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些逃走的家伙不聞不問,唐城緩緩降落身形,向焦冥所在的位置飄去。一路上,那些正在裝死的家伙無不膽戰心驚。
一些脾氣火爆的更是在心中破口大罵:遠處那些手腳健全的家伙殺起來多么帶勁兒,我們這些殘廢還有什么對付的必要?
唐城雖然辣手異常,卻非嗜殺之人。就像是雷動,雷動和唐城是有師徒之名的,當年在一線天宗,唐城進階元液期之后,便成為內門弟子,當時唐城不受重視,被發配至斷崖峰,成為雷動名下弟子。當時,雷動在外修行,圖謀元神之道,故而,別說是指點唐城修行,兩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見過面。
對于雷動,唐城也只是在他人的口中聽過他的一些消息。
雖然說有這樣一層關系,但唐城該殺則殺,沒有半點遲疑。雷動既然要來謀奪西域,不惜殺死唐城,自然就要有被唐城殺死的覺悟。
戰場之上,連父子之情都沒得講,更遑論他們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但是,既然已經轟殺雷動,對于眼前這些沒有半點威脅的修士,唐城自然是不會動手。
走到那青色巨石近前,唐城猛然轉身,喝道:“你們還不滾蛋,難道是要我親自動手給你們送行?”
聞言,眾人不顧身上的傷勢,連滾帶爬的迅速消失在遠方,就連雙腿折斷的人也強行催動法器遠遠的逃開。
唯有焦冥一動也不動,仿佛亙古的山川。
唐城心中暗暗好笑,促狹心起,腳尖一挑,那高達八尺的巨石呼嘯而起,堆積其上的白雪似碎玉般飄零四方。那巨石升高三丈之后,猛然墜落,聲勢極其猛惡。
那石頭墜落的所在正是焦冥藏身之地,若是他不躲,勢必要被這巨石砸個正著。巨石落下一丈之時,焦冥不躲,七尺之時,仍舊不躲,三尺之時,唐城見他仍舊沒有躲閃的意思,急忙以腳尖一點,將這巨大的青石送飛,轟然砸在了‘無憂谷’三個大字上。
“行啦!別躲了,焦冥你倒是屬豬的,石頭都要砸頭上,動都不動一下!”唐城的語氣輕松中帶著一絲埋怨,讓焦冥聽得十分納悶。
本來焦冥已經決定,就算是這石頭砸到了自家頭上,也絕不閃避,否則未免會惹怒這個煞星。不過,此時唐城的話異常熟悉,好像很久以前的某個好友!
難不成這人真的是唐城的長輩?不對啊,那他叫我焦冥,不是什么焦賢侄,也不是焦賢孫,我們應當是同一輩分才對啊!
正這樣想著,焦冥已經不自覺的露出了破綻。他化身的石頭晃動起來,他索性一把揭開偽裝,將上面的雪抖個干凈。
一邊抖,焦冥一邊偷眼的看向唐城,然后試探著問道:“敢問前輩貴姓高名?”
“你唐兄唐兄的叫了三年,如今,卻不認識我了嗎?”
焦冥遲疑了一下,將那件偽裝用的法器——青色方絹收起來,然后,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唐城?我的那個兄弟,唐城?”
“如假包換!”唐城大包大攬,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沉默…依舊是沉默…
“你是唐城?你這混蛋差點砸死我,砸死我,你知道吧,你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陡然,焦冥怒火沖天,猛地沖過來,一把抓住唐城的衣領,猛烈搖晃起來,
五年不見,甫一見面,唐城便開這樣惡劣的玩笑,也難怪焦冥暴跳如雷。不過,生氣歸生氣,焦冥還是為唐城活著這件事而高興。
對于修士來說,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當年唐城因蔣凝萱一事得罪于天風子,使得參加洞天試煉的人一個個被殺,唐城為了活命,只得遠竄于江湖。
后來,天風子強取宗門神器迷神幡,前往追殺,焦冥從未想過唐城竟然還活著。說起別后種種,焦冥嘆道:“你走之后,我在宗門內的情況很是不妙,前面我僥幸進階元液期,情況方才改觀了不少。”
“后來,雷動掌教派遣弟子進入西域探查情況,我也在此之列,遠離大雪山之后,心境倒是開闊了不少。可惜,這西域的太陽太毒辣了,看把我嬌嫩的皮膚嗮成什么樣子了?”說著,焦冥頗為幽怨的將自個黑乎乎的胳膊伸出來給唐城看。
唐城嫌惡的一把推開,道:“得啦,嗮黑了正好么?你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想做一輩子的胖胖小白臉嗎?”
