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魯直倒在地上,還說了最後一句話。
他說的聲音雖輕微,但每個字都能聽得很清楚。
只聽他一字字道:我絕不會看錯你。
雄娘子目中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他癡癡的望著地上已昏迷了的黃魯直,忽然跪了下去,磕了叁個頭,脫下身上的長衫,蓋在黃魯直身上。
他的手在顫抖著,顫聲道:我對不起你。
這簡簡單單五個字里,也不知含蘊著多少辛酸?多少血淚?多少友情?當真令聞者鼻酸。
然後,他就轉身狂奔了出去。
胡鐵花揉著鼻子,道:他…他這是什麼意思?楚留香嘆道:他這只不過是想入神水宮,因為無論他女兒是生是死,也要見她最後一面,但他也知道黃魯直絕不會讓他去的。胡鐵花道:因為他此去必死無疑,竟魯直不忍眼看他去送死。楚留香黯然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一定要跟他一齊入宮,戴老前輩和黃老劍客,就全都交給你了。他輕輕一掠,便已掠過屋舍。
只聽他語聲遠遠傳來,道:莫忘了,還有蓉兒。胡鐵花也不知是否聽到了他的話,只是喃喃自語道:原來雄娘子真的已改過自新,原來他對黃魯直和戴獨行并沒有惡意,但我方若是忍不住沖了出去,若是失手殺死了他,還不讓他解釋,那麼他豈非永遠要含冤九泉,而我也許還在自鳴得意。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已汗出如雨,濕透重衣。
要跟蹤雄娘子并不是件容易事,他不但身法迅急,而且行動特別機警小心,這些都是他在長年的逃亡生涯中鍛煉出來的,要在暗中盯著他而不被他發覺,世上除了楚留香外,怕再難找得出第二個。
因為楚留香除了輕功超人之外,還有一雙份外銳利的眼睛,所以并不需要追得做太緊。
令楚留香奇怪的是,他并沒有奔向山區,反而掠回了那山城中一家客棧里,難道他并不想到神水宮去了?
楚留香幾乎要以為自己猜錯了。
他住的客棧并不遠,他實在想回去看看蘇蓉蓉,可是他卻又不愿錯過雄娘子,因為他已感覺到雄娘子和神水宮的關系似乎很深,而且很不尋常,他想以雄娘子為橋梁,他認為這也許是唯一的捷徑。
現在距離天亮還有段時候,山城在夜色中看來是那麼安祥而寧靜,月光靜靜的照在屋頂上,屋頂下的人們都在沈睡,他們的生活雖然平凡而單調,但平凡豈非也正是許多種幸福之一。
楚留香幾乎已忘記在屋頂下安睡是什麼滋味了。
夜色雖然很美,但叁更半夜的躲在屋頂上窺探著別人的秘密,無論如何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幸好這時雄娘子已涼了出來,他發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閃,就像只貓似的,又沒入黑暗中。
楚留香發現他手上已多了個黑色的皮囊,他特意回到這客棧一次,顯然就為的是來取這皮囊的。
囊中裝的是什麼?他為何要如此重視?
這次雄娘子才直奔山區,半個時辰後,他已到了山麓,但卻并沒有上山,只是沿著山腳飛掠了一段路途。
他經過的地方越來越荒僻,有時要越過山泉,有時要越過一堆堆的荊棘,有時還要穿過一些很窄的山隙。
楚留香雖然很留意,但下次若要他再來,他也末必能找得到這條路,雄娘子卻似對這山區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他甚至從來也沒有停下來辨認方向,這條路他似乎已不知道來過多少次了,就算閉著眼睛也找得到。
可是進入山區後,他的行動就更謹慎,飛掠在空中時,都會忽然回頭觀望,楚留香跟蹤得也就更吃力。
而且這時天已經漸漸亮了,山巔後已露出了鑲著金邊的云彩,木葉上的露珠也漸漸發出了閃光。
天若一亮,楚留香就絕對無法再跟蹤他。
這時乳白色的晨霧也已冉冉升起,似乎在這寂寞蒼涼的山谷間,籠起了一層輕紗,使景色看來更凄迷幽艷。
但楚留香卻更擔心,因為霧若太濃,他不但立刻就會失去雄娘子的行蹤,甚至還會失去方向。
若在這種地方迷了路,那更是件可怕的事。
曉風中隱隱傳來了一陣陣流水聲,妙韻天然,如仙子鳴琴,在這無邊寂靜中聽來,令人心神皆醉。
楚留香想到蘇蓉蓉敘述過她入山時的情況,心里一喜,暗道:這里莫非已到了神水宮的入口處了麼?可是雄娘子到了這里,反而停了下來。
他四面望了一眼,立刻向右邊一片山崖掠了上去。
這座山坡形勢絕險,下面十丈筆立如削,上面怪石崢嶸,中間卻凸出一片平臺似的山崖。
雄娘子到了這片山崖後,就忽然不見了。
原來山崖竟有個洞穴,卻被上下幾塊如犬牙交錯的石頭掩蓋,所以由下面望上去,很不容易發現。
這洞穴莫非就是直達神水宮的秘徑?
