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金額:1138.7元。
方曉看著ATM上的數字,撇嘴苦笑。
吃晚飯的時候,劉誠杰大罵他的前女友不識好歹,把幾千塊的玫瑰花從宿舍樓上對下丟,讓方曉對手機里存儲的那個付款通知短信起了疑心,旁敲側擊之下,方才得知這身體的原主人,還真是個絕對的癡情種子,把家里寄給他購置面試行頭的錢,拿去買了玫瑰花,試圖挽回破碎的愛情,結果全打了水漂,人財兩失…
所以出了飯館,方曉馬上找了個ATM機,用身份證上的生日,試了一下銀行卡密碼,一次通過,順利進入賬戶,然后就被可憐的余額打擊了。
剛才兩人吃飯的地方,就在學校旁邊,很普通的一個小飯館,四菜一湯,都是家常菜,加上兩瓶500毫升的飲料,一共142塊,方曉觀察了一下,感覺前世今生的兩個世界,雖然錢的模樣完全不同,但消費水平卻大同小異。
那1138塊錢,能干啥?
一件稍微像樣的襯衫,一個低端的手機,一張位置靠前的演唱會門票,一間市區合租房一個月的租金,一把最低級的面單吉他…
就算什么都不買,只在學校里吃食堂,大概也熬不到兩個月后畢業。
得找個法子賺點錢!
方曉如是想著,把能取的錢全部取了出來,走出ATM機的玻璃間后,他看到劉誠杰靠在銀行門口的墻上,一邊抽煙,一邊打電話,于是就站在旁邊,目光游移,打量著街頭。
運動服飾店,網吧,電腦DIY店,手機店,眼鏡店,美容美發店…
餐館,大排檔,炒飯炒面,燒烤攤,貼膜攤,飾品攤,書報攤…
土里土氣的女生,花枝招展的女生,青春活力的女生,歡笑打鬧的女生…
蓬頭垢面的男生,陽光運動的男生,高談闊論的男生,憔悴不堪的男生…
時空變了,歷史改了,中國特色的大學社區仍然存在,還是原來的氣氛,還是熟悉的味道。
方曉正在感慨,劉誠杰掛掉電話,說道:“許富婆答應把吉他借給你,讓我們現在過去拿。”
“在哪?”
“那邊。”劉誠杰用夾著煙頭的手指了一下方位,說道:“在春曉路附近的練歌房里,打車過去吧,走過去大概要半小時。”
方曉是個宅男加路癡,前世他在深圳呆了三四年,只熟悉公司附近和常去的幾個地方,出了那個范圍,一切靠導航地圖,沒有導航,他就仿佛無頭的蒼蠅,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現在滄海桑田,連深圳都沒了,以前熟悉的街道和地名自然也不存在了,春曉路?他聽都沒聽過,于是順水推舟,說道:“那就打車吧。”
劉誠杰滑動手機,在他5.5寸的超大手機屏幕上按了幾下,說道:“附近有車,等兩分鐘。”
我擦!連打車軟件都有了…
方曉哀嘆,又少了一個發財的創意,他也掏出自己的破手機,翻閱通訊錄,查看姓許的聯系人,然后就看到一個名叫許可的電話號碼。
許可?
這名字挺有意思,好記又干脆,喊起來還帶著些許喜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許富婆?
“大劉,許富婆在唱歌?”
“練歌,不是唱歌。”劉誠杰把煙頭丟在地上,用腳踩滅,說道:“她去年不是搞了個全是女生的樂隊么?還異想天開去報名參加五月底的香港搖滾音樂節,現在正在瘋狂練習。要我說,搖滾和足球一樣,都不是女生該玩的東西!不過反正她家里有錢,也不用急著找工作,就隨便玩唄。”
“她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哪知道,反正很有錢就是了。”劉誠杰把玩著打火機,說道:“她大一就自己開車來上學,肯定是非富即貴了,有人說她老爸是市政府的高官,有人說她老爸是上市公司的老總,總之沒人搞得清。我看她和系里那幾個有錢的凱子也不怎么來往。”
“她是香港本地人?”
“是啊。”劉誠杰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問道:“我記得你以前和唐依依在一起的時候,不是去過她家么?”
唐依依?
尼瑪終于知道便宜前女友叫什么了…
方曉有些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說道:“我忘了。”
劉誠杰低頭看手機,也沒在意——沒什么好在意的,記不清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對很多人來說,都再正常不過了。
過了一會,出租車來了。
方曉剛才講錯話,上車之后就沒再說話,反倒是劉誠杰滔滔不絕,說道:“說起來,我倒是覺得許富婆對你有幾分意思。”
“是么?”
“我總覺著她有時候看你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
方曉套他話,說道:“我怎么沒感覺?”
“廢話!你是大情圣,眼里只有唐依依。”劉誠杰罵罵咧咧的表示不屑,然后說道:“其實許富婆雖然不如唐依依漂亮,但是也不差,長腿大奶,很性感,而且人品好,我聽說猴子那幾個經常通宵打游戲的,每次期末沒錢了,就去找她借,她從來不講二話,爽快的很。”
“看你這樣子,似乎是想賣友求財?”
