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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世今生

  “方老大,還在公司?”

  “嗯。”方曉分心二用,一邊用脖子夾著電話說話,一邊在鍵盤上飛快的敲著代碼,問道:“什么事?”

  “老大!”電話那頭,一個很好聽的女聲略帶夸張的嚷嚷道:“說好了今晚在藍絲絨搞音樂會,你現在還在敲代碼,真是宅到家了!是不是想要曉茵姐親自過去請你?”

  “喲,最近事多,我給忘了。”方曉停下碼字的手,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時間,說道:“等我一會,我馬上到。”

  “快點,沒有你這深圳第一吉他伴奏,曉茵姐說什么都不開腔,她不唱,藍絲絨的老板就要罵娘了,老板一罵娘,我們這些小嘍啰就沒飯吃了。”

  “別瞎扯淡,說出來也不嫌磕磣。”方曉飛速的在代碼后面加了一行注釋,然后操縱鼠標,點擊了關機,說道:“深圳會玩吉他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我這種業余隨便玩玩的,算哪門子第一?”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曉茵姐說的,她說你彈吉他,很有情調,那種范兒,深圳沒人比得上,情調你懂不懂?范兒你知不知道?老大,有花堪折直須折啊!你名字里有個曉字,曉茵姐也有個曉字,你們是天生一對,天作之合,我看不如湊一塊,孤枕難眠的時候,好歹還能滾滾床單,排解排解寂寞,消耗消耗荷爾蒙,你說是不?”

  “阿美,你不去《非誠勿擾》做主持,真是太可惜了。”方曉笑罵了一句,然后說道:“行了,我掛了,一會就到。”

  他掛掉電話,拿起掛在電腦屏幕旁邊的降噪耳機,再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黑色的ipodclassic,插好,開啟,聽著音樂,朝辦公室外走。

  方曉的本職工作,是在一家經營互聯網音樂服務的IT公司做程序員,俗稱碼農,是宅男加吊絲的合體,業余工作,是在一家主打民謠和布魯斯風的酒吧里做木吉他手,給人伴奏或者獨奏。

  “會點音樂,能讓你活的更自在。”

  這是小時候,方曉在中學當音樂老師的父親教他彈吉他的時候,經常說的一句話,他記住了這句話,所以自從學會之后,一直沒停過練習,雖然只是業余練著玩,但熟能生巧,十幾年下來,水平相當的不錯,很受那幾個在酒吧駐唱的歌手青睞。

  方曉的父母都去世了,談了幾年的女友也分了,加上他性子疏懶,得過且過,不想做房奴,所以就把當四五年碼農積攢下來的一點家底,拿去買了一輛兩廂的小車,方便上下班和出去玩。

  小車停在公司大廈底層的車庫最里面,方曉出了電梯,聽著音樂,漫不經心的朝那邊走,經過一個拐角的時候,一輛銀色的寶馬忽然從旁邊竄了出來,一下撞倒他,碾了過去…

  幾個小時后,當地的網絡媒體紛紛報道了這一交通事故:“錯把油門當剎車,新手司機釀慘禍…”

  “1945年,雅爾塔會議…原子彈,日本投降,二戰結束,國共合作…一樣,沒區別。”

  “1946年,聯合國大會召開,第一臺電子計算機誕生…內戰開始…也差不多。”

  “1947年,臺灣二二八事件…孟良崮戰役…CIA成立…關貿總協定…”

  “方曉,看什么呢?”

  方曉放下鼠標,回頭看了看拿著臉盆,準備去洗澡的室友劉誠杰,說道:“無聊,隨便看看。”

  “喲,可以啊,研究中國現代史。”劉誠杰湊到電腦屏幕前,看了看上面的文字,然后站直身體,問道:“現在感覺怎樣?還難受不?”

  “已經沒事了,這次謝謝你了。”

  “謝什么謝,都是兄弟。”劉誠杰抬了抬下巴,說道:“以后別再喝酒了,看開點,你人高馬大的,長得不丑,等畢業以后有錢了,什么樣的女人泡不到!不要把身體搞垮了,身體是泡妞的本錢。”

  “以后不會了。”方曉略微尷尬的笑了笑,說道:“你快去洗澡吧,小心感冒,別今天你領我出醫院,明天我送你進醫院。”

  劉誠杰見他臉色正常,眼神清澈,應該是真沒事了,于是也笑了笑,然后鉆進宿舍里的衛生間,接著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方曉則繼續看電腦里的詞條。

  “1948年…馬歇爾計劃…蔣介石就任中華民國第一任總統,遼沈戰役,淮海戰役…似乎也很正常。”

  “1949年…平津戰役,李宗仁上臺…第一屆艾美獎…蘇聯實驗原子彈…十一開國大典…和以前差不多…等等,不對,原來是這里不對!”

  方曉盯著屏幕,用鼠標在那個詞條上拖出長長的一個藍條。

  “1949年10月14日,廣州解放,第四野戰軍揮師南下,于10月17日越過羅湖橋,英軍棄械投降,香港解放。”

  難怪啊難怪!

  我說怎么這里明明是香港,卻和前世記憶里的香港完全不同——有經濟特區,沒有一國兩制,有市委書記,沒有行政長官,有粵語,沒有繁體字…

  我說怎么這里明明是2014年,卻和前世記憶里的世界完全不同——有電腦,沒有微軟,有手機,沒有蘋果,有互聯網,沒有谷歌,有香港電影,沒有劉德華,有流行音樂,沒有張學友…

  原來是這里出岔子了!