楚留香還是沒有直掠上去,他不敢有絲毫大意,因為這里的地勢實在太險,他只要稍有不慎,不但立刻就要被對方發覺,而且邊置身在危險之地,對方若是施展殺手,他根本連退路都沒有。
他壁虎般貼著山壁繞了過去,隱身在那一片平臺般的山崖下,又將耳朵貼在山壁上,靜靜的傾聽了半晌。
只聽上面洞穴中傳來了極輕微的琮崢聲,宛如金鐵相擊,又像是雄娘子在將一件件很小的鐵器擱在石頭上時所發出的聲音。
雄娘子顯然還留在這洞穴中沒有走。
過了半晌,楚留香又聽到他的啜水聲,咀嚼聲,偶爾還有沈重的嘆息聲,腳步走動聲。
楚留香本來還猜不到他留在這洞穴中干什麼,現在發現他竟似還要在里面逗留一段很久的時候,才想到他也許是要在這里等到天黑。
他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進入神水宮。
楚留香暗中嘆了口氣,也只有在外面等著,雄娘子至少還帶來食物和水,他卻只有在外面乾等。
現在距離天黑至少還有五六個時辰,這五六個時辰實在很難捱,他在山壁旁找了個隱僻處躺下來,但卻不敢閉上眼睛。
因為雄娘子若是萬一不到天黑就出來了,他就又錯過了機會,楚留香雖然很喜歡冒險,但卻不喜歡冒這種險。
等人本已經夠難受的了,餓著肚子等人更不是滋味。
像楚留香這樣的人,就算餓上個叁五天,也不會倒下去的,但饑餓并不純粹是肉體上的問題。
因為饑餓往往還會帶給人一種精神上的空虛,所以楚留香只有努力去想些別的事,幸好他能想的實在太多了。
他這一生中實在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回億,雖然有些也曾令他痛苦,但大多數都能帶給他一點安慰和溫馨。
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真是一段黃金般的日子。
大多數成名的英雄,練武時都忍受過別人所無法忍受的艱辛和痛苦,但楚留香卻并沒有這種感覺。
雖然他也曾不眠不休,也曾在冰雪寒風中奔馳於崎嶇的山道上,來鍛煉輕功和體力,也曾在烈日酷熱下流汗,甚至流血,但他并不認為這是痛苦,因為這就是他的興趣,所以他總能找得到樂趣。
他又想起了那些童年的好友,姬冰雁、胡鐵花…
一想到胡鐵花,他就忍不住笑了,他一直認為胡鐵花并不是真的愛喝酒,只不過喜歡喝酒時那種情調而已。
因為酒總是能帶給人們熱鬧和歡樂。
他有各式各樣的朋友,他覺得這些朋友都對他不錯,所以他心中充滿友情的溫暖,這令他很舒服。
於是他又想起了一點紅,想起了曲無容,這兩人外表都冷得像冰山一樣,心里都充滿了熱火。
他不知道這兩人現在到那里去了,也不知道一點紅是不是還在繼續逃避那刺客集團的追蹤。
他只有在暗中祝福。
這時空山中已有了各種聲音,有流水聲,有鳥語蟲鳴,風吹木葉,滿山松濤,遠處還偶然會傳來一兩聲野獸的低嘯。
楚留香抬起頭,忽然發現日色已漸偏西。
人在回億中,時間往往會過得很快的,所以有些孤獨的老人只有生活在回億里,才能度過漫長寂寞的晚年。
但現在距離天黑最少還有一兩個時辰,楚留香伸了個懶腰,剛想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誰知就在這時,上面的洞穴中已鉆出了一個人來。
這人并不是雄娘子。
除了雄娘子外,這洞中居然還有別的人,難道她早已在洞中等著雄娘子麼?
她是個很美麗的少女,穿著雪白的衣服,站在凸出的山崖上,滿頭黑發和雪白的衣袂同時在風中飄揚,看來是那麼超群絕俗。
是宮南燕。
宮南燕怎會在這里?雄娘子到那里去了?
楚留香的心跳了起來,但又仔細瞧了一眼後,他才發覺這女子并不是宮南燕,只不過和宮南燕很相似。
她的神情、衣裳、裝束,和腰畔那根帶子,都告訴人她也是名震天下的神水宮門下。
那麼,她怎會在這洞穴中呢?難道這洞穴真是神水宮的秘徑?難道雄娘子早已到了神水宮?
