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的小臉苦得皺成包子,拿不準這道士到底有幾分能耐,而自己現在的這點氣力夠不夠把這道士打倒。
這人既然能得肖華派賈亮親自迎接,定然是有不小的能耐的。
自己的這點力氣還是省省的好。
一抹鼻子,淚眼汪汪地道:“不帶這么濫殺無辜的,怪物是蛇侯弄出來的,殺人的是喪尸和蛇鰻,我也是受害者,我爹,我娘,我的好姐妹全死在林子里了,我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的。”
林子里數千人都死了個干凈,沒有一個能逃出來,就連玉帝太子都不能幸免,她一個小丫頭能逃出來?
天星子氣歪了鼻子,當他是三歲的小孩,還是當他是白癡?
這丫頭身上的妖氣淡得被風一吹,就難以發現,之前如果不是他站的方位,剛好看見假山后面鬼鬼祟祟的她,不由地多看了幾眼,都沒能發現城里還藏了她這么一條小鰻兒。
母鰻一定要吸食足夠的元陽才能生出小鰻,而且初生的幼鰻極為脆弱,一般來說,母鰻都會將小鰻帶在身邊,等它有一定的能力保護自己,才會放它離開身邊。
可是他卻聞不到附近有母鰻的氣息。
他見她那雙眼又清澄如水,一派純真,全無惡毒之意,躲縮在假山后,小心地看著外頭來往行人,眼里不時閃過慌亂失措,甚是可憐。
他心里迷惑,難道是走失的小鰻?
他念它太小,不忍取它性命,才放它離開,但出于本能的警惕,吩咐同來的門中弟子暗中監視,如果它不為惡,就放它離開,如果有作惡的跡象,就立刻取它性命。
哪知進入霧竹林后,看見不少蛇鰻尸身,剎時間明白在增城發現的小鰻是從哪來里的。
蛇鰻是記仇的東西,如果被那條小鰻跑掉,以后長大豈能不會回來幫這些死掉的蛇鰻報仇?
忙傳信門中弟子,問明小鰻的去處,急追下來,把她截住。
青衣所說的爹娘姐妹,是指楚國公夫婦和小桃,可是天星子卻認為,她說的是那些死去的蛇鰻。
冷哼了一聲,這條小鰻果然留不得,要不然真會成為禍害。
“妖孽,廢話少說,受死吧。”他手掌翻飛,一股光環向青衣套來。
青衣連忙避開,體內的小鰻卻象是怕極了那光,不安地拼命掙扎,才平息不久的刺痛,又再襲來,身上力氣,也隨之一點一點抽空,再難有還手之力。
青衣暗罵了聲該死,身體突然以一種意想不到的角度向后折射退出去,往增城的方向急跑。
天星子除妖無數,剛才出手,明明這條鰻兒已經受縛,根本是手到擒來的事,哪知竟會從他手邊溜開,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等他回神過來,青衣已經在一丈之外。
天星子十數萬年的修為,居然在一條初生的鰻兒身上失手,這臉丟大了,他臉上火燒火炙一片,惱羞成怒,喝道:“妖孽,站住,我讓你有個好死。”
青衣呸了一聲,站住讓你殺,不是腦子進水就是被門夾了。
腳底抹油,跑得更快,同時暗惱這對外象軟蛋,只會折騰她的小鰻兒,恨不得能把它揪出來狠狠在揍一頓。
青衣雖然沒有做過妖,但在烏山時,整天與妖打交道,對妖卻并不陌生。
她和幼鰻還沒有完全融合,幼鰻這么折騰她,哪里跑得快,用不著兩盞茶功夫就能被天星子追上,越是偏僻的地方,天星子越方便動手。
現在只有往人多的地方鉆,讓天星子有顧忌,她才有可能溜得掉。
而且她半人半妖,妖氣不重,躲到不透風的地方,這天星子就算上天入地,也找不到她。
跳上官道,叫道:“道長,你要錢,我全給你,可是我是訂下了夫家的,不能的…你放過我吧…”言下之意,這道士劫人錢財,見人家姑娘貌美起了歹心,可是人家姑娘不肯從,就又起了殺心。
官道上來往行人,也有不少功夫不錯的江湖人,見青衣是個長相絕美的柔弱姑娘,被一個道士相逼,當即搶上來攔住天星子,罵罵咧咧地動上手。
天星子雖然厲害,但哪敢出手傷了這些人,一時間被縛了手腳,暗暗著急,抬頭,卻見青衣在人后,沖他做了個鬼臉,委委屈屈地道:“謝謝各位大哥出手相助,可是這惡道兇狠,大哥們還是快快離去,不要再管我了,免得被惡道所傷。”
她說了這話,不但那些人打得更加賣命,周圍看熱鬧的人也開始指點著天星子亂罵,什么“yin道”“人不能貌相”“看著人模人樣,其實是個衣冠禽獸。”什么的全罵了出來,罵到后來,更是難聽得聽不得。
