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心跳跳《心動沒有道理》
第九章 與其說風千韻討厭方箏,倒不如說她心中有絲嫉妒,其實她相當欣賞方箏的膽色心性,
也已認同她會成為兒媳婦的事實;只是,身為一個母親,她會在意于冷漠的兒子居然狂熱地 為一個女人傾心了六年,卻不曾對她展現過母子之間血濃于水的溫情。
再有,她認為方箏該為兒子癡狂的六年回報一些什么,所以她一再地試探方箏,讓她在 輕易享受愛情之時,也接受一些考驗。
“你會惹得御騁生氣的。”馮馭湍甫抵臺灣,便來見她,語重心長地下評語。
“我就是在等他生氣。我想要看他最真實的情緒,而不是永遠用一張訓練有素的臉孔面 對我這個母親。”
當她所追求的一切都到了手中時,總會有更深的追求出現,讓她想進一步去掌握,物 質、地位、權勢、財富,經營到今日的金字塔頂端,想填滿空虛的渴望更為深切。
“你本身從不曾熱情洋溢,又怎能要求兒子有至情至性,并且形于外的表現呢?千韻,
別太奢求,我們做不來這樣的事。你也別對方箏太過苛刻。”他沒來臺灣,不代表他什么都 不知道。
風千韻看向與她生了一個兒子的男子。這輩子,親情、愛情,她都擁有過,但因為沒有費心領受與經營,一切都冷淡地產生,并一直平淡地維持著,因為三十多年來,她有太多的事要忙,忙著讓自己占住一片天空,累積無人可撼動的地位與財富。她知道自己很無情,所以不看重人際關系中的種種;沒有愛馮馭湍愛到傾心相隨,從一而終,事實上近三十年的關系,實質相處的時間不到三年的天數:至于她的骨血,她是愛著的!御騁是她的兒子、徒 弟、手下與賣命的人才;多種身分之中,她永遠把“母子”的身分放在最后。
她擁有他二十二年,從未真正當過一天“母子”;直到他堅決脫離黑道,將他從不為人 知的火山般熱情投注在一名女子身上。
如果…他曾像個純真的孩子依偎在她懷中,軟軟地撒著嬌,也不會到今日是以有禮的 面貌,上司下屬凌駕一切的身分相處吧!
御騁當然是愛她的,只是…沒有形于外的熱情;也沒有真實的母子之情。他的愛法,
是為她分憂解勞、排除她事業中的種種困難;一如她的母愛表現止于給他一流的身手、完全 盡心盡力的栽培。
這種方式,她親手栽培出來的每一位人才都做得到。漸漸的,她有了空間。也空洞地明 白她與她最至親的兒子,居然沒有比與孫儷他們多親一分。
加上近幾個月來,她看到兒子明朗的笑、泉涌的熱情、依戀而不掩藏的本性,這才知 道,他并非如她,是天生的無情,貧乏得付不出更深的愛。
心中微微有痛,被揍了一拳也似。
御騁居然是這么熱情,而且這么快樂,這些是她這個母親從未看過的,也無法讓他展現 的真性情。
“我老了,也什么都有了。當懦弱滋長時,我希望兒子能驅走我的空虛孤寂。為什么我竟不知道他本性可以這么快樂熱情呢?”當另一個女人能帶給他快樂,進而嘲諷地影射她的 失職時,她才明白她未曾當過一天“母親”。石敬馳的地位都比她還重要;在御騁心中。
馮馭湍搖搖頭:
“你在冒險。不要破壞御騁好不容易尋得的瑰寶,也許我們可以美其名為試探她的資 格,但并不代表我們可以仗著是長輩而任意行動,做出超出范圍的事!”
“我有嗎?”風千韻冷淡地反駁:“當年我父親讓我接位時,我受的磨練誰比得上?那 些,都是為了確保日后我不會輕易遭人暗殺死去。”
“那女孩不是你的手下,也沒有太多機會活在黑道血腥之中。別自欺了,如果你沒有太 過分,敬馳就不會要求我來臺灣。”馮馭湍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拿出菸草裝在煙斗中,
打開窗戶一角。吞云吐霧了起來。六十來歲的年紀,近四十年的舐刀口生涯,人人口中的冷面“馮爺”自有他一套處世原則。在親情上保持一定的溫度便已滿足,硬要去熱情親愛,未 免強人所難。本身就不是那樣的人呀!
風千韻微微動容:
“敬馳通知你來?”
“他向來擅長處“事”之道,而且他希望你別再出手。孫儷的事讓他相當震怒,所以他弄走孫儷,也讓我來說服你。”在孫儷事件上,馮馭湍也頗不諒解。“你明知道儷兒對御騁有心結,偏要支使她去挑釁。她接受我的指示,也順帶領著你的命令。結果使方小姐又受到 一次狙擊。本來是無可厚非,但御騁的出現亂了一切;見到他,儷兒便會失去冷靜的判斷—
“但也成功地解決了他們的私怨了,不是嗎?”她哪會沒料到這一點呢?
馮馭湍看地微笑的艷容,又問道:
“你想要什么結果?”
悠悠低吟,叱咤黑道二、三十年的大姊頭,卸下堅強的外貌,輕道:
“我只是想當一個真正的母親。”以及未來有含飴弄孫的機會去當一個貨真價實的老奶好幾個月沒有打高爾夫球,球技有些生疏了。標準十八洞必須打上二百三十桿,想她去年瘋狂沉迷在推麻之樂時,曾經以一百四十三桿打完十八洞,還是這家俱樂部赫赫有名的高 手之一。
沒出來晃還真不知道區區幾個月沒見,她方箏已成了社交界的新聞人物,提供了流行話 題供人交流用。
想起來也的確挺精采的,連方箏聽在耳中都以為他們談的是某部曠世經典動作片,而忘了主角正是自己;這種過程套在電影上去演,包準會掛出時下最流行的“追緝令”之列 的名稱,以證明它的刺激性。
因為被黑道大亨的兒子追求,而引來一連串的仇殺、槍擊、企業危機…相形之下,以前方箏得罪人時只被小小的“警告”一下,實在是有天壤之別,又因為她好幾個月沒有出來 促進人際關系的交流,所以多事人就把她的結局列為與心上人亡命天涯。
可惜呀可惜!沒有如大家所愿,她打破大家的期望,依然又跑出來亮相了,讓大家沒好 戲可看。
與表哥林淳棕出來打高爾夫球,結果那些原本來打球的人都停下運動,密切地注意她—
—這輩子大概就屬此刻最為風光。
“你連談個戀愛也會有事。”林淳棕推完最后一圈,與方箏坐在大樹下的草地上喝礦泉水。雖不太明白表妹的詳細戀情,但多少是知道她過得很“精采”;尤其上回槍擊案,消息 雖然得以封鎖。但上流社會的人八成以上知道有這么一回事。
“轟轟烈烈的過程不也是戀愛的必備條件?”方箏慵懶地回應。
“得了,絕大多數的人在戀情這么被干擾之下,早就一腳踢開男伴了,你的忍耐力居然 這么好,可真是破天荒地首見。”他一向了解“耐性”不是方箏的優點。
方箏點頭:
“我確實感到很煩了,所以我那個對我個性了若指掌的男朋友一從綠島回來后,便又開 始忙了。他不會讓我有藉口甩掉他。”
“你真的去綠島了?方范告訴我時,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哩!”他訝然而笑。
“讓他體會一下綠島的滋味,就會明白愛上我之后所做的棄暗投明行動是再正確也沒有的了。嘿!說真的,那邊的確風光不錯,建個別墅在那邊,絕對清幽得不被打擾。不過海風 是大了些。”
“咦,他怎么也來了?”林淳棕看向正走過來的趙衍夫,不覺輕笑了出來,這人不會特 地前來自討無趣吧?
