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勉躬身行禮后,如是語道,盡管語氣平和,但其中卻蘊涵著一股難言的悲痛,數百年來互相擋劍的老兄弟,今日倒下了一個,其中苦楚,痛徹心扉。
便是一世梟雄的左冷禪,聽到這句話語時,其起身倒茶時的手掌,也不明顯的微微一顫,只是這一抹動搖很快便被他掩飾下去,繼續將兩盞香茗倒滿。回身,將其中一盞遞給丁勉,然后如同飲酒般將手中的香茗一飲而盡。
“呼…”
“我記得,這段時間鐘師弟負責的是開發一個名喚“地星”的新位面,如果我沒有記錯,這種土著位面正常而言大多是平均煉氣的水平,能有一兩個筑基境的存在,就已經了不得了。以鐘師弟達到步虛境的修為,又怎么可能折在一個原始星球?”長長的吐了口氣,左冷禪平復心緒,如是疑問。
“折在那里的不僅僅是鐘師弟一人而已,據泰山劍宗來報,泰山駐地星先遣隊,十五筑基,三百劍修盡折,全隊全滅,無一生還。其中,還包含著修行術算劍意‘岱宗如何’的神機老道…”
聽到丁勉的這句話,左冷禪的心情好了許多,自己倒霉的時候,若是發現有人比自己更加的倒霉,那無疑十分有利于平緩心境。
只是,丁勉帶來的壞消息還不止如此而已。
“另外,華山內線來報,華山掌門岳不群觀紫氣東來,大日東升,突破糾結百年之久的修行瓶頸,閉關參悟九年后于上一個月丹成破關,與師兄一樣成了金丹境的真人,而且功力深湛丹成三品,一身紫霞通天氣配合他兼修的儒門正氣訣,威力非常大,駭人異常。”丁勉語氣凝重的言道,以他在嵩山的身份地位,當然知道這個消息比鐘鎮之殞落,還要干擾左師兄的大計。
“岳不群呀,他被壓了百年之后,終于突破屏障成就金丹了嗎?丹成三品,卻也勉強是上層結丹,只是儒門功法終究與道門傳承隱隱不合,華山一脈終究是道門一系。他始終沒能明白這個道理,倚仗修為強行結丹,今日僥幸成功,日后若無機緣,卻再難有精進了。”左冷禪撫須,如是語道。
天下修士在騰空、步虛后成就金丹,又可以稱之為結成道果,金丹共分九品,一品最佳,九品最次,一品壓一品,上上下下等級森然差別極大。
以最直觀的方式形容,就是一個結丹上成(一、二、三品)的修者,可以打數個甚至十數個結丹中成(四、五、六品)的修者。而一個結丹中成的修者,亦可以打數個甚至十數個結丹下成的修者,全無壓力。
現在岳不群兼修道儒,終究還是結丹上成,雖然是上成結丹中最差的三品金丹,但終究沒與左冷禪的丹成二品產生質性差異,不然的話,他日后也不用蹦,不用爭了,專心臣服于左冷禪,反而更好。
略花了些時間沉吟心思,片刻后,左冷禪便定下了心計。
“江洲終究是我派之根基,現今華山岳不群結成金丹,恐怕會廣招門徒加強影響,我等亦需要小心防范,地星雖好,鐘師弟雖然折在那里,但卻也不必急于一時之爭,日后我嵩山劍宗真正降臨,當然可以如大石壓龜一般,將那里的頑抗勢力盡數碾碎。現在,卻是不好分心旁顧。”說到這里,左冷禪微微停頓后,才接著言道。
“當然,鐘師弟死在那里,卻也不能輕輕放過,向泰山劍宗施加壓力,如果他們加大對地星先遣隊的輸出,我們便給予便力甚至一定的人員與物資。讓他們泰山,好好幫我們探一探地星土著勢力的實力上限吧…”
