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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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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彥允陪著張居廉去了趟順天府府衙。

  順天府府尹徐昌親自來迎接他們,請去了府衙后面的宴息處喝茶。

  “下官是聽說有人在醉仙酒樓鬧事,所以才派衙役抓人,誰知道竟然是左大人…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出了人命,就先將左大人帶回來了,正準備移交刑部尚書。”

  他是順天府府尹,正三品大臣,和左和德平級,還不能處置他。徐昌也知道左和德是張居廉的人,知會刑部尚書之前就先派人告訴了張居廉,給他一個緩沖保人的時間。

  死了個把人…這要是在平時,肯定算不得什么事。

  偏偏醉仙酒樓是京城最大的酒樓,平日來往權貴眾多,又是人多眼雜的。左和德幾拳就揍得那伙計皮開肉綻,又隨手拿起銅壺一砸,頓時就血漿四濺。在場很多人都被嚇到了。

  此時又處于左和德擢升的關鍵時候,出了這種事,即便是張居廉能夠把人保下來,恐怕也是晉升無望了。張大人在朝堂雖然勢力大,但也并未完全把持,長興候葉家不說,至少禮部尚書高大人、刑部尚書何家還是中立。更有許多勛貴之家夾雜其中,鄭國公常家、定國公樊家、武定侯家也是根深葉茂,極不好對付。

  這時候左和德出事了,恐怕他們這邊很難推舉個人出來。

  了解事情的經過之后,張居廉臉色陰沉地吩咐陳彥允:“你先去看看那人的尸首,有無不對的地方。”他要親自去問左和德的話。

  陳彥允應是,徐昌帶著張居廉去牢房。順天府通判王大人請陳彥允去停尸房。

  仵作解開了麻布讓陳彥允看。

  陳義經驗豐富,走上來翻動尸首:“…沒有別的傷痕。腹部淤青,應該受了內傷。你拿刀過來。”

  仵作有些驚訝,這驗尸仵作是最下等的工作,他自己本就是做殮尸送葬的人,才被請來做仵作。沒想到這官老爺模樣的人也要親自動手。他連忙遞上一把尖頭刀。

  陳義也知道這些仵作,多半本身是從事喪葬,只是來糊弄口飯吃的。后代都不得參加科舉。大多數仵作也沒什么驗尸能力。他早年倒是隨著老仵作學習過。知道怎么驗尸。

  陳義先叮囑這個仵作:“你在旁邊看著就行了。不過你得記住了,這些事都是你做的,和我們沒關系。知道嗎?”

  仵作連忙點頭。又不由得看向一旁站著的陳彥允。

  這位官老爺竟然也不避諱。聽說他就是當今的東閣大學士…只是沉默地看著,一言不發。

  陳義很快就驗完了尸,護衛端了熱水過來給他洗手。

  陳彥允看了江嚴一眼示意,他便上前一步。打賞了這仵作一袋銀裸子,一行人才出了陰暗的停尸房。

  陳義邊走邊和陳彥允說:“三爺。這伙計即便頭部沒有受重擊,恐怕也活不久了。左大人下手真重,脾臟都破了。不過奇怪的是,這人生前曾飲過酒。吃了一頓好好菜…”

  左和德當年抗倭的時候威名赫赫,手腳重一點都不奇怪。

  “死囚要被問斬了,也有一頓好酒好菜。”陳彥允嘆息一聲。“左和德被人害了。”

  等他們回到宴息處,范暉也已經回來了。

  范暉起身向陳彥允拱手:“陳大人來得倒是早。”

  陳彥允笑笑:“比不得范大人。聽說當時左大人傷人的時候,您正在醉仙酒樓?”

  范暉頗有些不好意思,清秀的臉露出幾分赧然:“當時范某在醉仙樓宴請客人,正好聽到樓下喧嘩。趕過去看就發現左大人正捉著那伙計的衣領毆打。范某還想下去阻止,無奈范某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那時候醉仙樓里還有別的權貴在,事情恐怕都傳開了。范某也沒有辦法…也只能過來做個見證了。”

  陳彥允坐下來喝茶,又問道:“范大人當時宴請何人?竟然這么巧遇到左大人。”

  “…是國子監祭酒李大人。”范暉笑了笑,“我們是同科進士,也經常在醉仙樓喝酒。”

  徐昌陪著張居廉過來了,眾人起身給張居廉行禮。

  張居廉頷首,坐到范暉身邊:“左大人喝酒之后,那樣子可還清醒?”

  “下官看來是神志不清,而且十分激動。便是有人拉他也沒有住手。”

  怎么這樣問?