“不意外,意外的是今天他怎么沒有帶保鑣?也沒有美女?老天…他身邊那個化妖怪般的女人是誰?”方箏一反慵懶,興致勃勃地問著。難得又有人跑來給他消遣,人生多么有 趣呀!
林淳棕回頭看她,疑道: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風御騁當過保鑣的那幾個老板,在他離開后。便沒有任何一個混混敢接受他們的聘用了;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讓那些打手拒絕高薪,就是不接受與你有過節那些人的聘請。我還想問你怎么回事哩!還有,趙公子上個月結婚了。他旁邊的女人是他妻子,大他十歲,也是控有他們家百分之五十股份的大股東。蜜月期間他比較安 分,不敢找美人跟在一邊。”
方箏心中尚在消化這些小道消息,原來風御騁是用這方式代她除去一些騷擾呀!她還以為他老兄唯一的手段是去恐嚇那些老板哩!手段高竿許多,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折服那些打手 級的人物?
“這女人是誰?沒看過哪家千金有這等長相。”她對那女人的衣著裝扮簡直是嘆為觀 他忍住爆笑的沖動,告訴她最近上流社會男士們給那女人的評語:
“葉桐沂的評語最為精采:“千山烏飛絕,萬徑人蹤滅。”;還有,還有方范那小子所說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這女士是東南亞華裔,父親是新一波炒地皮致富的暴發戶,當然她本身也就尚沒有足夠的品味去打理自己,老以為化濃妝,穿百萬名服就是高 貴有氣質。”
男人的口德就是這么壞,老天——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有這么恐怖嗎?那女人只 是不合時宜而已呀。雖然粗俗得嚇人,但——哈哈哈…
沉魚?魚看了溺死在水底。
落雁?雁子看了休克而亡,掉下來。
閉月?月光也不忍照出她的尊容。
羞花?花兒看了也會立即收起花苞,不愿開花。
笑得差點被口水嗆死,方箏努力想著讓嘴巴回復正常的形狀,道:
“他們——不會是想拿他們貧乏的所有,來向我炫耀吧?還是純粹只是來“恭喜”我被 黑道追殺?”
“后者吧!我想趙衍夫再笨也知道他的老婆沒有被炫耀的本錢。”
他們很有默契地起身,迎接那兩人的到來。
趙衍夫露出自以為深沉莫測的奸笑:
“你還沒死呀,方箏?我還以為你就算沒死地會躲在家中天天哭。這樣出來晃,不會有 事嗎?”
他一定很希望方箏臉上慣有的自信笑容消失,否則不會每字每句都繞在傳聞上轉,林淳棕憐憫地明白趙衍夫這個人永遠不會有學乖覺悟的一天;也注定了他要鬧笑話供人笑的一“我當然還沒死,這是有原因的。”方箏笑得壞壞地,并且慎重其事地回應他死不死的 問題。
呆呆的趙公子居然當真追問:
“什么原因?”
“還沒有替你收尸,我怎么敢早你而死?”
“你!”沒有意外,趙衍夫氣得七竅生煙,久久沒有法子說話。
嘖嘖!怎么年紀一大把了,還是沒什么長進,隨便就可以扳倒的對手,對峙起來根本沒有成就感。方箏伸一伸懶腰,本來想草草應付完他們,然后回公司辦公的,不過趙公子的新 嫁娘顯然也不愿受冷落,硬是要出口自討沒趣。
“方小姐,你長得不錯嘛,如果是個真男人,就更棒了!你父母忘了把你生成男人,好可惜哦,咯咯咯…”趙夫人拿著金光閃閃的右手捂住嘴巴,故作名門淑女樣,自以為高明 地揶揄了人。
就見這對夫妻得意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趙夫人怎么敢笑成這個樣子呢?即使她不怕人知道她有火雞般的笑聲,至少也要擔心她臉上的“水泥”龜裂才是呀。瞧,每出一聲“咯”笑,白粉就像下雨似的抖落在她周身的地“趙太太,我想你的妝是化得太濃了。”方箏的語氣中充滿關懷,絲毫沒有被激怒的現“濃妝能表現出我的美麗,你在嫉妒嗎?哼!”氣焰無比高張,為自己能罵倒社交界名 人而沾沾自喜。明天只待消息一傳開,她就會更有名了,咯…
方箏的表情更是凝重而善良:
“愛化濃妝是你的自由,喜歡當妖怪也不是你的錯,但跑出來嚇人可就是你的不對 了。”
虧得方箏能說得一臉真誠,沒讓滿肚子笑意狂涌而出,一邊的林淳棕可沒有這個功力,
早就笑跌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這方箏,又表現出她善得罪人的本性了,真是死性 不改的頑劣。
“你這個人妖!”趙夫人臉皮一抖一抖,抖光了臉上的粉之后,她終于決定飛撲而上。
“卡!”是一雙十萬塊鑲金高跟鞋的斷裂聲;“嘶”的聲音來自她動作太大,居然就這么硬生生撐破三十萬打造出來的連身窄裙。出師未捷身先死,八爪女變成一團驚慌的肉球跌 向方箏。
信奉騎士主義的方箏當然義不容辭地一把扶住了趙夫人。
不過這趙夫人居然不忘目的地甩了她一巴掌,那就別怪方箏無禮,人也不扶了,趁她還 沒站定,由著她四腳朝天地跌到一邊的水池中。
“還不快去救人。”方箏瞪了趙衍夫一眼,唇角有咸咸的血味,嘴巴破了皮。那趙公子 看來非常快意,因為第一次看到方箏挨耳聒子。
“別理他們了,走吧。”林淳棕搖了搖頭。審視方箏的左頰只是微紅,想也知道不怎么痛,所以沒有出手討回公道,反正今天看的笑話也看夠本了。不過他還是對趙衍夫道:“因為她是女人,所以方箏不計較,不過你最好小心,別讓方箏有機會在你身上連本帶利討回 來。”
趙衍夫畏縮了下,想起了方箏強而有力的拳頭,可見這個警告很有效。
“走了,我們去喝一杯冷飲。”方箏擦掉血,對林淳棕叫著,逕自先往餐廳走去。
“你應該打破不打女人的慣例,反正你又不是男人。”林淳棕追上來說著。
“我早破例了,不過打了一次之后,我更肯定不會再打女人。沒成就感,打起來軟綿綿的觸感挺嚇人的。”她想起了突然消失不見的孫儷。目前她的工程依然與東升公司合作,但遠峻已悄悄退出,沒再談合作事宜。石敬馳那人挺神通的,可以搞定那些人。本來她還預料 孫儷還會出現幾次咧。
“方箏小姐,”
一名黑衣男子在入口處叫住她。
她揚眉:“有事?”
