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岳不群的吩咐下,林平之參拜了華山派的祖師靈位,這才算是正式加入了華山一脈,自此,華山派的真傳弟子卻是又多了一位。
這時,林平之已經退到了一邊,岳不群卻忽的臉色一板,道:“沖兒、靖兒,你們兩個還不給我跪下。”
凌靖心中苦笑一聲,心知這次自己下山之后,從營救儀琳開始,確實惹出了不少是非,而自己與令狐沖在回雁樓當中的作為,通過儀琳的轉述,想必劉府當中的江湖群豪都已知曉,雖說自己兩人是因此出盡了風頭,但卻也把華山派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而且他深知岳不群這人向來隱忍,在江湖上雖素有名望,但行事卻非常低調,可是這次自己和令狐沖的這番作為卻與他的為人準則大不相符,他心中自然是非常不悅的。
還有自己學了衡山劍法之事,岳不群自始至終都心有芥蒂,現在看他的樣子,似乎是真的要懲罰自己和令狐沖了。
他心中轉過了好幾個念頭,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與令狐沖雙雙跪在祖師靈位面前,肅然聽訓。
只聽岳不群森然道:“我們華山派有七戒,你們兩個自己倒是說說,這次下山到底犯了多少戒條?”
令狐沖在旁忽然心中一震,在他心中,自來便是把門派放在第一位的,如今聽師傅的語氣,似是已經動了真怒,當下便俯首道:“弟子知罪了,弟子不聽師父、師娘的教誨,犯了第六戒驕傲自大,得罪同道的戒條,在衡山回雁樓上,與小師弟一起殺了青城派的羅人杰。”
凌靖看了令狐沖一眼,道:“師傅,殺羅人杰的只是弟子一人,與大師兄卻沒什么干系,這觸犯戒條的也只弟子一人而已,還請師傅責罰。”
他心中已對令狐沖無甚好感,自然不愿領他的情,當下便把所有罪責扛到了自己身上。而且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話,這次受罰肯定是上思過崖面壁,這對自己來說,絕對是一個大大的機遇,他心中只怕岳不群不罰自己那才大事不好。
岳不群冷哼一聲,臉色甚是嚴峻。
岳靈珊看著凌靖,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道:“爹,那青城派的羅人杰在回雁樓中想要乘人之危,加害凌靖和大師兄,他們兩個只是出于自保才會錯手殺掉羅人杰的。”
岳不群瞪了女兒一眼,道:“你乖乖站在一旁,休要再多嘴。此刻是論究本門戒律,你是華山弟子,休得胡亂插嘴。”
岳靈珊見父親說話甚是嚴厲,心中有些害怕,眼眶一紅,便要哭了出來,這時卻忽見凌靖沖她微微搖頭,便捂著小嘴退到了母親身邊。
寧中則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卻也沒再多作安慰,只因此刻丈夫是以華山掌門的身份在究論門規,她自然也不好隨意多言。
岳不群道:“那羅人杰乘人之危,對你們大加折辱,你二人寧死不屈,錯手殺了他,這本也沒什么過錯。但你們卻又在回雁樓當中胡言亂語,說什么“一見尼姑,逢賭必輸”,當日劉府當中的眾多豪杰盡皆聽聞此事,這豈不是害我華山、恒山兩派失了同盟的情義。江湖中人還只道我岳不群教徒無方,門下弟子盡是恣意任情,口不擇言之輩。”
令狐沖低頭不語,凌靖卻解釋道:“師傅,當日我們自忖不是那田伯光的對手,出于無奈,才會口不擇言,但也只是希望恒山派的師姐能夠盡快離開那是非之地而已。”
岳不群冷哼一聲,又道:“好,這件事暫且不提。那在群玉苑當中,你為何又要掩護那魔教小妖女離開?”
凌靖心中一震,卻未曾料想自己當日掩護儀琳、曲非煙等人離開的事情竟被岳不群一一看在眼里,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涼意,暗道,這五岳劍派對魔教仇深似海,門下弟子若敢結交魔教之人,劉正風就是下場,如今岳不群若要收拾自己,那又該怎生是好?