與此同時,就在冰心無情的左冷禪,布置下幾乎最正確穩妥的計劃時,地星土著的大首領朱鵬,卻已經帶著血魄大隊開始圍攻泰山在地星的駐地了。
戰爭的唯一目的便是賺取利益,贏得威望,而一場只是讓麾下在血水里洗澡,卻拿不到多少好處的戰爭,無論勝負與否,在朱鵬眼中都是無可辯駁的失敗。血魄一場攻防大戰,血魄嶺直接消滅了十五筑基,三百煉氣劍修,更有一個強橫至步虛境的超級強者做為添頭。
但如此輝煌顯赫同時也代價慘重的大戰,血魄勝了,卻沒有得到多少像樣的好處,劍修者銳氣鋼硬,很多被包圍的泰山劍修一看不可挽回,便非常干脆的擊爆自己的腰間儲物袋,然后身與劍合,殺到血魄修士間自爆。
少少幾個骨氣不硬、身手不強的,被血魄嶺擒拿之后,哪怕抽魂煉魄了榨不出多少利益,這種結果是不被朱鵬所接受的,所以剛剛統籌好血魄諸多事務,朱鵬便直接率領血魄大軍開始攻取泰山劍宗在地星的駐地。第二次“山崩大限”剛剛結束,距離下一個大限怎么也得有幾個月甚至幾年的緩和期。而朱鵬打的就是泰山劍宗先遣隊精銳在地星損失殆盡的時間差,要在這個時間差內,將泰山在地星的勢力根腳直接碾碎,不但可以從中抽取到一定利益,更可以在地星修士界贏得第一次逆襲成功的威望,這已經是朱鵬所能想到的戰爭利益最大榨取。
當然,如此作為,必然會更加激怒泰山劍宗這個勢力,但雙方已是敵對,朱鵬卻也不在乎雙方再敵對的徹底一點,他便是要將對痛、打疼,唯有如此,日后才好在自薦時倚為奇貨,待價而沽。
泰山劍宗駐地在地星最大的防御屏障就是異時空壁壘,有這一層高等仙道位面與地星融合過程中的時空壁壘守護,別說尋常的攻擊,便是“天吞滅地七大限”的末世轟殺,也影響不到來自于異時空高等仙道位面的泰山劍修,所以神道道人才敢帶著所有的泰山先遣隊精銳傾巢而出,毫不顧忌根基安危與否。
只是,他這一次真的算錯了,如果是尋常人,只要不入金丹境,便拿這涉及空間之道的空間壁壘沒有辦法,但朱鵬卻不同,機緣之下,他的筑基靈火紫宵陰炎,偏偏就有時與空的內涵意味。此時朱鵬在半空之上,向下全力吞吐出如紫色浪潮一般的深紫陰炎,并不沖擊,只是均勻鋪散在整個泰山地星駐地的防御結界上,然后下令下方血魄大軍的炮火覆蓋式狂轟濫炸。
經過朱鵬紫宵陰炎這一層介質變化,便是普通修者的力量,也可以正面轟擊到泰山防御結界的空間壁壘了。
超過千門的滅絕神煌炮轟鳴不休,夜以繼日,足足七天七夜的不休不止,光作為能源的靈石消耗就有千萬之多,終于,泰山劍修的駐地在陣陣漣漪后,恍若一個比基尼美女的泳裝小褲,被血魄嶺諸修硬生生的剝落下來。
然后…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之前就已經說過,泰山劍宗先遣隊精銳已經打光,如狼似虎的血魄諸修沖擊由一群道童、學徒守護的泰山駐地,簡直像游戲一般簡單輕松。
“斬盡,殺絕,這一次我們不需要戰俘,上一次血魄攻防戰抓捕的戰俘已經足夠多了。”緩緩的落地,七天七夜不住的吞吐紫宵陰炎,便是朱鵬此時此刻也累得臉色微白,只是他的步子依然穩健,他的威儀、氣魄依然直攝入血魄諸修士的身心。
四面的捷報不斷的更迭傳來,身為開拓一片疆域的泰山先遣隊,又怎么可能沒有足夠的物資投入,整個泰山駐地內的庫房物資之豐厚,足夠讓朱鵬都為之大吃一驚,只是靈石便要以億計數——這就是大宗派與孤身散修的不同之處,除非是逆天之機緣,不然散修累死也別想和大宗派斗富。