“我家老爺想見你。”
“是嗎?請他打電話向我的秘書預約。”她繞過他往二樓的餐廳走去。
黑衣男子本來伸手要阻止,但站在角落的老人伸手讓他沒動手,看方箏遠遠走開了去。
“馮爺?”男子低聲請示。
“由她去,反正今天對她的了解也夠多了,”馮馭湍淡淡笑了一會。有個性的女孩是迷 人的,最特別的是她居然沒什么好奇心,與一般的女人大不相同。
事實上,應該說是沒有女人味,卻又致命地吸引人。有這種兒媳,對他孤僻冷漠的兒子 而言是好事吧?至少御騁永遠不必對難理解的女人心去苦惱。
但愿…他的大兒子也會有這種幸運!
“我可以與你較量一下嗎?”
凌晨兩點半,小睡過后醒來的方箏,因為沒了睡意,所以索性弄醒枕邊的風御騁,問他 這個問題。
他支起一肘,低沉問著:
“太久沒有被找麻煩,手癢了?”
“不是,我只是好奇你被訓練多年的身手究竟厲害我多少。”她翻身下床,找出她的練 功服穿上,催促他道:“起來啦,陪我活動一下筋骨。”
他邪惡地調笑:
“咱們的活動量還不夠嗎?”
如果他預料方箏聽了會害羞,那他可要失望了。
“要均衡呀,動完了下半身,也要照顧一下上半身的運動量。”她伸手給他,讓他起 風御騁赤身下床,穿上他的休閑服,既然他的娘子興致勃勃,他當然要舍命陪君子。
“為什么男人的力量會比女人大呢?”她坐在床上,瀏覽著他強健體魄所呈現的力與 美,每一塊肌里都勃發著無與倫比的力道,那是她身上看不到的。
“力量大不代表必勝,有靈活的大腦才值得欣羨。女人除了力量不足些,可以利用的武 器并不少。”
她走過去代他將頭發縮成一束在頸后。
“我比較喜歡去研發一具身體潛能的極限。也許武俠小說是敘述得太夸張,但我相信人的身體有無限的可能性,現在的人就是動腦太過,所以身體機能愈見退化。與其和別人大玩 我虞爾詐的游戲,我寧愿對手派來一串人與我廝殺。”
他們一同往頂樓的和室走去,他將她摟在身邊:
“既然如此,為什么你會厭倦孫儷那些人的打擾?”
“情況大過復雜,她和每一個你母親或父親派來的人手,是不是代表著反對呢?我無法不去想這一層的顧忌。無論如何,想到這個,再灑脫的人也放不開,或許日后所謂的婆媳關系不會有什么問題,因為你說你打算與我定居在臺灣,但…知道自己被反對,總是——很難愉快得起來。”在三樓的扶手處,她背靠著墻,面對他道:“我向來不怕麻煩與打斗,更甚地說簡直是樂在其中!不過,那是因為我不必擔心對付的同時還必須去想受不受喜愛的問題。我喜愛你,自然而然也會希圣你家人做到最基本的不排斥我,否則我們的未來可能是一 片黯淡。”她的行事原則向來不強求,也絕不委屈自己。
風御騁突然拉住她往樓下走去。
“怎么了?要去哪里?”方箏不明白地低問,控制音量不去吵到宅子內的其他人。
“去找我母親,你們該正式見一面了,有話全攤開來談。”
“哎!現在才兩點半多,而且…你母親在哪里你知道嗎?”方箏可沒打算去面對他那 些偉大的家人。
他拉她回房間拿車鑰匙,并且很快撥了一通電話給狄森威爾。
“給我我母親的地址。”
十秒后,他掛掉電話,對她道:
“走吧,我也很久沒看她了。”
方箏躲過他要抓她的手,戒備道:
“你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放心,我沒有與長輩決裂的習慣,我只要她的祝福而已。”
“祝福?誰提到婚禮了嗎?你何必早早去威脅你母親,嚇她心臟的承受力呢?我認為此 刻她沒什么心理準備的。”
風御騁沒給她掙扎的機會,而他敏捷若猛豹的身手也不是方箏防范得了的。迅速一探,
她已牢牢被他摟住,半挾持地往車房而去。
坐上車之后,他才道:
“我知道你對這種事感到厭煩了,所以我要敬馳代我除去一切騷擾,連孫儷也弄回美國,不惜欠下一堆人情債。只是我沒料到你終究還是會介意受不受歡迎的問題,這是我的疏忽,但凡有令你介意的事,皆是我首要解決的大事。”轉頭給她一個吻,低喃道:“待你完全沒有心結時。我們就該步入禮堂了。有祝福、有花、有真實的婚禮與準備相守一生的兩顆 心。”
這是他人生的大夢。追夢來臺灣,就是為了完成他今生之所盼;如果方箏想要未來婆婆 的祝福,那她一定會得到!
方箏由他眼中的晶亮光芒,以及溫柔口吻中所傳達的訊息,也明白他最想得到的是一個 真正的“家”。
沉默了良久。她思考一個問題:
“御騁,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這么做,或許只是想取得你的注意,她不見得是討厭我,只是有某些希冀的事也渴望達成?”或許初步的打斗是一種試探,過后較為過火地派孫儷前來,怎么會沒料到孫儷可能會有的舉止?一個江湖上叱咤風云二十來年的女巨頭會沒預 料到這點失誤嗎?
風御騁怔了一下,很快地否決:
“你不了解她,我與她之間是“上下屬”的關系超越一切身分;她并不需要情感方面的 養分來豐富她的生命,從來就不需要。”
“可是,如果你能有對情感的渴望又怎么能否決生你的母親會沒有呢?你究竟是她的 骨肉。遺傳自她的所有不是嗎?”
