息。要不要我送你們?”
“不用了。”劉誠杰指了指街對面的一個商務連鎖酒店,說道:“我在那邊開的有房間,走過去就行了。”
“那好。”許可回頭看方曉,說道:“咱們也走吧,文件在車里,我去拿給你。”
“好。”
劉誠杰站在后面,指了指許可的背影,對方曉做了個舉杯喝酒的手勢,然后笑哈哈的挽著施麗琳走了。
尼瑪,以許可剛才的氣場,她這杯愛情的酒,可不好喝到嘴…
車停在酒樓幾百米外的一個超市門口,兩人肩并肩走了幾步之后,許可說道:“我聽大劉說你戒酒了,剛才為什么又喝?”
方曉默然。
“方曉,你既然有心創業,就應該知道,做生意,一定要有信念,否則做不長久的。”許可看了他一眼,說道:“該堅持的,一定要堅持,心要像石頭一樣堅硬,不能像泥巴一樣任由別人拿捏。”
方曉點頭。
找到MINI之后,許可打開車門,從副駕駛座椅上拿起一個灰色的牛皮紙袋,遞給他,說道:“這是你要的聲明,掃描一下發到網上就行了。起草費1000塊,記住要還哦。”
“沒問題。”方曉抽出來看了一下,問道:“那首歌的合同呢?”
“開價高了,我吃虧,開價低了,你吃虧,到底誰虧誰賺,全看你我的心理預期。”許可雙手抱胸,斜倚車門,說道:“我有我的心理價位,但是你沒有,我不喜歡玩猜心的游戲,等你想好了價格,我們再談。”
方曉心頭的挫敗感更強了。
尼瑪,難道我真的不是個做大生意,辦大事的人?
“你剛才為什么不喝酒?”
“第一,我說了我不會喝酒;第二,我不認識他們;第三,在場的人,我認識的,比他們認識的多,他們不能把我怎么樣,風險很低;第四,即使鬧翻了,也只是一件無傷大雅的小事。”許可理所當然的說道:“我為什么要在風險很低的情況下,為兩個不認識的人和一件無傷大雅的小事,破壞自己原則?”
她說完之后,探身鉆進車內,從收納盒里翻了一個掛件出來,遞給方曉,說道:“為了感謝你剛才特意跑過來保護我的舉動,我送你一件禮物吧。”
方曉接住一看,是一枚穿著紅繩的銅錢,不是古幣,而是現代仿制的工藝品,銀光閃閃的,鑄造的很精美,上面刻的不是“開元通寶”或者“大吉大利”這些常見字,而是比較文青的“不忘初心”。
“這個是我爸爸送我的,他說錢是外圓內方的,所以生意人也要外圓內方,才能真正賺大錢,你既然想創業,那這個錢幣就送你了。”
許可說完之后,坐進汽車,對他擺了擺手,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