當下心中大驚,連忙叩首道:“弟子知錯。”
岳不群冷笑一聲,道:“沒想到罷,當日我便在群玉苑之中,若不是見你和那小妖女只是照顧沖兒而已,并沒有言及我五岳劍派之事,要不然我早已進去將你斃于掌下。”
令狐沖急道:“師傅,小師弟當日來到群玉苑中只是為了尋我,與那魔教女子絕無半點瓜葛。至于那魔教女子,也只是恰逢其會,才會與我們待在一處的。但弟子愿以性命擔保,我們絕不敢做出什么勾結妖邪,有辱門派之事。”
凌靖頭上已是冷汗涔涔,當日他還自以為群玉苑中自己行事已經足夠隱秘,除了米為義和向大年之外,再無他人知道其中關竅,卻不想岳不群竟在一旁將這一切看了個清清楚楚。
不過還好當日他未曾說出什么敏感的話語,但心中依然后怕不已,以他如今的實力,若是岳不群執意要殺自己的話,自己又能擋得住幾招?
岳不群聽到令狐沖解釋,只是冷冷道:“這些我自然知曉,要不然你以為你二人還能活到今日?”
寧中則、岳靈珊等人不知其中經過,此時聽岳不群提起,都暗暗為凌靖和令狐沖捏了把汗,這件事若是岳不群真的追究起來,當真是可大可小,五岳劍派向來自詡名門正派,與魔教勢不兩立,若門下弟子與魔教妖人真有什么交集,除了一個“殺”字,便再無其他。
不過幸好聽岳不群此時的語氣,似乎不愿再多加追究,眾人這才心中稍安。
岳不群頓了頓,又道:“魔教之人向來陰險狡詐,一個曲洋已是害的劉師弟身敗名裂,家破人亡。你們二人既然知道此事,當日見了那魔教妖女,為何不一劍將她殺了。要知這些魔教妖人蠱惑人心的手段最是讓人防不勝防,像劉師弟那樣修為精湛的高手都能不知不覺就著了他們的道,你們二人竟還不知以此為戒?”
凌靖和令狐沖無法辯解,雖然凌靖心中對于魔教和正道的糾葛根本就毫不在乎,但此刻又哪敢說出來,只能頓首道:“弟子知錯。”
岳不群依然面沉似水,忽然問道:“若下次再見到那魔教妖女,你們兩人又該如何自處?”
凌靖和令狐沖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喏喏的說不出話來,岳不群此時的意思,自然是要他們兩人下次見面,便立刻動手斬妖除魔。
但在凌靖心中,這正邪兩道本就無甚分別,正道之中有斯文敗類、衣冠禽獸,邪教之中也不乏奸吝小人、陰狠毒辣之輩,但若單以“道”來將人分門別類,這就未免大失偏頗了。
而且曲非煙只是一個未及成年的小孩子而已,心地不壞,自己又哪里下得去手。
令狐沖心中所想也是差不多,那劉曲二位前輩雖分屬正邪兩道,但醉心音律,沒做過任何有損江湖正道之事,但最后依然逃不過嵩山派的辣手,而那曲非煙也只是一個有些任性的小姑娘而已,自己又哪里下得去手。
一時間,對于岳不群的提問,他心中也是迷惘。
岳不群搖頭嘆了口氣,道:“這時就算勉強要你們回答,也是無用。你們此番下山,大損我派聲譽,那便罰你們面壁一年,將這件事從頭至尾好好的想一想。”
凌靖心中一震,心神忽然松懈下去,心中只是念叨:“思過崖,思過崖!”他悄悄握緊了拳頭,心道,“不管如何,我一定不能放過這次機遇。”
適才被岳不群掌握生死的感覺幾乎讓他如墜冰窖,前世今生,自己又何曾受過這等屈辱,雖說岳不群是這具身體的授業恩師,但自己的性命,又豈能被他人掌控在手中。
他目光微微閃爍,對于將來的打算已然徹底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