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的一聲,伴隨著長長的馬嘶,一名斥候停在了一個身穿鎧甲的將軍面前,大聲說道:“報告將軍,正北方三里地之內一切正常。”
那將軍揮揮手,那名斥候便調轉馬頭繼續向正北方奔馳。“緩行。”那將軍似乎有些不放心,扭頭喊道。
“是!”身后跟著無數的官兵,護送著數十車打了封條的木箱,緩緩地走著。
不一會,從東北方又傳來馬蹄聲,又一名斥候前來,高聲道:“報告將軍,東北方向一里處有一處水源,可飲用,沿著溪流亦可到達金陵,但須多花費半個時辰。”
“知道了。”那將軍沉穩地揮揮手,那名斥候也扭頭繼續打探消息。
“將軍,未免太過小心了吧。”旁邊的副將看著將軍沒有絲毫表情的臉,搖了搖頭,催馬上前,對他笑著說道。
“小心使得萬年船。”那將軍似乎不想多說話,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此處離金陵不過半日的路程,我們又有五千鐵甲士護送,不會發生什么事的。”那副將說道。
“我們護送的是朝廷的稅銀,馬虎不得。我們身后可是整整兩百萬的稅銀,整個江南的稅收都擔在我們身上,不謹慎,不行。”那將軍搖搖頭,“江南看似太平繁榮,實則…再加上前些日子京城發生的…我們就更要小心。”
“難道誰還有膽子來截朝廷的稅銀么…”那副將撇撇嘴,“就不怕當今圣上誅他九族?圣上仁厚是仁厚,但是狠辣起來…連親兄弟…”
“誒!”那將軍趕忙喝了一聲,“噤聲,休要亂說話。”
那副將訕訕的也感覺自己說錯了話,立馬挑開話題道:“將軍,您說,為什么朝廷不用船來運稅銀,走水路,那送稅銀不是輕松多了。何苦讓我們走大半個大周?”
“戰船不入內海,而且內陸的河水撐不住大周的戰船,用小船更是危險。”那將軍說道。
“那為什么不征用漕幫的船,他們的船適合在內河里走,要大有大,要小有小。”副將似乎對這個問題上了心。
“不清楚。或許…是不放心漕幫吧。”將軍遲疑道。
“呵,難不成漕幫還有膽子打稅銀的主意?”副將不屑道。
“…”將軍沒有說話。
此時的行軍隊伍已經行進到一片樹林之中,官道長長地,直直插進那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中,周圍的樹木隨著陽光的照射閃爍著些許亮光,偶爾還能看見道路兩旁有一些小動物不怕生地看著那些士兵。可是再深一點的地方,卻被樹葉灌木遮掩,看不真切。
“停!”那將軍突然猛地一抬手,大聲喝道。
副將一愣,立馬抽出腰間的長劍,大聲道,“結陣,警戒!”
“刷刷刷”身后五千訓練有素的官兵立馬圍繞著裝著稅銀的馬車結成了一個刺猬陣型,靠著馬車和木箱,盾兵舉起盾,槍兵撐著長槍,中間便是張弓搭箭的弓手,只露出鋒利的箭頭,朝四周無意識地晃動著。
只見長長的官道那頭,不知何時出現一個老頭,他就那么靜悄悄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不過是一個老頭罷了,將軍,屬下去將他驅趕走便是了。”那副將低聲道。
“…”那將軍沒有回話,而是拿起掛在馬邊的硬弓,搭箭瞄準了前方的老人,“你不覺得,在方圓十里都沒有人煙的路上遇到一個身穿華貴服飾的老人,他卻沒有帶任何行李包袱以及下人,很奇怪么?”
“當然不奇怪,因為我就是在這里等你的。”似乎聽到了將軍的話,那老人突然大聲說道。
將軍和副將都愣了一愣。十幾丈的距離,這老頭的耳朵,太好了吧?
“啪!”的一聲巨響,一份奏折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伴隨著的是皇上的咆哮:“兩百萬兩白銀,五千士兵,居然就這么失蹤了?而且還連半點痕跡都沒有?你們是在逗朕?”
“皇上息怒。”兵部尚書袁水上前一步,緩聲說道。
“要朕息怒?朕如何能息怒!”周重光猛地站了起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兩百萬兩白銀,還有五千活生生的士兵,全部失蹤,一點消息都沒有。浙江承宣布政使是誰?朕要殺了他!”