楚留香也有些著急了,只見這少女飄飄自山崖上掠了下來,她的輕功是那麼高妙,姿態是那麼優美。
她手里還提著個黑色的反囊。
原來這少女就是雄娘子。
楚留香忍不住在暗中苦笑,雄娘子果然名不虛傳,易容的本事果然精妙,竟幾乎連楚留香都騙過了。
最妙的是,他化裝成女人後,全身上下,再也沒有一分一毫男人的味道,一轉眼,一舉手,一投足,都活像是個女人,楚留香雖然也能裝龍像龍,裝虎像虎,但這種女人的味道,他卻一輩子也裝不出的。
雄娘子在山崖下觀望著,并沒有立刻展動身形。
楚留香忽然發覺他眉梢眼角,有很多皺紋,他遠看雖還是個少女,但年紀顯然已不小了。
這就是雄娘子本來的面目麼?
楚留香暗暗嘆息,難怪雄娘子對自己容貌那麼自負,他實在可說是個絕世的美男子。
他雖然年華已老,但還是比大多數女人都美得多,一個男人竟此女人還美,比女人還像女人,這實在不可思議。
可是他既已改扮成女人,為什麼還要用自己本來的面目呢?這點又令楚留香想不通了。
他也想不到雄娘子竟和宮南燕如此相似。
那麼,雄娘子和宮南燕之間,是不是也有某種奇妙的關系?
有人也許要問:雄娘子既然要扮成神水宮弟子的模樣來混入神水宮,那麼他為何不索性扮成宮南燕呢?但楚留香卻知道這問題很愚蠢。
因為易容術并不是魔法,精於易容術的人,固然能改變自己的容貌,令別人難以發覺,但卻絕不可能代替另一個人——楚留香固然可以改扮成張嘯林,那只不過是因為沒有人認得張嘯林而已。
所以,若說雄娘子能在片刻間就扮成宮南燕,混入神水宮,神水宮中的人也全沒有發覺,那就不是故事,而是神話了。
若是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讓雄娘子能充份的準備,盡量模仿宮南燕的神情和動作,那也許還有可能。
然後雄娘子忽然在地上挖了個洞,將那黑色皮囊中的東西都埋了下去,這皮囊中裝的自然是他易容之物。
但他還是將至皮襄提在手里。
空的皮囊還有什麼用呢?楚留香又覺得很奇怪。
這時日色雖已西斜,陽光卻仍普照著大地,雄娘子抬頭望了望天色,慢慢的向前走了出去。
他似乎比楚留香更著急,也等不到天黑了。
楚留香直等他轉過一片山坳,才敢追過去,誰知等他也轉過那山坳時,竟又失去了雄娘子的蹤跡。
這山坳後竟是絕路,兩旁山立如壁,中間一片山壁近面而起,就像是一只缺了邊的匣于。
雄娘子既已走入這匣子里,怎會又忽然不見了呢?
難道他已發現身後有人在追蹤?可是這里叁面山壁,插翅也難飛渡,他難道還能鉆入地下不成?
這的確是件令人驚異的事,但楚留香的驚異很快就已過去,他小心的搜索了半晌,就發現中間的山壁和左面的山壁間,有一線空隙。
這空隙寬僅尺馀,而且長滿了雜草和藤蘿,楚留香若非親眼見到雄娘子在此間失蹤,算準了這里必定還有退路,那麼他就算搜索得再仔細,也絕不會發現這兩面巨大的山壁間,還有這麼樣一條秘徑。
穿過這條秘徑,那若有若無的流水聲,就忽然變得清楚響亮起來,水聲潺潺,如在耳畔。晨霧凄迷,彌慢了這亙古以來便少有人蹤的山谷。
楚留香伏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循著流水聲走過去,他知道自己每走一步,就距離秘密近了一步。
卻也距離危險更近了一步。
突然間,有種奇異的嘶嘶聲傳了過來。
楚留香立刻停下腳步,全身伏在地上,蛇一般向前滑動了兩叁尺,他就看到雄娘子。
那神秘的流水,就在雄娘子腳畔,此刻他雙手捧著那黑色的皮囊,正在用力的向皮囊中吹著氣。
那皮囊迅速的膨脹了起來,大加車輪。
楚留香這才恍然大悟,暗道:原來他是要用這皮囊作皮筏,然後再乘著皮筏順流而下,直入神水宮。只見雄娘子果然已將皮筏在水中放下,又伸出一只腳去試探皮筏的載重量,然後就輕輕的坐了上去。
皮筏眼看就要順流而下,楚留香正在發愁,不知該如何追下去,誰知就在這時,突聽嘶的一聲。
雄娘子忽然自皮筏上竄了起來,雪白的輕衣四散飛起,就像是已和凄迷的濃霧溶為一體。
那皮筏在水中風車般不停的旋轉,越轉越小,轉過十七八次之後,哧的飛了出去。
暗中顯然有人將皮筏擊破了,皮筏泄氣,才會旋轉不停。
雄娘子已落在岸邊,目光中充滿了驚駭之意,頓了頓足,剛想轉身飛奔,迷霧中忽然傳來一陣輕笑。
一個嬌媚的語聲帶著笑道:你既已來了,何必走呢?只聽水聲軟乃,已有一葉輕舟,沖破迷霧,緩緩蕩出,船頭上站著個苗條的白衣人影,掌中長篙一點,輕舟已燕子般飄到岸邊。