“我倒是想。”劉誠杰看了看他,說道:“可惜你現在憔悴的跟個吸毒犯一樣,細胳膊細腿的,風一刮就沒了,床上戰斗力堪憂,許富婆未必還看得上。”
方曉對著車窗,又摸了摸自己的臉。
“別摸了,再摸你也成不了小白臉。”
“我這叫清瘦有神,飄飄若仙。”方曉自我調侃,說道:“你是不懂欣賞,性感美女最愛我這類型的。”
“喲呵,可以啊方曉,居然會發騷了!”劉誠杰給了他一拳,說道:“這就對了嘛,多講講話,沒有過不去的事,嗯?!”
方曉能清晰的感覺到劉誠杰兄弟般的關懷之情,點了點頭,給了個笑容,然后試探著問道:“那個,大劉,旁觀者清,你說她為什么要和我分手?”
劉誠杰眼神復雜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方曉只是沉默。
“施麗琳上次跟我說,她去年就看到唐依依和香港大學的一個什么鳥才子還是鳥財主好上了,只是我怕你不好受,一直沒講。”
果然是被劈腿了!
不過這事和我沒關系…
作為一個連一丁點記憶都沒有繼承的穿越黨,方曉毫無壓力,淡淡的說道:“其實也沒什么。”
劉誠杰看了看他的臉色,安慰道:“女人都是現實動物,這事雖然憋屈,不過要我說,以唐依依的條件和性子,你伺候不來的,早晚也是要分,早分早好,一了百了,反正免費上了一年多,已經賺夠了,要是勉強湊下去,日子過的不舒心還是小事,以后萬一來個喜當爹,比現在憋屈一百倍,你說是不?”
尼瑪,這里也流行“喜當爹”?
方曉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劉誠杰見他笑了,輕吐了一口氣,搖頭晃腦的大發牢騷,說道:“咱們這破學校,說好聽點是國家二流重點,說不好聽的,就是個三不管大學,也就音樂系還有點名氣,可咱們學的是他媽的音樂學系!多一個字,就成了后娘生的,只教理論不教樂器,教個鋼琴還他媽馬馬虎虎的教,我們也只能馬馬虎虎的學,四年一過,學費交了一堆,什么都沒學到。現在畢業了,除了去小學和中學當老師耍嘴皮子,沒有別的出路,可當老師每個月才幾個錢?又有什么前途可言?”
“你看咱們學校那些學音樂的,學美術的,學文學的女生,只要稍微有點姿色,要么出去在社會上釣凱子,要么一有工夫就拼了命的朝香港大學那邊竄,沒辦法,人家是國際名校,里面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多,釣上一個,就算不能嫁入豪門,最差也能解決工作問題。哎,他媽的,咱們學校的肥水,全流到外面去了,真是讓我痛心疾首!”
沒看出來,這廝還是個熱血憤青…
方曉工作之后,已經很久沒有和人這么肆無忌憚的瞎扯淡了,他下了出租車之后,笑著說道:“要不咱們哪天找個機會,帶個瓢,去香港大學偷幾瓢肥水回來?”
劉誠杰大笑,連連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方曉,你這個piao字用的好,我喜歡。”
“我說的是水瓢的瓢,你可不要想歪了。”
方曉跟著劉誠杰,兩人一路瞎扯淡,從一條立交橋下穿過,再走了幾十米,繞過一片建筑工地,就到了一個由只有五層高的低矮住宅樓組成的小區,小區面積不小,足足有十幾排房屋,但沒有圍墻,也沒有物業看守,看樣子,似乎是拆遷安置房。
走近了才發現這一片小區非常繁榮,便利店,銀行,診所,網吧,餐館,旅館,電信營業廳等等,應有盡有,人群來來往往,絲毫不比大學門口人少,而且看樣子,大部分都是學生,其中不乏“吹洗剪”和“殺馬特”,讓方曉為之側目。
“這里人很多嘛。”
“廢話,這里離大學城不遠,租金又便宜,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野鴛鴦。”劉誠杰又掏出煙,壞笑道:“趙子豪和他婆娘就在這里租的房子,不如咱們殺過去嚇嚇他?”
趙子豪是另外一個室友,方曉還沒見過,他不想多事,說道:“先去借吉他吧。”
“也行。”劉誠杰抖了抖煙盒,示意道:“來一根?解解饞。”
“不了,說了戒煙戒酒,就戒煙戒酒。”
“我靠,你還玩真的。”劉誠杰嘖嘖驚嘆,說道:“戒酒我信,戒煙我就不信了,前陣子一天兩包的量,說戒就戒,你當你是機器超人,腦神經都是鈦合金打造的?”
“我這腦袋,雖然不是鈦合金打造的,但是也不是用煙頭打造的。”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朝前走,一直走到最后一排,劉誠杰看了看手機短信,然后數了數門牌號,指著中間的一棟小樓,說道:“許富婆應該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