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蒼翠依舊。
這是唐城第二次來,只是這一次卻不需要再上靈鷲山。
連玉離開家族已經太久了,況且他離開家族時,年紀又極小,故而不知回家的路徑。好在連家早有準備,前往昆侖報信之人交給連玉一個信炮,約定趕到十萬大山山腳時,點燃信炮,自然有人來迎接。
連玉隨手點燃了信炮,見唐城看著天上那鮮紅的蓮花煙火出神,連玉笑了一笑,開口解釋道:“這是我們連家的印記,也可以說是求救的信號。凡是看到這個信號的連家弟子,必須向發出信號的位置靠攏,以便出手相助!”
果然,不久便有一人駕馭著銀色的蓮花型法器,急沖沖破空而來。來人四十多歲年紀,臉上帶著一絲愁苦之色,長須散亂,顯然有幾日不曾打理了。
他飛到近前一看,唐城和連玉并肩而立,俱都是風姿不凡,不由得呆住了,猶豫了一下方才問道:“哪一位是連玉叔叔?”
連玉踏前一步,皺眉問道:“我就是連玉。你是幾房的子孫?我父親怎樣了?”說實話,連玉答應連家前來營救的最主要原因正是擔憂父母的安危。
當初傳話那人姓林名豪,不過是和連家一位弟子相熟,故而被委托前往昆侖山。林豪并非連家的弟子,對連家的內部消息自然一知半解,否則,連玉也不會等到現在方才問話。
“叔祖大人去世十五年了!我是三房第二十六代弟子連天河。”那人見連玉一甲子之后仍舊年輕如斯,眼睛中閃過一絲艷羨。聽得問話,他連忙低下頭甚是恭敬的回答 連玉臉色攸的一白,隨即問道:“我母親呢?”唐城可以感覺到連玉的情緒極不穩定,仿佛有怒海在看狂嘯。
連天河答道:“叔祖母大人已在十八年前去世!”此人并無絲毫悲戚之色。這很正常,將近二十年的時間,足夠一個人忘記曾經的傷痛。
連玉本是家中獨子,此刻父母皆去,可謂是天地間只剩下他孤單一人。一種茫然的情緒攫住了連玉,使得他心神震蕩,失去了所有的主意。
將連玉有些無法自持,唐城踏前一步,低聲喝道:“連家寨子距離這里有多遠?”
連天河看了唐城一眼,卻沒有回答。
連玉眉頭一皺,淡淡的吩咐道:“這是你唐師叔,他的話就是我的話!”
“半個時辰的路程!”連天河吃了一驚,他本以為唐城是連玉的徒弟之流,不料仍舊比自家長了一輩,急忙點頭稱是。
“前面帶路!”唐城淡淡的吩咐 看著連天河遠去的背影,唐城關切的問道:“連師兄,你可還好?”
“無事!”連玉擺了擺手,繼而嘆道:“父母去時,我竟不再身畔,大不孝!”
唐城勸道:“這正是伯父,伯母的一片愛護之心。修行者,視百年如一瞬,紅塵種種,都要被時間長河沖刷凈盡。”
“只有成就元神,永生不滅,才是回報伯父、伯母的最好辦法。”唐城同樣在感慨,或許數十年后,連玉的此刻的傷感同樣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連玉御劍而起,沉聲道:“不錯!讓連家出一個元神修士,這便是他們的期望!”
“走!”