閑扯了一陣,唐城道:“廢話也說了不少,進入正題吧!焦兄你對今后有什么打算?”
焦冥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在北荒生活了這么多年,當然還是回到一線天宗,繼續修行。”
唐城搖了搖頭,道:“這次雷動一死,北荒只怕平靜不了,你還是不要去趟渾水的好。西域沒什么好東西,除了饑不擇食的雷動,沒有人會來打它的主意。”
“所以,你還是和我一道去西域修行好了,畢竟這里更加平靜一些!”
焦冥目光一閃,笑道:“我還沒問你,怎么好好的就做起和尚來了,我記得你生平最討厭和尚的!”
唐城摸了摸光頭,道:“灑家之前太過著相,如今是已經是看破世間萬象,要做僧人便做僧人,愛做道士便做道士。怎樣,是不是高端又大氣?”
焦冥沒好氣的道:“得,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玩笑講罷,兩人之間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唐城道:“看來你不打算跟我回西域了!”
焦冥點點頭,并不打算解釋。
唐城嘆息了一聲,他自然知道,當兩人的修為太大時,便很難再做朋友。無論是修為差距還是地位差距。遍數歷代皇朝歷史,唯有嚴子陵沒心沒肺的對此不大在乎,據說他和劉秀之間本是好友。而后來劉秀做了皇帝,兩人見面后,仍舊抵足而眠,嚴子陵還將自己的臭腳放在劉秀的肚子上睡了一夜。
可即便是以嚴子陵之豁達,也沒有在劉秀的手下任職做官,而是垂釣富春江,做一個山野閑人。
唐城捫心自問,當年若是焦冥一步登天,進階元神,他唐城也不會托庇于對方,這關系著自尊,再豁達的人也難以避免。
攤開手掌,一個古拙的圓環靜靜躺在掌心,唐城道:“這件法器你先拿去用,等你進階元丹之后,再還給我也不遲!”
唐城拿出來的是絕品法器山海鐲。以兩人的交情,唐城即便是將四時鞭或者迷神幡送給焦冥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一個元液期的修士拿著神器招搖,只是取禍之道,倒是這山海鐲極不起眼,用來暗算對手很是好用,送給焦冥最是合適不過。
至于‘進階元丹,再還給唐城’云云,自然是唐城的托詞,若是焦冥進階元丹,唐城自然要想方設法為他取來一件神器,方才不負兩人之間的交情。
焦冥以為山海鐲是一件上品法器,便毫不客氣的收起來,笑道:“呵呵,老焦我卻之不恭了!”焦冥知道,上品法器對自己來說或者珍貴,但對于能夠將雷動轟殺的唐城來說,這東西比大白菜強不了多少。
唐城輕嘆一聲,道:“他日再相逢,還不知是何年何月,若事有不諧,可來西域尋我。”
焦冥玩世不恭的一笑,道:“若是有朝一日我在北邊混不下去了,便來投奔你做和尚。可是我絕對不去剃一個光頭,那有損于我英俊瀟灑的形象。”
唐城做震驚狀,道:“在我面前,驚人還有人敢自信的宣稱自己英俊瀟灑,真是叫人不可置信!你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焦冥翻了翻白眼,道:“好了,千里送行,終有一別。你若是有閑暇,不妨到北荒來一次故地重游,想必別有滋味。”言罷,焦冥御劍而起,沖向了北方無垠雪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