“你是這么希望的,是嗎?”對于與他共處二十八年的母親,還有誰比他更了解的嗎?
何況方箏根本沒見過,種種不正確的臆測都推翻不了他的認知。
方箏搖頭:
“希望是一回事,但我的猜測并不是由那個為出發點。我很少自欺欺人,也許你是當局 者迷,我才是正確的。”
車子奔馳于墨濃的夜色中,沉寂的車內因沒有交談而凝窒,許久之后,風御騁回應道:
“如果你的猜測是對的,那我母親的野心比我想像的更大。”話氣中含著冷漠:
她對他們母子的相處情形浮上好奇,忍不住問:
“她抱過你嗎?親過你嗎?”
答案是方箏曾料想過的:
“如果我曾享受過一絲溫情,那么大抵不會把家庭的溫暖當成一生最難達成的目標吧,
并且盲目地狂戀上你。我與她之間——從沒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反而是我大哥才給了我血骨 相連的情感,父母皆無法超越。”
好詭異的親子關系,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她小心地問:
“你——恨她嗎?”
“不。”他搖頭:“你無法要求一個窮人貢獻出金錢,我知道她愛我的方法就只能那么多了,我父母皆來自幫派家庭,江湖上的事情重于一切;在那樣的環境長大,誰能向他們索求連他們都陌生的東西?只能說每個人追求的理想不同。我絕不會向別人乞求眷戀;我要什 么,就得自己努力去爭取,不會因為她是我母親而以為她理所當然要給我所有的愛。”
他有這樣的思想,也難怪他在計畫事情時皆有萬全的準備工夫,光是由追求她的事件上 便可看出來,她常在想他為什么要觀望她六年才來?
除了與他兄長的合作事業要漂白為正經企業,還有什么顧忌呢?他明白她嫉惡如仇、討厭黑道人物,所以他走向正軌,并且一一與敵人解決恩怨;而讓他父母諒解他的脫離,想必 也花了一些時間。
六年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打算白白付出,所以他來到她面前,已是勝券在握、勢在 必得,讓她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他不擇手段要奪取她的心,用熱情、用恩情——并且算準了她性格中大恩不言謝卻會永 銘于心的特質,利用了個淋漓盡致。所以她會覺得沒愛上這個男人會很對不起他。
會惱他的算計嗎?其實并不,如果有一個人了解你如此透徹,費盡了那么多心思,對情 感再愚鈍的人也會心折動容。芳心如何不悸動?
也許她沒有一般女人戀愛時該產生的羞態嬌柔,但愛他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錯過了他,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男人欣賞她一輩子也不會穿女裝的性格了,并且知道她的嫵媚在中性扮相中最為動人。他證實了她的愛情看法——如果男人真的愛一個女人,絕不會 要求女人為他而改變,迎合他的喜好。
她一直認為,如果在相遇之初的單純吸引,造就了戀情,必定是那樣的相貌特質有其出色之處;不該在相戀愈深時,反而要求對方不斷改變,迎合自己心中塑造好的模型,然后漸漸喪失原有的特質,漸漸磨去初時單純喜愛時的悸動。到那時…愛情仍是真愛情嗎?她不 以為。
輕笑出聲,她靠向他肩:
“雖然你對你母親的想法尚有可議之處,但是對你所做的一切,我仍是欣賞的,如果你 打算與我結婚,我想我會同意。”
“你以為你逃得掉必然的結局嗎?”自大狂妄的口吻表示出他從不懷疑會步入禮堂的事她一點也不介意這次他口中霸道專斷的決定,逸出清朗的笑,覺得心情良好,一掃近幾 個月來的不確定與氣悶。
他來得比她預料的時間還晚。
她原本以為一星期前他們自綠島回來后,她那獨子必然會來興師問罪,但沒有,一天等 過一天,風御騁的時間只分給方箏與石敬馳。
這孩子打算長住在臺灣這個擁擠的小島嗎?不然他怎會與敬馳商討成立公司的事宜?
她會從此刻開始徹底失去一個兒子嗎?
并不是她早預測到他會在凌晨來訪,而是自從來臺灣之后,她幾乎徹夜不得眠;尤其近 些天,她一直在等兒子前來。
單純的親子關系而言,他們母子冷淡得不可思議。倏然警覺她的兒子內斂著澎湃熱情 時,才恍然明白他們母子之間的關系原本可以更好一些。
御騁會達成她所下的每一道指示、順應她每一個要求,但他絕不會與她討論任何事。他成長的歲月中,每當他有疑問困擾時,總能自己找法子解決;并不是說地會漠不關心或拒絕 施以援手,如果他開口,她會為他做所有事的。
但他的兒子從不曾向她要求過什么,他就如同她其他弟子一般,盡力做完每件她要求的 事,并且索取合理的報酬;他們之間從不仗恃著母與子的關系有任何特權。
當她一視同仁地訓練子弟兵時,是為了讓兒子有一流身手,承受得起任何困苦的磨練;
她從不懷疑自己是一流的領導者與師父,但訓練及公事之外,她忘了讓兒子明白他們之間的 血緣天性,該有更進一步的親密情感。
或者應該說,是她忘了有血緣天性,也必須由生活中累聚出情感,進而沒有理由地信任 相扶持。以為母子關系已是最篤定的事,不須去努力些什么。
原本她是滿意的,如果她沒來臺灣的話。
風千韻深深看著兒子,以及必定會成為她兒媳婦的方箏。她可以依然端著冷漠冰涼的表情來讓他人永遠看不透她,可是內心的激動難抑,卻又欷唏著自己居然也是用這面孔與兒子 相處二十八年。
“母親,我想你應該會好奇未來兒媳的長相,于是此刻來拜訪你,希望不會太打擾。”
風御騁握著方箏的手,一同坐在風千韻對面。
“你知道我來多久了嗎?”
“兩個月。”
“你氣我嗎?”她冷冷的語氣中含著細微的激動。
風御騁回應:
“不。你一向以為要當風家媳婦的女子必須具備基本的自保能力,我想你只是在測 試。”
他沒有坦白出他的不悅,他就像一般的下屬迂回著來意,尋著適當的字眼與她周旋。
風千韻咬著牙,忍住心中的失落與憂傷,合宜的微笑招呼方箏:
“方小姐對我有任何看法呢?對于我帶給你的不便?”