  陳彥允看了張居廉一眼。

  張居廉依舊面色陰沉。

  范暉連忙道:“下官倒是可以做個見證,說那伙計是自己撞到銅瓶上的,料想也不會有大問題。”

  陳彥允拿著茶盞的手一頓。這個范暉太急功近利了…

  張居廉果然警惕起來,淡笑道:“這就不必了,范大人還是實話實說吧。”

  范暉臉色一白,又強笑道,“是是,倒是范某多慮了。”

  剛好也看到刑部和大理寺來人了,張居廉隨即和陳彥允上了馬車離開順天府府衙。

  等上了馬車,張居廉才和陳彥允說:“那個范暉無事獻殷勤,恐怕心里有鬼。你好好注意他。”

  陳彥允點頭:“學生也覺得有些蹊蹺,范大人遇到左和德太巧了些。”

  張居廉嗯了一聲,閉目靠在墊子上,問他:“九衡,那尸首可有異樣?”

  陳彥允淡淡答道:“確實受內傷頗重,是毆打所致,別的倒也看不出什么。”

  “不中用啊…”張居廉嘆了口氣,“他被人害了還渾然不知。我看就是把他推上兵部尚書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穩。”

  張居廉果然猜到左和德是被人害了。

  陳彥允現在對張居廉有所保留,自然不想把一切和盤托出。張居廉即使猜到,現在人死了也是死無對證,他沒有辦法。這樣也好,要是等張居廉掌握了兵部尚書這個職位。恐怕才是真的把持朝綱了。現在他還需要忌憚很多人,特別是手上有兵權的人。

  趙寅池雖然是中立派,卻也是向著長興候家的,畢竟老長興候對他恩重如山。當年睿親王宮變謀反,圍剿長興候。趙寅池就即刻調兵去救人了。失去了趙寅池,對葉家肯定有影響。

  陳彥允問道:“咱們這邊本來就沒有合適的人選,沒有了左和德。恐怕就只能讓常家的人來任了…您可有別的打算嗎?”

  張居廉睜開眼看著陳彥允。淡淡地說:“九衡,自從你成親后,性格就溫和了不少啊。”

  陳彥允笑了笑:“老師見笑。我本來也沒什么斗志。”

  “上次我倒是遠遠看了你夫人一眼。”張居廉說,“倒也真是國色天香,你好福氣。”

  他什么時候見過顧錦朝了?

  陳彥允自然只能謙遜:“拙荊愚鈍,總是要我照拂她得多。還是要操心的。”

  “這么個人,你自然要當寶哄著。等你幼子出世了。我會來親自道賀的。”張居廉笑了笑。“到時候,再給你個封紅。”

  兩人在回春坊分開了,陳彥允上了自己的馬車。

  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和張居廉比起來,他顯然定力還不夠。

  張居廉心深如海。除了自己還能猜到幾分,別人更是摸不著頭緒。

  江嚴捧了杯峨眉雪芽給他,問道:“三爺。咱們現在要回去嗎?”

  陳彥允搖頭:“去府學胡同,要是有人問起。就說咱們有東西落下了。你派人去玉柳胡同傳話,用我要見葉限。”府學胡同和玉柳胡同相鄰,玉柳胡同正是長興侯府的所在。

  馬車嘚嘚地回府學胡同了。

  葉限正在書房里逗他的虎皮鸚鵡說話。

  之書在旁邊幫著遞鳥食。

  “世子爺,您上次養了一只會背《論語》的鸚鵡,這只您要教它背什么?”之書很好奇。

  葉限用指尖逗鳥兒的喙,慢慢地說:“這鸚鵡比人聰明,就教它背《孟子》算了。等它會背了你就拿去送給夫人,讓她跟著鸚鵡好好學學。”

  之書蹲著看了半天,有點累了。

  “您可別又把世子夫人氣哭了,上次您讓世子夫人背《論語》,不是哭了整整兩天嗎。侯夫人還叫了您去說話,世子夫人大字不識,您太為難她了…”

  葉限精致的眉一皺,接過帕子一根根擦手指,很矜貴的樣子。

  “母親要我陪她,我能和她說什么?不是今天和母親說了什么話,就是自己繡了什么花,吃了什么好吃的。煩都要煩死了。若是不背,叫她別來煩我就是了。”他扔下帕子,頭也不回地走出書房。

  之書眼巴巴跟著出去。世子爺不喜歡世子夫人,眾人皆知。兩人到現在都沒有真的圓房…要不是知道自家世子爺脾氣古怪,也從來不近女色,恐怕世子夫人都要被人笑話了。

  當然其實世子夫人已經被人笑話了。

  世子夫人又臉皮薄,整日哭哭啼啼的,世子爺看到就更不喜歡了。

  之書嘆了口氣,世子夫人長得這么好看,世子爺都不喜歡,也不知道他要喜歡什么樣的…

  葉限剛走出書房,李先槐就跟上來了:“…世子爺,都做好了。那伙計的家人已經安頓好了。左和德已經被收押了,下午恐怕就要轉入刑部了。”

  葉限嗯了聲,淡淡地道:“范暉還沒有來信嗎?”

  李先槐搖頭:“還沒有,不過外面有人要見你。自稱是什么…淮安居士,請你討教詩詞的。他說您一聽就明白了。”

  葉限聽到淮安居士四字,眼中冷光一閃。

  陳彥允…他來找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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