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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朝回書房拆開信看了,外祖母先問了她近況一番,又跟她說起紀粲的婚事。
陳家那個小姐前月就及笄了,只因在國喪里,才暫時擱置了這件事。如今國喪過了,兩家自然就開始談論嫁娶事宜了。因是早定下的婚事,完成了納征送聘禮、請期定日子,就是親迎了。
外祖母說親迎定在十一月十九日。喜帖隨后就發過來,雖說錦朝在守制不能參加筵席,但總要過來祝賀她四表哥幾句,見見她四表嫂。讓錦朝先準備準備,去通州住一段時間。
錦朝得了信十分高興,先去外院稟了父親。
顧德昭也很是喜悅:“…你四表哥這都要成親了!行,你先去通州住著,等父親拿了喜帖再過來。”他還記得娶了紀氏幾年的時候,紀粲才出生。那時候,他還和紀氏回通州看了襁褓里的小紀粲。
顧德昭讓李管事進來,準備吩咐錦朝的行程。
錦朝就說隨禮的事:“父親,女兒打算送四表哥兩塊端硯,一對云鳳紋赤金燭臺。送新嫂嫂一對金草蟲頭面,還有一支滿池嬌金挑心簪子。您覺得如何?”
顧德昭笑她:“這哪有你隨禮的說法,都由我來送便好了。”
他送是他的,四表哥成親,錦朝自己也想隨一份禮。她說了自己的禮,那是想父親準備的時候別送重了。錦朝笑道:“管您送不送,我都是要送的。只是祖母那里,父親還要多說幾句。祖母和外祖母之間有罅隙,您也是知道的。”
顧德昭點了點頭,馮氏和紀吳氏不對盤,那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
和父親說過之后,顧錦朝就去了東跨院,和馮氏稟了這件事。正巧顧錦朝不必在她面前伺候了,馮氏也點頭肯了,還讓茯苓找了一對點翠的鐲子給顧錦朝隨禮。
錦朝這次去紀家是打算常住,最起碼也要住上個把月。她打算帶佟媽媽、青蒲和采芙去。幾個不能去的小丫頭都很沮喪,她們從來沒去過通州,這就算到了京城之外的大興來,都沒有走出去看過。聽說通州的寶坻、三河、香河這幾個地方,都是十分繁華富庶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樣子。
采芙就答應給她們帶通州有名的腐乳回來。
丫頭婆子把錦朝日常用的,要打賞人的東西都用箱籠裝了運上馬車。收拾了大半天才做好。
錦朝把徐媽媽叫到一旁去吩咐,她不在顧家這些天,更要注意著顧瀾些。“你在偏門買通了下人,顧瀾凡是和外面通信通物,也不要攔著。你都看了里頭的東西,寫信回稟了我…”
錦朝又想到了在余家族學念書的錦榮。“…也不知道錦榮那邊被褥冬衣夠不夠,有沒有什么缺的。您要是得空了,就回適安看看。再和他說了四表哥結親的事。”
徐媽媽都一一應諾了。
等了第二日一大早,馬房的人套了馬,小廝們再把箱籠都搬上車。馬車嘚嘚地往通州去了。
而在紀家那邊,也開始準備起來。
紀吳氏早讓婆子收拾了棲東泮,換了被褥和厚絨簾子,抬了火爐出來。而府里也陸續開始張燈結彩了,大舅母更要開始忙著擬定人數發喜帖,布置新房。筵席和親迎的事就是二舅母管著。
大舅母宋氏拿了一只湘妃竹毛筆,一邊問紀吳氏的意見,一邊在紅紙上擬定名字。
“保定那邊,還有你父親兩個堂兄,雖說這幾年來往不多,但也不要淡了。你都擬定在名單里…”紀吳氏想了想,“給他們布置一座席面,和老二媳婦說一聲。”
宋氏點了點頭,還想問問這兩個堂兄具體的名字,就看到丫頭進來通傳。
顧錦朝到了,人就在外面。
紀吳氏臉上一喜,忙讓丫頭叫她進來,又要訓斥跟著過來的婆子幾句:“…我說人到了影壁就要叫我,怎么等表小姐過來了才說的!”
婆子忙道:“這是表小姐吩咐的,說您忙著四少爺的婚事,她自己過來就好。不讓奴婢們回來通傳。”
宋氏笑了笑:“朝姐兒這是孝順您呢,您可別氣了她。”
紀吳氏不過嘴上說說,怎么會真的生氣了。等到顧錦朝進來,忙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燒得暖和的臨窗大炕上,丫頭又立刻捧了手爐過來。
錦朝還沒行禮,只能笑著道:“外祖母,您怎么也得讓我給您行個禮吧!”
紀吳氏忙著端詳自己的乖外孫女,看她是不是瘦了,哪里顧得上她行禮了。她看了一會兒就心疼了,雖說錦朝氣色比原先好多了,但臉頰還是瘦削的。紀吳氏記得錦朝可是吃得胖的,她十二三歲的時候,臉頰就是嘟嘟的,十分粉嫩可愛。
“這下巴尖得能鑿破紙了…”紀吳氏挺不滿意的,“可是那馮氏待你不好?”