  世界是由各種小概率事件組成的,一個小蝴蝶扇動翅膀,都引起一陣風暴,一個城市發生了巨變,全世界自然面目全非了。

  一場騷動,或許會讓一對男女擦肩而過,一則新聞,或許會讓一對夫妻晚幾秒鐘上床,一個故事,或許會讓一個孩子改變志向…

  所以,在1949年10月17日那天,因為某個不知名的原因,地球的時空仿佛單細胞一樣,一下子分裂成了兩個,然后各自變化發展,形成了各自不同的世界,而方曉在死亡后,他的靈魂,同樣因為某個不知名的原因,從一個時空,穿越到了另一個時空。

  世界的發展,有隨機的變量,也有固定的規律,單個的人會變,但總體的發展趨勢不會變,尤其是科技,沒有史蒂夫-喬布斯,但是一定會有個人電腦,沒有比爾-蓋茨,但是一定會有操作系統,沒有楊致遠,但是一定會有門戶網站,沒有馬云,但是一定會有購物網站…

  因此在這個新世界里,方曉同樣有電腦可用,有手機可打,有互聯網可上,物質上的一切,都和前世沒有太大區別。

  然而科技有規律可循,藝術創作卻從來沒有規律可言,所以在這個世界里,有流行音樂,但沒有羅大佑,所以不會有《童年》,有香港電影,但沒有徐克,所以不會有《黃飛鴻》,有臺灣電影,但沒有李安,所有不會有《飲食男女》…

  對于碼農來說,這里和前世沒有太多區別,都是競爭非常激烈的世界,不僅如此,如果想要重操舊業,還得花費心思,去學習和研究這個新世界的編程規則,然而方曉并不是純種的碼農,他還有副職——對一個彈了十幾年吉他,腦子里少說也有幾百首曲子的家伙來說,這里是一個遍地都是金山銀山的世界!

  “有一個美麗的新世界,它在遠方等我,那里有天真的孩子,還有姑娘的酒窩…”

  方曉一邊輕輕的哼著伍佰的《美麗新世界》,一邊敲著鍵盤,搜索腦子里冒出來的任何一個念頭,而就在這時,顯示器旁的手機嗡嗡嗡的震動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赫然閃爍著“爸爸”的字樣。

  猶豫了幾秒鐘之后,方曉嘆了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

  穿越奪舍已經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既來之則安之,該享受的,去享受,該承擔的,也得承擔,逃避不是辦法。

  雖然如此想著,電話接通后,方曉還是沒有喊出那個字眼,只是含糊的“喂”了一聲。

  “曉曉,晚飯吃了沒有?”

  “還沒有。”

  “都快六點了,這個點該去吃飯了,你現在年輕,要注意身體,形成良好的生活習慣,不然以后胃搞壞了,有得你好受…”

  電話那頭滄桑低沉的聲音,絮絮叨叨的言辭,讓方曉心頭涌起復雜難言的傷感,前世他的父親,也如這般羅嗦,可是那時候,他何曾真正體會過其中的親情和關懷?

  人啊,就是賤,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和后悔。

  “曉曉,我讓你去買新衣服,買了沒有?”

  方曉收束心緒,隨口說道:“買了。”

  “買了什么樣子的?花了多少錢?錢夠不夠?”

  “就是西裝。”方曉敷衍,他想起手機里有一條刷卡通知短信,于是又加了一句:“3000多。”

  “我不是給你打了5000嗎?怎么才花3000,圣心是高檔學校,,要穿的體面一點,才能給人留個好印象,你不要省,家里還有錢,要是不夠,我再打一點給你。”

  “夠了夠了。”方曉前世父母去世的早,他習慣了自力更生的生活,況且奪舍了人家兒子的身體,再去啃老,也說不過去,他推脫道:“我還有錢,你不用擔心。”

  “既然買過了,也就算了,3000塊的新衣服應該也能湊合。你記著啊,把頭發也理一理,搞整齊一點,給人一個好印象,面試的時候,不要緊張,圣心中學的副校長鄭永林是我以前的同事,我剛才還打電話給他,他答應會照顧你的,只要發揮正常,不出岔子,被聘上的機會很大,你上的南師大,也是牌子很好的學校,不比香港大學差,還是正經八百的師范學校,專業對口,有優勢的。”

  “好。”

  “上次我跟你講鄭校長的電話,你記下來了沒有?明天早上提前過去,到他辦公室拜訪一下,問問情況,你不要又鬧別扭不去!現在這個世道,現實的很,找個好工作不容易,你馬上就畢業了,社會上的環境,和學校里不一樣,要學會和人打交道,不能想著有本事就行,光有本事不行的,要會做人…”

  方曉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聽。

  “總之,你不要有負擔,好好發揮,把平時學的東西都展現出來,就行了,就算這次沒有成功,也沒關系,繼續再找就是了,家里又不缺錢,我現在返聘回學校上課,每個月好幾千,夠花的,你不要有心理壓力,離畢業還有兩個月,慢慢找,不著急,啊?”

  “嗯。”

  掛掉電話,方曉把屏幕上滿是劃痕的手機握在手中,搖頭苦笑。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位父親,還不知道他牽掛擔憂的兒子,因為失戀,而頹廢墮落了好幾個星期,在昨天晚上,一場大醉之后,被他穿越奪舍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前世自己的父母都已經過世了,要不然,他們知道自己車禍之后,會傷心成什么樣子…

  發了一會呆之后,方曉放下手機,拿顯示器屏幕當鏡子,端詳了一下那張陌生的,略顯青澀和蒼白的臉,自言自語的說道:“方曉,方曉,既然你穿越之后,還叫這個名字,也算是緣分,上天既然給了你再活一次的機會,你要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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