你只是個渴望被兒子敬愛的母親罷了——這是方箏心中肯定的想法,但現在不是直言的 時刻。她只是笑:
“沒有什么看法,我只是想知道,伯母對我的測試通過了沒有,然后您愿意給我什么分 數。”
風千韻淡道:
“對你重要嗎?即使我有那么一絲不滿意,御騁已將你帶來我跟前。意思已很明顯了。
不管是給你滿分還是零分,也無法左右他的決心吧?”眼光掃過兒子,從未曾這么心悸過—
—以一種母親的心情。
“我希望有你的祝福,畢竟一旦結婚了,您就是我的母親。”方箏慎重說著。
也許是天性有著難以根除的雞婆;也或許她感覺到有責任改善這對母子的關系。因為實在是不習慣與家人存在著心結。一旦風千韻成為她的婆婆,她就希望維持良好的關系,不讓 任何一方有不愉快,所以她希望自己有推波助瀾的功效。
這種疏離,實在不適用于母子之間。
“你也希望我祝福嗎?”風千韻看向兒子。
風御騁側著臉看向方箏,為她而點頭:
“是的,這對方箏很重要。”
“對你呢?”她問得差點失態,太急切了。
所以他遲疑地看她好一晌,記憶中的母親永遠自信而冷然從容,今夜怎會有失常的舉 “如果你能祝福當然好。”這是他內心真正的想法,并不避諱地說出來。
該講的話似乎也只有那么多,這輩子沒談過公事之外話題的母子,只能任空氣去尷尬地 凝結;即使有心把場面弄得自然隨興一些,也只是高難度的奢求。
他因該講的事情陳述完,在等答案而沉默。
她冷然的面孔底下惴惴著不知該怎么打破冷寂關系,來讓母子之間能有更好的交流…
但她…從未有這方面的訓練,她完全不知該怎么做。她的雙手拿過刀、動過槍,曾與敵人 喋血交戰于街頭,但——就是不曾拿著母親的心情去摟抱過她的兒子。
今夜他來,也不過只是要她一句話來讓女友安心罷了,這孩子從不向她求一絲額外的報酬。也許她該慶幸冷淡的二十八年親子關系,沒讓兒子怨恨她,反而將這種疏離合理化。誰 叫他看過的情況都是這樣呢?敬馳的母親、她、以及許多她的朋友…
是她不滿足,妄想做回一個“母親”,在未曾付出的二十八年后。
他要祝福,就給他吧!畢竟他是來了——
“如果你能給御騁他心向往的,那么,我衷心祝福你們。”
這樣的話,是婆婆唯一重要的戲份吧?依然不冷不熱的聲音,她真誠地說出口,也讓自己悲涼的落寞進占心頭。從今以后,這女子是御騁的宇宙運轉中心,快樂、熱情的來處,而 她…什么也不是。
他們告退了,退出這清冷的天地,留她這一代女梟雄。獨自啃著心中的慘澹心傷。
是老了吧?才會在無血無淚的五十幾年之后,去渴求一些心靈上的情感。
老了…老了…
第十章 “姓陳的,我“提醒”你,如果你敢搶走我得力的女秘書,我就要教唆乃君逃婚!”
這種類似威脅的話實在不適合在人家訂婚宴上拿出來談,不過誰叫陳頤允那小子一副不允許妻子拋頭露面的神氣狀;方箏不顧吃到一半的酒席,找了他到走廊上“聊天”,爭取自己的權益。
這老小子實在陰險,居然押著乃君訂婚,也不想想現在是什么時代了,未婚生子又沒有什么了不起。誰規定肚子大起來就一定要結婚的?而且把人家肚子搞大的手段實在卑鄙下流至極!
紅光滿面的準新郎永遠不可能看方箏順眼,打被她“邀請”出來后,就沒有給好臉色。
“如果我再把乃君放在你身邊,那我才是神智不清了。你不要名譽,我還得保護我妻子的聲名。”陳頤允冷淡地回應。他們陳家的女人是娶來疼的,才不會讓妻子辛苦工作,并且被上司“性騷擾”!
“放屁!你人也得到了,情也得到了。居然還死死地認定我與乃君有曖昧?我敢打賭她是處女!”
直率的話令陳頤允紅了臉,反正他從沒把方箏當女人看,所以紅潮也褪得快!
“我不會讓你再有機會調戲她!你們之間的曖昧是真是假我才不在乎,而且我更看不慣你把乃君當超人用,包辦你的食衣住行!”
方箏了悟:
“哦——你在吃醋,你不要乃君把這種溫柔放我身上,只想自己獨享?我告訴你,少作夢了!我雖然與乃君沒有同性戀的事件發生,但唯一不能否認的,我曾是乃君暗戀與情竇初開的對象!你永遠抹滅不去這一點!嫉妒死你好了!我會叫人送來一瓶醋讓你喝死!”她張狂地大笑。囂張的程度簡直像在臉上寫著“揍我呀,來揍我呀”等大字。
即使她不像個女人,但陳頤允想揍人的沖動仍因她確實是個女人而抑制住。
“夠了!要不是乃君堅持,我根本不會邀請你來!”這種女人居然是有人追的,他真為那男人感到哀悼!
“很稀罕嗎?不想請我來,我還想叫乃君逃婚咧!”反正這股氣是與他斗上了!誰叫他 想搶走她的萬能秘書,要再訓練新手很麻煩的耶!他知不知道?
“你敢!”他低吼。
“我為什么不敢?”方箏撩起袖子準備干架。
“好了吧!你們。”
李乃君頭疼地叫著,早知道他們一同出來不會有什么好結局,想在她的文定筵席上鬧事 還得問她允不允許呢!
“怎么了?不舒服嗎?是不是又想吐了?”怒氣在見到未婚妻時立即消失于無形,轉為 百般呵護的“孝妻”貌。
方箏在一邊說著風涼話:
“當然會不舒服,如果你真的擔心她,就不該在她肚子內下種,那么她是連一丁點不舒 服的機會也不會有了。最好的方式是你馬上去結扎,我認識幾個泌尿科的醫生…”
“夠了!”火氣又起,陳新郎倌再度噴出火焰,并且不確定自己“不打女人”的鐵律會 不會破功在這個該殺千刀的女人手上。
李乃君纖手拉住未婚夫的拳頭,輕柔道:
“媽媽有話對你說,你先進去吧!”