“是臣的學生,劉光年。”站在蕭銘旁邊的右都御使王大人突然說道。
“你想替他求情?”周重光瞇起眼睛,看著王鵬飛。
“不。”王鵬飛直視周重光,“臣只是想說,現在江南稅銀已經失蹤,若是再斬殺一名二品官員,必定會造成百姓及地方官員人心惶惶,不如限期讓他戴罪立功,追尋那稅銀的下落,若找不到,再殺也不遲。”
“王大人說的對。”還沒等周重光表態,蕭銘突然竄了出來,大聲說道。
“蕭…大人…蕭小侯爺。”蕭銘旁邊的一個官員連忙小聲叫著,一臉的焦急“皇上還沒說話,先回來…”
可是蕭銘卻好像沒有聽到,一臉的鄭重,“皇上,現在確實不應該殺人。臣也認為,現在殺人,反而會讓本來就恐慌的江南更亂,不如責令布政司限期找回稅銀,將功贖罪…但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若是全讓浙江布政司的人去追尋稅銀,未必會有好的效果,所以朝廷必須派遣一名能文能武,天資聰穎,足智多謀的官員前去協助破案。”
“哦?”周重光本來鐵青的臉在聽到蕭銘最后一句的時候,動了動,冷冷道:“你覺得,派誰去比較好?”
“臣不才,愿為陛下分擔解憂。”蕭銘認真地整了整衣冠,一臉的嚴肅。
“…”所有人面面相覷。本來當蕭銘提出來要朝廷派人去查案的時候,其他的官員腦袋都是一縮,生怕叫道自己。這種案子,查好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但若是沒查好,估計腦袋就掉了半個,這些做官的,最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是什么料心里都清楚,別說不懂查案,就算是懂的查案,也沒人愿意去冒那個風險。更何況,誰都知道,江南的白蓮教根深蒂固,而且各種門閥勢力交錯縱橫,若是他們有能力敢截取稅銀,那么刺殺個欽差大臣也不是手到擒來么。
不過沒想到蕭銘他自己就把這件事給擔了下來,讓人愣了一愣,一個個都感嘆,蕭銘真是好人啊。不過他們再想想,當日蕭銘在雙王叛亂時候的表現,或許目前出使江南查案的人選,也只能是蕭銘了。
“蕭銘,你想去江南查這個稅銀失蹤案?”周重光有些意外地問道。
“臣愿意。”蕭銘點了點頭。
周重光想了想,突然問道:“蕭銘,你知道查案是怎么樣的么?”
“當然知道。”蕭銘一聽周重光的話,一臉的興奮,“就是拿著尚方寶劍,見官大一級,叫他干什么干什么,不聽話就砍了他。然后等幾日,就有壞人暴露馬腳出來,再然后,我慧眼如炬,一下子就抓住了壞人,一番嚴刑逼供,就順藤摸瓜,一網打盡,找回了稅銀,高高興興回京城交差了。”
“…噗”聽完蕭銘的話之后,站在那里的官員們有的驚地目瞪口呆,有的捂著嘴憋著笑,有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就連周重光也面目抽搐地搖搖頭:“當你做你說的第一句話的時候,朕就會讓人殺了你。”
“…”蕭銘撓撓頭,臉色尷尬。
“好了,蕭銘退下吧…巡江南欽差大臣,超品,見官大一級,江南所有大小軍政官員均聽其調遣,遇事可先斬后奏,限期三月,將江南失蹤的兩百萬兩白銀以及五千士兵尋回,并且將所有與此事有牽連的人,全部抓獲。若是白蓮教所為…那么便滅白蓮,將他們的教主抓獲押解進京,知道了嗎?若是逾期…斬!”周重光狠狠道,“好了罷,誰愿前往江南徹查此案?”
朝廷上鴉雀無聲。
突然,一個聲音又響起來:“臣愿意。”
又是蕭銘,“臣愿意前往江南。”
“蕭銘,這次你可聽明白了?”周重光問道。
“聽明白了,若是三個月沒有肅清整個江南的齷齪,臣便任陛下處置。”蕭銘認真地說到。
“你有把握?”周重光不知怎的,眼睛一亮。
“沒把握。”蕭銘坦率的說到,“但是臣愿意一試。”
“…好。”周重光終于點了頭。
“你真這么想去江南?”蕭天賜皺著眉頭問蕭銘道。
“這次是一個機會。”蕭銘回答。
“什么機會?”蕭天賜點了點桌子,“笑話,雖然皇上說的是氣話,但若是你真的無法破案,懲戒也是少不了的。”
“反正我一定要去,誰也不能阻止我。”蕭銘哼了一聲,隨即笑道,“你不在朝堂上,所以不知道。放心吧,我知道皇上的意思,我此次去江南,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你最好去問一問先生。”蕭天賜突然說了一句。
“他?有什么好問的。”蕭銘撇撇嘴,不屑道,但是卻突然對這個先生會產生什么想法感到很大的好奇。
蕭銘幾乎都要忘記這個先生曾經連續算計兩個王爺的事情了,現在的先生表現的,完全便是一個賬房先生的樣子,讓人實在是懷疑,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個先生。
不過,他會說么?
蕭銘有些迫不及待地步入先生的庭院。
“我給你算了一卦,去江南不僅一帆風順,而且還有桃花運,不是一,不是二,三三得九,九九八十一…”先生喝了一口茶,瞇著眼睛愜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