身份再如何豐厚的散修都不可能守著幾數甚至幾十處大型礦產開發,所以他們身價成百上千萬就已經是相對極限,而大宗派不同,哪怕一個二三流的宗派,若沒有億多的靈石作為活水支出流動,那根本就支撐不起整個宗派之根基。
總而言之,這一次血魄嶺算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就狠吃了三十年,泰山劍宗根本就沒想到土著星球的修士可以攻破空間壁壘,所以物資投入可以說是一步到位,畢竟每一次開通兩界壁障都是要花大代價的,當然是能一步到位,便一步到位。
在四周捷報頻傳的情況下,朱鵬在一眾修士簇擁下來到了泰山駐地的大型傳送陣處,整個傳送陣大得就像一個廣場,而且每一處都布滿符文石雕,每一處都有隱隱的靈光散溢,顯露出它在真正發動時,會爆發出怎樣的恐怖威能。
“跨星域位面超級傳送大陣嗎?若是沒有位面時空的本身溶合,這個大陣恐怕也發揮不了作用吧。”
朱鵬看著眼前如同工藝品一般的大型法陣如是低語,身側的修士想要上去直接將這個大型傳送法陣毀掉,卻被朱鵬手臂一攔,直接阻止。
“你不會以為毀了它,就能阻止異位面修士的入侵吧?位面的融合是空間本身的問題,甚至可以說是道之運轉,除非你有打爆整個地星的力量,不然不要妄圖阻止。而且,這個大型法陣還很有利用價值,豈可暴殄天物。”說到這,朱鵬眼目微轉,片刻之后才言道:“叫陣癡先生過來,血魄嶺供奉了七枚筑基丹讓他老人家筑基成功,現在,也該是他賣些力氣的時候了。”
朱鵬還真叫對人了,當陣癡直面眼前這個恍若藝術品般的“跨星域位面超級傳送大陣”時,整個人真的變得癡癡呆呆了,他幾乎是以一種朝圣者的姿態去學習與觀摩,連身側的血魄大祭司都直接性無視了。
如此情態,看得朱鵬感慨不已,那七八筑基丹還真沒有白費,如此癡迷于一項技藝,又怎么可能不精湛出色,不歷練的登峰造極。
同樣,如此癡迷于一項技藝,這一生一世,又怎么可能在修行上真正有所成就,進而脫出朱鵬的控制掌握。
陣癡在那里看得癡迷,朱鵬就率領眾人在一側靜靜等著,大祭司不發話,旁人便是暗暗惱怒,卻也不敢言語一句,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后,陣癡才初步的脫出癡迷狀態。直到這時他才看到朱鵬,整個人驀然一驚后,馬上反應過來,一鞠施禮,恭謹的幾乎是以頭著地。
“陣癡見過大祭司,陣癡糊涂,累大祭司耽誤時間,請大祭司責罰。”
“你只要真的有所領悟,便不算耽誤我的時間,我問你,這個大陣,你可以學習,破解,刻印甚至控制嗎?”朱鵬揮一揮手,并沒有在意陣癡的禮節,只要有本事,朱鵬從來不介意禮賢下士,只是這些年來,在朱鵬眼中可以稱得上有本事的人越來越少,多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便出來晃當的角色,所以血魄城漸漸有人說,大祭司越來越高傲,十年前還平輩論交的人,現在連讓大祭司抬一下眼角都沒資格了…誰又知道,這到底是朱鵬太高傲,還是他們太敏感,爬得太慢?