“我們一起進去。”他才不會放未婚妻與那個男人婆獨處。
花了好一會時間,李乃君才終于說服未婚夫先進去,并且再三保證不會答應方箏任何不 合理的要求之后,陳頤允才在瞪了方箏一眼后進包廂去。
“你怎么會愛上這種沙豬男人?”方箏偕同她走到餐廳外邊的坐椅上去談天。
“還不是你給了他機會,上回是誰眼睜睜看我被挾持去跳舞的呀?”李乃君嗔視她一“我是怕你當老處女嘛!不過上床過了也就好了,偏你們還玩著傳統的把戲。嘖!奉子 成婚還洋洋自得,弄得天天害喜了吧?自討苦吃。”
李乃君嗤笑她:
“我就不相信你的風老大沒有綁你進禮堂的打算。”
“沒那么快,他有提過婚姻,不過既然我們已確定會有一場婚禮,也就不必著急了。我現在還沒有那個心情,都怪你請產假,而且一請就請了十個月,害我忙死了!如果那家伙妄 想搶走我的助手,我會先廢了他的雙手。”方箏笑得不懷好意。
“方箏。你是不是還介意上回他引孫儷去公司的事?他知道孫儷有黑道背景,卻不知道 她會專程來傷你——”李乃君想解釋上回槍擊事件,但卻無法說完。
“那件事與他無關啦。讓你們冷戰了一個月,其實也不過是我想看好戲而已,你真以為 我會遷怒他呀?”如果會,她又何必按原計畫與東升合作呢?
“沒有就好,我可不想讓寶寶還沒有出生就當了孤兒。”她低頭輕撫著平坦的小腹。
懷孕的女人就是不同,滿臉散發著圣潔的光芒,讓人肅然起敬。方箏心中一動,微皺著 眉頭深思道:
“肚子中有了小孩的心情是怎樣呢?”全天下的孕婦應該都有差不多的心態吧?
“你應該也懷孕看看,那是一種好奇特的心情。你看,以前我們每個月來次月事,排出來的卵子,在沒有受精的情況下,根本就只是我們體內多余的垃圾,代謝出體外而已,并且還得忍受每個月至少有四天不方便不舒服的經期,在沒用的卵子巧妙地成為受精卵后,突然我們女性與生俱來的麻煩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成為具有神圣育子的必要配備,足以提供給胎兒最佳的棲息環境,保護他成長到九個月半,而我這個母親的生命在這一刻與他共有。你能想像一具身體里面住著兩個生命的感覺嗎?那是真真正正的骨血呀!如果我們以前曾經嘲笑過那些“孝子”、“孝女”的癡心父母們,現在我已能深深體會那種心境;因為日后,我也一定會傾其所有去愛我的孩子,因為孩子的身體就是我生命的另一個分身。誰能不去愛自己 呢?”
“聽起來頗令人心動。好,準媽媽的感言發表完了,那么準爸爸的心情呢?會差上一截吧?畢竟又不是他在懷胎十月。”方箏心中在評估一個計畫的可行性。她必須參考更多實例 來決定做與不做,也許這就是一帖良藥,可以解決許多問題。
李乃君回想起未婚夫的欣喜若狂面孔,笑道:
“男人或許沒有機會去品嘗懷孕的滋味,但他們的狂喜并不下于女性吧!每一個生命都 是奇跡,身為參與者的男人怎能無動于衷?尤其我們東方男人被古老的“香火”觀念洗腦,
他們重視的心情不下于我們;再加上大肚子的不是他們,他們更會擔心得坐立不安,頤允就不止一次告訴我他寧愿大肚子的是他。而且,自從他有了當父親的自覺后,他已比較能原諒他父親當年的懦弱;他父親或許膽小無能,無法面對現實,但卻永遠不會置子女于不顧,即使逃出國也是先把孩子送出去。我希望再不久,他愿意帶我去見他父親,解開他與父親之間 的怨恨。”
“那么,男人也可以因為有下一代,而反省到長輩無可置疑的親情之愛嘍?”
“應該是肯定的。當他有了下一代,并無可自拔地傾瀉出他血濃于水的天性時,又怎么 還能去懷疑長輩會不愛他?”
方箏因這答案而愉悅不已,不過她能占用乃君的時間也只能這么多了,門口那個大步踩 來的陳頤允眼中有不容錯辨的獨占決心。
因為心情開朗且愉快,她決定不去逗這個可憐的男人了。
“干嘛防賊似的瞪我?我不就要把老婆還給你了嗎?”方箏攤了攤手。
陳頤允低吼:
“乃君本來就是我的!”
“頤允,她是我上司耶!”李乃君低聲抗議丈夫的無禮。
上司?很快就不是了。如果他能代老婆爭取到十個月的產假,就有法子讓老婆一輩子守在家中,以他與孩子為中心。就算怕她寂寞想工作,他也會出資給她開公司,死也不會再讓 妻子去與方箏這混帳攪和,送羊入虎口。
方箏在李乃君眼神制止下,決定不多說話了,從西裝內袋中掏出一個錦盒:
“乃君,送你的結婚禮物。我不太會選東西,隨便買的,你就隨便收吧!”交到她手中 后,方箏心懷鬼胎,快步走向停車場,偷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果然,十秒過后,遠處傳來咆哮嘶吼!
“她居然敢送你鉆戒!還要求結婚那天要戴在左手中指?除非我死,否則你一輩子也不 許戴這個爛戒指!”
真小器,也不過是一枚刻著“至愛是你”的鉆戒而已,難道她必須為那原本就刻在上面的字負責嗎?方箏聳聳肩,很快地上車,心情愉悅地離開李乃君的訂婚筵席,有事得忙著方箏知道自己一向雞婆,但并不多事與自以為是,有心想為風女士與風御騁之間做個小小的改善,卻不會苦口婆心去開導任何一個人,或硬逼誰去放下身段示好。如果情況可以改 善,早八百年就可以了,不會在二十八年的現在依然相敬如賓。
他們母子都是外表冷淡的人,并且天性中沒有與人親切以對的因子。風御騁愛她,深深傾心卻不曾形于外的表現出如癡如狂神魂顛倒;兩人之間的親愛親密之所以有漸入佳境的契 合,是因為她方箏熱情不吝回報的天性讓他勇往直前,讓他愈來愈放心去呈現真實的自我,
而沒有任何緊繃不適。回收的情感更是令他滿意不已。
如果他們母子今天都滿意彼此冷淡的關系,那還好一點,可是風千韻并不,她冷淡的眼 神深處有著對親情的渴盼,對這種疏離的造成感到懊悔。有心努力卻無法引起注目。
這情況,方箏就會掛心了。
畢竟與他們的親人沒有血緣關系,日后因姻成親戚,到底仍是少了一分血脈關系,所以她不能自以為當了他們家的成員之后,就代表能大刀闊斧去轉變一些什么;她沒有那么偉 大,重要性也沒那么大。
所以眼前唯一可行的就是生小孩!
對,生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孩,給他們共同的關注與話題可以去談,只要他們能學著去談 一些瑣事,日后當個真正的家人就不是遙不可及的事了。
相信風千韻也會把握住這個機會吧?而且又無須對她這個外人放下身段,保住了她的顏 面與尊嚴。也可以讓風御騁去思考與母親的關系有改善的必要。
人與人之間因交流而了解熱絡,他們一家子必須去努力了。
雖然懷胎十月略嫌漫長,但是聽過李乃君形容得那么好,她也來懷孕看看吧!
