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靖加快速度回到先前的客棧當中,從房中取回了自己的行李,看著空空蕩蕩的廂房,空氣中似乎還有一絲漣依身上的香味未曾散去。
他微微嘆了口氣,目光又落到廂房的床上,有些雜亂的被褥似乎還在提醒他先前的歡愉,但此時佳人卻早已遠去。
凌靖在房中矗立良久,終于還是縱身從窗口躍了出去,沒有驚動客棧中的任何一人,出來之后,又馬不停蹄的往南而去。
嵩山派此次為了將恒山一脈覆滅殆盡,幾乎是不遺余力的派遣了諸多高手出來,先前山道上的伏擊還只是第一波攻勢罷了,之后連綿不斷的試探進攻,才是真正的殺招所在。
“下面應該是二十八鋪了吧。”凌靖在一旁的樹林中疾馳著,因為速度實在太快,在空中留下了一串長長的殘影。
他先前見恒山派的一眾弟子面色都十分疲憊,還有好些人中了暗器,傷勢也需要人料理。料定他們肯定會停下來休整片刻,處理完傷者后,才會再繼續趕路,所以要追上他們應該還是不難的。
凌靖的身影在叢林中漸漸隱沒。
二十八鋪的小鎮上,恒山派一行人只見這偌大一個小鎮居然一片漆黑,道路兩旁的兩排房屋中,居然沒有一家是點著了燈火的。
大街上空無一人,偶有夜風吹過,輕微的呼嘯聲中,空中還會飄來幾張黃紙,似乎是祭奠死人用的。
恒山派的弟子雖然都是出家人,但見空中飄來的這些黃紙也不禁覺得有些不安,儀和道:“師伯,這福建人風俗真怪,這么早大家便睡了。”
眾弟子竊竊私語,都覺這靜謐異常的小鎮當真透著一骨子古怪,這二十八鋪的規模其實并不算小,但何以連一點燭火都瞧不見。
定靜師太微微皺眉,目光往上一瞧,淡淡的月色中,只見鎮口處,一面寫著“二十八鋪”的木牌歪歪斜斜的掛在道路中央的大木門上,邊角破爛,似乎隨時都能掉下來。被風一吹,咯吱咯吱作響。
她心中愈發感覺有些不妥起來,道:“大家別亂,咱們且先找一家客店投宿。”
恒山派和武林中各地尼庵均互通聲氣,但二十八鋪并無尼庵,不能前去掛單,只得找客店投宿。所不便的是俗人對尼姑頗有忌諱,認為見之不吉,往往多惹閑氣,好在一眾女尼受之已慣,也從來不加計較。
但見一家家店鋪都上了門板,二十八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有一兩百家店鋪,可是一眼望去,竟是一座死鎮。
深夜中,一片月光揮灑而下,眾人在街上轉了個彎,見一家客店前挑出一個白布招子,寫著“仙安客店”四個大字,但大門緊閉,靜悄悄地沒半點聲息。
女弟子鄭萼當下便上前敲門,這鄭萼是俗家弟子,一張圓圓的臉蛋常帶笑容,能說會道,很討人家喜歡。一路上凡有與人打交道之事,總是由她出馬,免得旁人一見尼姑,便生拒卻之心。
鄭萼敲了幾下門,停得片刻,又敲幾下,過了良久,卻無人應門,鄭萼叫道:“店家大叔,請開門來。”她聲音清亮,又是習武之人,聲音頗能及遠,便隔著幾重院子,也當聽見了。
可是客店中竟無一人答應,情形顯然甚是突兀,儀和走上前去,附耳在門板上一聽,店內全無聲息,轉頭說道:“師伯,店內沒人。”
定靜師太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眼見店牌甚新,門板也洗刷得十分干凈,決不是歇業不做的模樣,說道:“過去瞧瞧,這鎮上該不止這一家客店。”
向前走過數十家門面,又有一家“南安客店”,鄭萼上前拍門,一模一樣,仍然無人答應。
鄭萼回過頭來,道:“儀和師姊,咱們進去瞧瞧如何?”