“學習推衍,現在就可以,但若要破解這個大陣,至少要十年以上的時間,還不知道破解進度如何,若要復制刻印,則要看其破解進度,但依我估計,除非擁有陣圖,不然單純人力破解,想要復制刻印,三十年內都沒有機會。若要控制…卻要看大祭司讓我控制到哪個地步。”
朱鵬前行兩步,看著腳下的繁復銀白色陣圖,片刻之后語道:“我聽聞,若是在空間傳送過程中,出現事故,除非金丹境的強者,不然換了誰都是必死無疑,即便不被混亂的空間流絞殺,也會被帶入到混亂的異時空再也找不到歸途,此話當真否?”
陣癡施禮,恭謹答道:“越是遠程的空間傳送便越是兇險,一旦出現事故,除了已經接觸時空之秘的金丹境強者外,哪怕步虛頂峰的大修士也九死一生,而且就如同大祭司所說的,即便碰觸遇到那一生幾率,也會迷失在異位面中,再難找到回歸之路。”說到這里,陣癡已經大體弄懂朱鵬的意思了,這是要借著眼前這個異時空傳送大陣,再坑那些異界修士一把狠的,而這,卻偏偏在他的能力范圍之內。
只要在大陣傳送過程中,突然破壞幾處緊要的結點,精密的大陣必然直接崩潰,或者再干脆一點,直接在傳送一半時,掐斷靈石能源供應,看這個超級大的異時空傳送大陣還能不能運作起來,如此簡單,甚至談不上陣法控制。
半年之后,雄糾糾、氣昂昂的泰山劍宗先遣第二隊,踏上了前往地星的“跨星域位面超級傳送大陣”。這一次泰山劍宗也是發了狠力,整個隊伍中有兩位玉字輩的門派長老跟隨,倆步虛外加五騰空,三十筑基,五百煉氣劍修,如此部隊,如此陣容,比之第一先遣隊,強了又何止一倍而已。
這是真正動用泰山劍宗的元氣了,也意味著泰山劍宗在地星這個仙道新位面,必然要分一杯羹的強烈決心。泰山劍派第一高手,掌門天門道長也親自前來壯行,兩個玉字輩的門派長老在飲過酒水后,率領門人意態豪邁的踏上了征途,然后在無數泰山弟子的歡呼聲中開動遠程傳送大陣,在一道接連天地的銀色光柱下,兩位步虛境的長老,五名騰空境的強者,三十名筑基境的精銳劍修,外加五百煉氣修士緩緩在銀光巨柱中升空,與此同時,下方眾泰山弟子的歡呼聲也響亮到了極致——原始仙道異位面,代表著大量的礦產,無盡的靈草藥材,海量的資源與驚人的利潤,天道誕生新的仙道位面時,就從來沒吝嗇過。就算本來沒有,不斷開啟的異空間,也會讓它從無變成有。
只是,下一刻,整個接連天地的銀色光柱驀然變成血色的鮮紅,整個銀白色的時空大陣突然出現大量的龜裂與破損紋理,就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甚至歡呼還沒有結束的時刻。
兩大步虛,五名騰空,三十筑基,五百煉氣,驀然在大量錯亂的時空能量流中爆成了漫天的崩散血霧,骨肉與血雨紛飛灑落…
在這一刻,在時與空的威勢面前,什么煉氣,什么筑基,什么騰空,什么步虛,全無半點意義,清一色的瞬間碾爆,化成血霧。
所以觀禮的人,在這一刻都傻了,前一刻還是響徹云宵的歡呼,在這一刻,卻已經變成了滿場的哭嚎哀鳴,巨大的心理落差甚至讓很多泰山弟子承受不了,沒命的狂·抽自己大嘴巴子,希望把自己從難捱的惡夢中喚醒…
朱鵬所布下的,兵不血刃的一記殺招,給高傲的江洲修士敲響了血腥的警鐘,讓泰山劍宗痛入骨髓的同時,也讓江洲超時空傳送前的前置密碼學突然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