雄娘子長長嘆了口氣,道:原來是你。
白衣女嬌笑著道:不錯,是我,你想不到吧!但我早已知道你會來的,早就在這里等著你了。幽秘的絕谷、濃霧、流水,似女實男,死而復活的江湖巨盜,這一切本就充滿了神秘與詭異。
現在,濃霧中竟又忽然出現了這燕子般的輕舟,幽靈般的美女,就連楚留香也不禁覺得手在發冷。
這一切事究竟是真?是幻?連他都有些分不清了。
他只覺這白衣女于風姿綽約,彷佛絕美,但在這濃密的霧中,他也瞧不清她的面目容貌。
雄娘子沈默了很久,才嘆息著道:我本來也不想來的,可是,我非來一趟不可。那白衣女戛然頓住了笑聲,道:你難道已忘記了你昔日立下的毒誓麼?這句話說出來,楚留香忽然發現她的聲音很熟悉。
按著,他又發現這白衣女和雄娘子站在一起,無論裝束、姿態和豐采,竟都有幾分相似。
雄娘子黯然道:我沒有忘記,我只不過想看看我女兒的墳墓。白衣女道:那也只不過是一坯黃土而已,有什麼好看的,你若想看,去看看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的墳墓也一樣,天下所有的墳墓都差不多。她這句話說得忽然尖刻起來,楚留香聽了這句話,才想起自然分辨不出,因為楚留香想不到像她如此冷漠的女子,居然也有笑的時候。
誰知這時宮南燕竟又嬌笑了起來,柔聲道:對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說那些話來傷害你的,你莫要生我的氣好嗎?我…我下次一定不說了。楚留香幾乎又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絕不相信宮南燕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但這女子的確是宮南燕,她輕盈的下了船,走到雄娘子面前,雄娘子只是木立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宮南燕嫣然笑道:這就是你本來面目麼?難怪她總是說我長得很像你,甚至比你的女兒還像你…雄娘子忽然抬起頭,道:她…她時常在你面前說起我?宮南燕道:嗯!
她圍著雄娘子走了一圈,又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一雙深邃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凝注著他,緩緩道:你也時常想起她麼?雄娘子嘆了口氣,道:這些年來,我早已將什麼人都忘了。宮南燕吃吃笑道:好個薄情的人,別人為了你死去活來,你卻將別人忘得乾乾凈凈,世上難道就真的沒有一個人能令你動心的麼?雄娘子道:沒有。
他輕輕咬著嘴唇,就像是個嬌羞的少女。
宮南燕道:我現在才知道你實在是個迷死人的妖精,也難怪那麼多女孩子心甘情愿約為你死,就連我…我也…她的瞼似乎紅了,垂頭去弄著女角。
雄娘子眼睛里閃過了一絲光芒,柔聲道:你也怎麼樣?宮南燕頭垂得更低,道:別人都說你最了解女人,你難道就不了解我?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意?雄娘子輕輕拉起了她的手,忽又放開,長嘆道:我還是不明白好些。宮南燕道:為什麼?
雄娘子柔聲道:因為你和別的女孩子不同,我不能…不能害了你。宮南燕道:我也是個女人,我也要…也要…雄娘子嘆道:在我眼中,你永遠是那麼溫柔,那麼純潔,那麼可愛,只要能遠遠的望著你,我已心滿意足了。他溫柔的敘說著,楚留香在暗中聽得只有嘆息。
這些話,每一句都是女孩子最愛聽的,每個女孩子都希望她在男人心目中和別人不同,都希望男人崇拜她。
一個女孩子聽到這些話後,若還能拒絕他,那才真是怪事,楚留香唯一覺得慶幸的是,幸好這里沒有色狼在偷聽。
這些話若被色狼們學會,世上更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要遭殃了。
但轉念一想,楚留香又不禁苦笑,暗道:一個男人若已有資格被稱為色狼,這些話他必定早已說得滾瓜爛熟了,又何必再來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