儀和姓子急躁,進了這詭異的小鎮后,早已覺得渾身不適,當即道:“好!”兩人越墻而入,咚咚兩人,兩人相繼落地。
只聽鄭萼在里面叫道:“店里有人嗎?”不聽有人回答,兩人拔劍出鞘,并肩走進客堂,再到后面廚房、馬廄、客房各處一看,果是一人也無,但桌上、椅上未積灰塵,連桌上一把茶壺中的茶也尚有微溫,顯然這里的主人并沒有離開太久。
鄭萼打開了大門,讓定靜師太等人進來,將情形說了,各人都嘖嘖稱奇,定靜師太道:“你們七人一隊,分別到鎮上各處去瞧瞧,打聽一下到底是何緣故。七個人不可離散,一有敵蹤便吹哨為號。”
眾弟子答應了,分別快速行出,客堂之上便只剩下定靜師太一人。
初時尚聽到眾弟子的腳步之聲,到后來便寂無聲息,這二十八鋪鎮上,靜得令人只感毛骨悚然,偌大一個鎮甸,人聲俱寂,連雞鳴犬吠之聲也聽不到半點,實是大異尋常。
定靜師太突然擔心起來,心想:“莫非是魔教布下了什么陰毒陷阱?女弟子們沒多大江湖閱歷,別要中了詭計,給魔教一網打盡了。”走到門口,只見東北角人影晃動,西首又有幾人躍入人家屋中,都是本派弟子,這才心中稍定。
又過一會兒,眾弟子絡繹回報,都說鎮上并無一人,儀和回報道:“別說沒人,連畜生也沒一只。”
儀清接口道:“看來鎮上各人離去不久,許多屋中箱籠打開,大家把值錢的東西都帶走了。”
定靜師太點點頭,坐在桌前沉吟片刻,抬起頭來,問道:“你們以為怎么樣?”
儀和見眾位師姐妹都低頭不語,神色不安,嘆了口氣,道:“弟子猜想,那是魔教妖人驅散了鎮民,不久便會大舉來攻。”
“不錯!”定靜師太眉頭微微一蹙,正色道:“這一次魔教妖人要跟咱們明槍交戰,那好得很啊,你們怕不怕?”
眾弟子齊道:“降魔滅妖,乃我佛門弟子的天職。”
定靜師太心中略感欣然,道:“咱們便在這客店中宿歇,做飯飽餐一頓再說。先試試水米蔬菜之中有無毒藥。”恒山派會餐之時,本就不許說話,這一次更是人人豎起了耳朵,傾聽外邊聲息,第一批吃過后,出去替換外邊守衛的弟子進來吃飯。
儀清忽然想到一計,眼前一亮,說道:“師伯,咱們去將許多屋中的燈燭都點了起來,叫敵人不知咱們的所在。”
定靜師太微微一想,便覺此計不錯,當即道:“這疑兵之計甚好,你們七人去點燈。”她從大門中望出去,只見大街西首許多店鋪的窗戶之中,一處處透了燈火出來,再過一會,東首許多店鋪的窗中也有燈光透出。
大街上燈光處處,卻是沒半點聲息,定靜師太一抬頭,見到天邊月亮,心中默禱:“菩薩保佑,讓我恒山派諸弟子此次得能全身而退。弟子定靜若能復歸恒山,從此青燈禮佛,再也不動刀劍了。”她昔年叱咤江湖,著實干下了不少轟轟烈烈的事跡,但昨晚仙霞嶺上這一戰,局面之兇險,若非有高人相助,只怕門下弟子定會死傷慘重。
此刻思之猶有余悸,所擔心的是率領著這許多弟子,倘若是她孤身一人,情境便再可怖十倍,那也不放在心上,又再默禱:“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要是我恒山諸人此番非有損折不可,只讓弟子定靜一人身當此災,諸般殺業報應,只由弟子一人承當。”
便在此時,忽聽得東北角傳來一個女子聲音大叫:“救命,救命哪!”萬籟俱寂之中,尖銳的聲音特別顯得凄厲。
定靜師太微微一驚,聽聲音并非本派弟子,凝目向東北角望去,并未見到什么動靜,隨見儀清等七名弟子向東北角上奔去,自是前去察看。
但是過了良久,卻始終不見儀清等回報,心中愈發不安起來。
凌靖其實并未比恒山派的眾人晚到二十八鋪多久,先前回客棧中取行李雖說耽擱了幾十里路,但以他的輕功,想要追上恒山派的大隊人馬,還是很容易的。
進得小鎮之后,卻見鎮上空無一人,與自己所料到的情況相差不遠,心中也不如何出奇。
但見恒山派一眾弟子小心謹慎的在鎮上探查,他便隱在一旁,偷偷護持左右。
他雖然早就知道嵩山派會在此地再次設下陷阱,等待恒山派一行人入甕,但偌大一個死鎮,真想一一排查起來,也非是容易的事。
于是他便一直隱在暗處,只需嵩山派的人稍稍露出馬腳,他便能趁勢將這些人斬殺殆盡。
黑夜之中,那聲凄厲的女子叫聲自然也被他聽在耳中,儀清等人尚未動身,他便已經閃身消失在了原地,循著聲音的方向,往東北角追了過去。
凌靖的身形盡量只從房屋暗巷的陰暗角落掠過,他的腳步聲幾近于無,沒行多久便落入一處小院當中,院中四間房舍,在系統的掃描下,纖毫畢露,而先前那女子的叫聲,便是從對面那間屋子里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