天星子是七星子之一,在九重天都受人尊重,幾時被人這么罵過,氣得七竅生煙,只恨不得把這小妖捏死在手心里,偏偏被一堆人纏著,又不能用法術顯露身份,一時間竟難脫身,好不容易打發了這些人,那條小鰻早去得沒了影子。
天星子這個跟斗栽到了佬佬家,鐵青著臉,重哼了一聲,閃身離去。
青衣進了增城,怨念地望了一回城門口,好不容易出來了,又得回去。
仍從原路回到父親舊宅附近,給了幾個銅板給路邊的叫化,讓他們去宅子正門處叫喊“有妖怪。”
監視宅子的‘點子’和追上來的天星子果然被那聲“有妖怪”吸引過去,宅子里的下人,也紛紛跑到門前張望。
青衣揪住時機,翻進院子,飛快地回到密屋,見彩衣躺在地上,還沒有醒來。
暗松了口氣,把從暗格里取出的所有東西仍放了回去,換回離去時所穿的衣裳,又把買來衣衫尋地方藏好。
這一會兒功夫,天星子等人,已經推開阻攔他們的下人進屋而來。
青衣隔著水晶屏,見天星子向四周細看,最后視線落在了水晶屏上,青衣暗捏了把冷汗,好在天星子也象肖華一樣,對著這面水晶看了一陣,就把視線轉開。
陸陸續續有幾個道人進來,均說不見有妖。
天星子眼里露出迷惑,重新將屋里屋外看了一遍,仍是無獲,失望地離去。
青衣長松了口氣,回頭見彩衣睫毛微動,就快要醒來,忙往床上一躺,接著裝柔弱。
彩衣醒來,如見鬼一般瞪大睜,飛快從床邊逃開,連滾帶爬地撲向門口,見門好好地關著,微微一愣,回頭見趴在床上的青衣要死不活,又是一怔。
青衣把她制住,沒理由還留在這里,等她醒來。
迷惑地摸向喉嚨,被卡過的喉嚨還有些不適,心里一突突,但她站在門邊,只要開門就能逃走,膽子壯了些,站在門口觀察青衣,怎么看都不象沒有事的人,難道是軟骨散的用量和時間沒有把握好,才出現之前的紕漏?
她雖然懷疑,卻也不敢再靠近青衣,哼了一聲出去。
等房門關攏,青衣轉身過來,眉稍輕挑,橫豎有彩衣養著,她就跟那道人慢慢耗,她就不信他能一直呆在增城。
肖華端著杯清茶,一邊慢慢地吹,一邊抬眼輕飄飄地睨向坐在對面,怒氣沖沖的天星子。
他叔父座下七個弟子,天星子算是脾氣最好的一個,能把他氣成這樣,那只小妖,也委實是個人才。
天星子被肖華一眼又一眼地看得更加不自在,哼了一聲“等我捉到她,定讓她好看。”
肖華嘴角淺淺地浮上一絲帶著謔戲的笑“原來只是讓她好看。”
天星子語塞,諾諾道:“她爹娘禍害人類,我當然不能只是讓她好看。”他頓了一下,正色道:“那條幼鰻將將出世,就死了爹娘,心里記著仇恨,以后難保不走上邪途。”
肖華淡道:“你們除妖什么時候變成了,擔心一人以后會做惡,便提前不由分說地斬殺了?”
天星子怔了一下,面頰發燙,臉色卻是沉了一沉“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仁心宅厚?”
肖華飲了一口,略吹涼了的茶水“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他神情淡淡,完全一副事不關己,只不過在旁邊吹吹涼風的模樣。
天星子因青衣逃掉,自覺很沒面子,到肖華這里,本指望能得幾句安慰話,結果得了一堆不痛不癢的風涼話,更氣得臉皮發青,直想拂袖而去。
但他這次下凡,一是化去霧竹林的瘴氣,二是受命于紫微大帝,勸肖華重回九重天。
如果這么負氣走了,回去沒辦法向紫微大帝交待。
端起桌上放冷了的茶,一口中喝下來平息被挑起的怒氣。
“玉帝太子已經被送去第九重天,等候發落,師尊問世子什么時候回去?”
“可有人與他一起上了九重天?”
“只有玉帝太子一人。”
天星子的話如同一盆雪水當頭淋下,肖華端著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僵住,蛇侯回了九重天,那么青衣沒與他一起,而他搜遍了霧竹林和增城的每一個角落。
彩衣的話重新在耳邊響起,肖華眼角的笑漸漸變冷,默然地擱下茶杯,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天星子愕住,這算什么?
他勸肖華回九重天的話還沒有開始,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