哪里有什么好不好的,她不是馮氏親孫女,馮氏沒苛待她就是不錯了。錦朝不想讓外祖母擔心,就笑著說:“是祖母說要教導我規矩,我每日去伺候她,有時候顧不得吃飯才瘦了…您可別多想了,孫女是父親的嫡長女,她不會待我不好的。”
紀吳氏可不相信,幫錦朝捂著手暖和,又一遍吩咐宋氏:“朝姐兒的東西,你替她拾掇放好。擬定名單的事,再回去問問大爺和二爺,看看他們同僚好友有沒有要請的。”
錦朝不好意思麻煩大舅母,說她自己收拾也行。宋氏就笑笑:“朝姐兒好好陪著你外祖母說話,你外祖母高興了,我也就是真的高興了。”說罷收了東西出門。
紀吳氏讓丫頭去關了西次間的門扇,又把一旁的斗篷解下來替錦朝圍攏,還說她的腳:“你鞋襪穿得單薄,腳肯定是冰涼的…把腳抬上來埋在被褥里,這大炕燒得熱乎。”
這是不合規矩的,女兒家該端坐有姿。
錦朝卻也笑著把腳縮起來,問紀吳氏四表哥的親事如何了,她有沒有相見過陳家那位二小姐。
紀吳氏就跟她嘮家常,“陳家二小姐我見過一次,還是在她小時候了,模樣看著干凈。聽做媒的徐夫人說是個美人…你四表哥的婚房已是差不多了,等把掛落和漏窗再換好,我就帶你去看看。他現在整日都在書房里練字,連你二表哥拉他去寶坻都不肯去。都是要成親的人了,害羞起來連門都不敢出,怕他那些好友問他話…你二表哥和三表哥都因此笑他。”
紀吳氏又說:“你嫁到薊州的大表姐紀眉也要回來,約莫就是幾天后了,要抱誼哥兒回來。你大侄子可就找著玩伴了,他現在才三歲呢,跟你小時候一樣喜歡上躥下跳的,誰都管不住。”
因為關著槅扇和門,西次間里光線就不好了,婆子還點了蠟燭。錦朝就這樣和外祖母對坐著,聽她說話。
顧錦朝喜歡聽外祖母講這些事。
這老是讓她想起更小的時候,外祖母帶著她住在田莊里。夜里外頭下著雨,里頭就點著燈,外祖母抱著她坐在大炕上,她跟外祖母講童稚的趣事。講得不清楚了還要用小指頭比劃,把外祖母都逗笑了。
錦朝就問外祖母那個徐夫人的事:“她那個女兒…現在可找到婆家了?”
紀吳氏嘆了口氣,“就算她現在心氣兒不高了,也找不到合適的人家了。上次還說了個翰林院檢討,竟然不知怎的人家也沒同意。眼見著這姑娘虛歲就要二十了,徐夫人急得上火,還找上了宛平那個羅家…”
紀吳氏示意錦朝,她是知道這個羅家的。做過皇商,燕京里的商賈大戶就這么幾個,羅家就是其中一個,但是羅家名聲太差,那個長子更是扶不上墻的爛泥,這是眾人皆知的事。
紀吳氏好奇顧錦朝怎么問起這個人了,她一向都不管不關己的事。
顧錦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許是同情呢。要是再嫁給羅家長子,徐姑娘這輩子也沒什么指望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紀吳氏便讓顧錦朝先去休息著。她從大興過來,路更是勞頓了。
紀吳氏想了想,讓丫頭去叫紀堯過來。
顧錦朝問起徐靜宜的事,是不是…也有點擔心自己的婚事了?再過沒多久,她就十六了。可還沒有人去顧家給她提過親。身份低了顧家看不上,身份夠了又嫌棄錦朝的名聲…恐怕她心里也艱難。
紀堯正在幫著看香河的賬簿,如今紀吳氏把大半的事都交給他做了。這才有了空閑,能和兒媳婦、孫輩嘮嗑。不過可是苦了紀堯了,他如今算是半個掌家的,身邊卻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近身伺候他的都是小廝,又沒個貼心的。
“你錦朝表妹剛過來…”紀吳氏讓他坐下。
紀堯的心情有些復雜,聽到紀吳氏說顧錦朝過來了。他第一個感覺竟然不是厭惡,而是有種喜悅和奇怪的不安。她是來參加四弟的親事吧,但是也沒見她在祖母這里…
紀吳氏見他不說話,嘆了口氣道:“你錦朝表妹的生辰是十一月二十八日,她就要滿十六了。祖母如今也想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但凡還是喜歡的,等紀粲的婚事過了,就去顧家提親吧…你若是不喜歡她,祖母就不強求了。朝姐兒再不濟,嫁個寒門舉人,或是世家庶子,那還是可以的。”
紀堯聽到紀吳氏竟然這樣說,抬頭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祖母這是什么意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