連天河雖然去的遠了,但不過彈指間,唐城和連玉便御劍趕了上來。十萬大山的山勢連綿不絕,大多數山頭盡數被蒼翠的常綠喬木覆蓋,根本難以辨認細微之處。
只有長年累月在此修行居住之人,才能叫出這里大部相類的山勢的名字。兩人跟著連天河七轉八折,不知轉過幾許山頭,方才趕到了連家寨。相比幾無盡頭的十萬大山,連家寨的位置屬于外圍的區域。
連家寨建立在一處山谷之中,并無名字,外人稱之為連家谷。山谷兩側高聳的石壁上俱是藤蘿,中間呈一條線狀的蓋了不少的房屋,錯落有致。房屋算不上多,大都是青石搭建,并且有些破舊,很顯然在十萬大山中,連家寨屬于很一般的實力。
連天河早已得到了吩咐,只要找到了連玉,便立刻趕往宗祠,而他也正是這樣做的。一路飛行,越過重重屋脊,直接落在宗祠的門口。
連家的宗祠位置在山谷的中央,只是一處普通的房屋,稍顯高大。宗祠內十數排供香在燃燒,散發著裊裊的藍色煙霧。兩支粗大的白色蠟燭供奉兩側,燈光黯淡。
宗祠重地,連天河本不準唐城入內,但連玉一瞪眼便將其嚇退。
兩人進入宗祠之后,便見一位老人跪在宗祠內,一個個牌位如山一般層層堆積,連玉很容易在諸多牌位中找到了自家父母的。他取了一束香,在蠟燭上點燃之后,插在香爐之上,屈身拜了下去。
死者為大,唐城有樣學樣,也上了三支清香。
之后,兩人轉向居中的那老者,此人雖然是元液期的修士,但胡須都呈花白色,皮膚松弛到了極點,顯然陽壽將盡。
這老人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看著連玉和唐城,等他們做完這一切,移目過來,方才開口說道:“玉侄兒,我是你九叔連翹。”
九叔在連玉的記憶中,還是一個英俊的青年,而如今,竟已垂垂老矣。他遲疑了一下,道:“翹叔?”
見連翹急忙點頭,連玉方才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連翹嘆息了一聲,解釋道:“大體的事情,林豪應該跟你解釋過了,但如今的情況又有變化。除了萬蠱老祖之外,青鱗上人與藍采荷結成了同盟,三人合力一股要和那爛陀寺講個合約,分享這十萬大山。”
“我們連家不過是小門小戶,那里有資格去摻和到這種事情里。哎,本來三位老祖也不在乎我們連家這點實力,可萬蠱老祖不知何處聽說我們連家有一位弟子在昆吾劍齋修行,便扣住了連家不準離去。若是和那爛陀寺有了沖突,我們連家便要第一個上陣!”
唐城略一撇嘴,連翹此人就是在胡說八道。無論那三個膽大包天之徒做何打算,連家這種弱小的勢力都難逃炮灰的命運,跟連玉毫無關系。連翹此種說法不過是要讓連玉心中產生愧疚之感,仿佛是他本人給連家帶來了麻煩。
連玉也是七竅玲瓏心,但他并不介意連翹這點小心思,只是為眼前的局面感到擔憂。他們的本意是偷偷的將連家上下轉移出十萬大山便可,畢竟這十萬大山風景,絕跡紅塵,很是適合修行,可馬上就要淪為戰場,不再適合居住。而中土雖然戰亂頻仍,可連家作為一個修行世家,對那些亂兵并無畏懼之心。
若僅僅是萬蠱老祖一人阻攔,連玉和唐城聯手,并不會怕了對方。可若是那三個老家伙齊至,兩人也只能抱頭鼠竄。
連翹忐忑不安的看著連玉,見他一臉難色,不由的悲從中來,顫巍巍的問道:“玉兒,難道你也沒有辦法嗎?只要劍齋的真人肯出面,想必老祖他們也不敢過分為難我們!”
連玉苦笑一聲,道:“連我都是偷跑出來的!”
按照劍齋的規矩,連玉的父母本可前往百花谷居住,只是他父母不愿意離開家族,便推辭未去。
不過,這種事情不必和連翹解釋,連玉沉吟了一下,又道:“九叔,既然留在這里遲早是個死,我們便舍命一拼好了!你且讓族人收拾妥當,我們連夜出發,先離開這里再說!”
連翹苦笑一聲,道:“玉兒,我們這連家寨外面一直有人監視。出去幾人,就必須返回幾人。否則,老祖怒火上來,便是天大的禍事。”
連玉尚未說話,唐城便是冷冷一笑,道:“惹怒了我們兄弟,對他們三個才是天大的禍事!”說著,唐城對連玉說道:“小弟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