“我們結婚吧。”
她跑到保全公司的籌備處,將風御騁由會議中拉出來,向他求婚,并送他一束黑玫瑰—
—電視上浪漫的求婚都會有花,她當然不會忽略。
沒有等到風御騁點頭,反而是石敬馳沖了出來,沉聲道:“你向他求婚嗎?”她有沒有 一點女人的羞恥心呀!
“你嫉妒嗎?”方箏才奇怪這個男人介入戀人的求婚場景中做什么咧?想鬧場嗎?
“求婚是男人的事!你全做光了,男人做什么?”石敬馳一向懷疑弟弟的眼光,到現在 依然是。
“求婚是我們兩人的事,你來詢問我是什么意思?不管御騁能做什么,都是你沒能幫忙 的地方,請進去開會吧。未來大伯。”
石敬馳冷硬的面孔化為冰山中的花岡巖,不屑與她舌戰,僵直進去了。
“為什么想結婚?我以為會等到方范當完兵之后。”風御騁摟她到會客室,輕聲問著。
“因為我不想當未婚媽媽。”
“你有了嗎?”他眼神突然激動難抑地看向她肚子。
拜托,哪來的機會去“有”?他們避孕的措施根本是萬無一失。方箏搖頭:
“沒啦,只是我準備要生第一個孩子了,所以先嫁人才符合正常程序。”
他眼中激動消褪,升上了解的眼光:
“看了李小姐有孕,也想生孩子是嗎?”
他想這么認為也是可以啦,省得她解釋一大串理由。因為多多少少也有一點關聯。
“要不要結婚?”她又問。
“好呀,什么時候?”原本他想成立保全公司之后再向方錚求婚,隨時等她心血來潮地點頭;而他等待的底線只到方范當完兵。出乎他預料,方錚這么快就心血來潮了,他當然樂 于點頭。
“現在呀!需要有兩個以上的證人,會議室那些人可以充人頭,我允許你那個冷面大哥 當我們的證婚人。”
“好吧,我想會議也該結束了。”他點頭,摟住她低喃:“為我們的單身生涯下個告別 吻吧!”
“!”她摟住他頸項,樂意地與他以唇嬉戲。吻出的火花幾乎可以燒掉這個籌備 “嫁我可是一輩子不能回頭的事。”他提醒她。
“就像我不會允許你有不愛我的一天相同。”她笑,又啄了他一下,拉住他手往會議室 方向跑去。
“石老大!你們羅嗦完了沒有?”她敲著門。
門板打開,露出石敬馳冷硬的俊臉,再一次怨恨起弟弟的沒眼光。
“你想做什么?”
方箏無辜她笑道:
“沒有什么大事,我只是想請你們幫忙一件事而已,費不了太多時間的。”
“把你的女人帶走。”石敬馳警告弟弟。
風御騁顯然樂得看好戲:
“現在不行,大哥。”
“你談戀愛犯不著拖我一同陪你們玩芝麻蒜皮的心把戲吧?看在老天的分上,請把—
“喂,老兄,結婚不是小事吧?至少你寶貝弟弟的婚禮在你而言還算重要吧?”方箏一 手擱在風御騁肩上,努力要得到石敬馳的正視。
“我會記得參加的。”他話完,又要轉身進去。
方箏大聲地對風御騁說“悄悄”話:
“怎么會有人說要參加我們的婚禮,卻又做著相反的事呢?開會能比得上我們結婚重要 嗎?他不參加就算了,我們到法院去吧!沿路我用大哥大找來幾個朋友替我們當證婚人。”
“什么!?”他們是“現在”要結婚?
“唬”的轉身,石敬馳冒煙地大吼,就見得揚聲大笑的方箏早已拔腿開溜,先跑去停車 場了。
“管好你的女人行不行?”石敬馳對風御騁大吼。
風御騁只是邊搖頭邊爆出大笑,能看到兄長氣急敗壞真是值回票價!
而,只要能看到御騁真正開懷的模樣,一切都值得的!為了他的喜悅,石敬馳愿意忍受 有方箏這種弟媳,而且——容忍她的放肆。
“大哥,走吧。你是我最重要的親人,非在場不可。”風御騁搭住兄長的肩道。
“那還用說。”石敬馳與他一同下樓,輕笑著。
真服了這對戀人速戰速決的方式。
滿月宴,出乎意料之外的盛大。
大概是為了彌補方箏偷偷去公證結婚的罪行吧!這次在所有人施壓之下,風氏夫婦無異 議地讓方家長輩租下大飯店的宴會廳,辦了個大型舞會,邀請商界名流前來與會。
之所以沒有反對,是因為反正她又不必露面,可以與丈夫、孩子在露面之后閃到偏廳去 喘氣;所有場面全由方笙及父母罩著,由著他們一家三口清閑在一邊。
今天該來的客人都還沒到,反倒是不相干的人來了一大串。
方箏拉松了領結,在窗前走來走去。
“你在等誰?”
風御騁吃完了牛奶,輕輕將孩子摟在身上,小心地拍他的背,直到兒子打嗝出來為止,
才起身跟向妻子。
“你確定你有發消息讓你大哥知道我已生下小孩的事?而他居然沒來看一下?”重要的 是石敬馳有沒有轉達告知風千韻?
“大哥很忙,有空一定會來。”他不以為生孩子關別人什么事,這似乎只與他們夫妻有 關吧?瞧,這么美麗好看的嬰兒,像他亦像她,多么神奇的事啊!
“那,媽媽知道他當奶奶了嗎?”
“我會通知她。”這倒是忘了,相信母親也不會介意這種小事吧?
突然想起,自從娶妻之后,他幾乎斷了所有音訊,沒時間打探父母他們目前工作上的事,而父母居然也沒有交代他辦事;以前他沒接黑道任務,卻依然幫父母打理一些商業上的問題。自從方箏懷孕后,他每天就只繞著她轉;孩子生下來了,叉吸引出他全部的父愛。他 的骨肉,教他怎么能不傾全部的愛去投注于孩子身上?
“我知道你必定以為生孩子是我們兩人的事,可是你這個生長在美國的人永遠很難理解我們期望所有親戚來祝福的心情。”她伸手想抱過兒子逗一逗,但占有欲強盛的孩子的爹不 “你昨天抱一整天了。”
“那是因為你在公司忙,不算啦!”她不依地低叫。
“你生孩子很辛苦,接下來讓我辛苦就行了。”
“哪有這回事?開什么玩笑!”
夫妻倆忙著為孩子的歸屬權斗嘴,早知道他們夫妻會對孩子這么驚艷,方箏一定會想法 子請醫生幫她做人工受精,索性生一對雙胞胎就沒得爭了。
敲門聲介入他們的嬉鬧中。
“看來你復原得挺快。”石敬馳淡嘲的聲音揚自門口,頎長的身軀半靠在門框上,一手還抓著特大號的布偶玩具,使他的氣勢顯得弱了許多,好笑了一點點。他身后還站著兩名老 者,正是風千韻以及馮馭湍。
方箏訝然地看了下,然后愉悅滿心,跳了過去叫:
“送我玩的嗎?”
老天,這女人永遠別期望她會長進!
“不是,這是要送我侄子的玩具。”石敬馳看著她一身帥氣的燕尾服打扮,只能再三搖 風御騁抱著兒子走過來,看妻子的眼光也知道她眼中的迷惑為何。
“箏,這是父親。”他看向家人:“你們一同前來,讓我十分訝異。”
“有空,就來了。”風千韻小心地不讓自己的激動太過明顯。但一雙眼卻總飄到她的孫 子身上!她們風家的下一代——“他叫什么名字?”終究是忍不住問出口。
風御騁有些訝異母親眼中居然閃著關心,這不是他那母親該會有的表現呀!但他仍是回 “叫驥,風驥。”
“長得很俊。”馮馭湍不知何時也已湊近,仲出食指輕點著小嬰兒的臉。
當然俊!也不看看是誰的優良基因。方箏志得意滿地看他們一家子圍著小嬰兒看,逕自 樂昏頭。
“像騁。”石敬馳笑著說。
“與御騁小時候一模一樣。”風千韻低呼著,一時激動,看向兒子,問道:“我可以抱 一下嗎?”
她懂得怎么抱小孩嗎?
“我抱過你,而你還活著。”她看出他的遲疑,心痛的感覺已不會那般深刻,孫子的出生讓她的心再度揚起希望。她不會再讓自己傻得放棄親近家人的機會,如果對御騁已來不 及,至少她可以與孫子有好的開始。
風御騁將孩子交到母親懷中,看她眼中有著淚光,霎時,以往所認知的一切都開始動搖 了;他的母親也許不是天生無情,她也許只是疏忽了對情感的經營…
“我能親他一下嗎?”風千韻又問著。
風御騁深深地點頭,感覺到母親的有禮,與某種對親情渴盼的心思。
“我不知道美國那邊是怎么樣啦,不過我們臺灣的小孩滿月是可以收到很多禮物的。”
方箏晃了過來,強調:“尤其孩子的長輩都應該有一點表示。”不客氣地伸出手,第一個就 是抓過石敬馳貢獻的大布偶,然后笑道:“爸、媽,你們不會忘了準備吧?”
她沒叫生疏的“父親”、“母親”,而以親近的稱謂叫出口,讓兩者心中暗自感動,不過方箏伸長的手卻也令他們尷尬,他們不認為兒子會接受他們無緣無故送的禮,也就沒有多 此一舉。
“箏,別…”
“我們是一家人呀,不怕失禮啦。”方箏阻止丈夫開口。
馮馭湍與風千韻相視一笑,竟是各自拔下拇指上的扳指戒,放在小嬰兒的懷中。
兩兄弟大大動容。
而方箏只是單純地輕叫:
“不必送這么買重的東西啦!”拜托,兩只戒指上的鉆石加起來二、三十顆耶,而且那 造型看來更是可以肯定貴得舉世無雙。
“是我們的孫子,當然要送他最好的。”風千韻展顏而笑。除去冰霜面貌,開始欣賞這個兒媳婦,突然明白了這女孩為她與兒子之間做了一些努力,而且看似不著痕跡。“你允許 我以后常來看驥兒嗎?”
“當然,他是你孫子呀!”她愿意常來就好辦了,前景必定一片美好。
“那我也可以吧?”馮馭湍抱過孫子,愛不釋手地問著。
“可以呀,這種事何必問?你們是孩子的祖父母,哪來這么多顧忌?”
嬰兒突然不舒服她哭了出來,臭味由尿布中傳出來,不必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我來——”方箏走過去。
“不,我來就成了。”風千韻將孩子抱到小床換下尿布。
“母親——”風御騁不敢置信,并且想阻止。
“御騁,我不是沒做過的,放心。我也曾是一名嬰兒的母親呀,也許我不算成功,但該 會的事,仍是一點也不含糊。”
風御騁緘默了。
深夜,吃完了兒子午夜十二點的正餐,哄睡了他之后,風御騁坐在育嬰室,看著兒子的 睡容發呆。
“還不睡嗎?”穿著熱褲與小可愛,由臥房相連的門走過來,方箏揉著眼問。
他將她拉過來坐在身邊。
“我不能想像如果有一天孩子待我生疏如客人。”
“可是你卻能一直認為母子間的感情比師徒之間更不如。”
“我以為那是她要的。”
方箏點頭:
“也許她本來就是那么認為,可是一旦發現這只是假象時,她會痛不欲生。沒有人會不愛自己骨肉的。我去年就一直認為會一再受騷擾是你母親想引起你注意罷了!但你不愿相 信。”
他轉頭看她:
“這不會是你執意生孩子的原因吧?”
“你說呢?”她含笑的眼已給了他答案。
“沒用的,我可以盡情去親吻兒子、疼他、愛他,甚至日后給他當馬騎,但我就是無法 想像與母親相擁的畫面。很多事,沒有及時去做,就永遠不會有改變了。”
“我知道呀,你們可以由愛兒子開始,至少你們有共同喜愛的人了!事實上我也很難想像你們母子親密的畫面。我只是希望你看到母親的努力而已,然后稍微以當兒子的心情去看 待母親。”她能做的只有這么多了。
他低頭吻她,傳達他的感謝,一吻又一吻,引燃他們因近兩個月來的禁欲而益加張狂的 情欲。
“可以嗎?”他低聲地問。
“大概吧,管它的。”典型方箏的回答。
他一把抱起她,往臥房走去。
將妻子放在床上,不期然看到床頭柜上那兩枚名貴的戒指,他輕輕搖頭。不認為此刻告 訴妻子那兩枚戒指代表兩個大幫派集團之幫主信物,得此物者必為接班人會是個好主意。
以后再說吧——至少等到孩子長大以后。
深情的吻不曾停歇,如何能不去愛這個奇異的女子?他千里迢迢來臺灣追求他的夢想,
而他的夢想回報了他全世界的幸運。
他一直知道他是對的。
懷抱嬌妻、育有嬌兒,與親人間的關系大有改善,人生至此,還有什么比這更能稱之為 圓滿?
幸福的追求也必須有小心的經營,再加上一點全心全意的勢在必得。全世界都在他手中 斯情斯景,夫復何求?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