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的那一邊，沉默了。方圓的心，也因為這沉默而有些提心吊膽起來：難道這個打電話來的人，不是汪泉？在南京，自己并沒有其他任何的瓜葛，除了汪泉之外。這個手機號碼，不是汪泉給自己留下的以前的那個號碼。難道她是那個最不受自己待見、也非常討厭的沈悅？方圓驚出一頭的冷汗！
“汪泉！”方圓輕聲地深情地呼喚。
電話那邊依舊是沉默，但是手機顯示，對方并沒有掛斷。
方圓覺得自己不宜繼續呆在走廊里。他信步上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反鎖上門，再一次深情呼喚：“汪泉！”
對方終于重新開口：“方圓，我不知道該不該給你打這個電話。昨天，萬大哥來了，把你交給我的東西轉交到了，還給家里帶來了一份價值不菲的年貨，說也是你送的。不管怎么樣，我都應該謝謝你！”
方圓覺得鼻子一酸，一種好久沒有過的情愫涌上心頭：“汪泉，我一直覺得虧欠你們母子太多！”
汪泉說：“你不用有什么虧欠，那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當時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報復那個花心大少。其實，當時我的心里或許有一點點喜歡你，但當時絕對就是利用你。憑什么男人可以在外面尋花問柳？憑什么女人就該在家三從四德？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我當時就是不服氣，就是憤憤不平，就是充滿了恨！父親與那個副省長聯姻，為的是政治，而不是女兒的感情，而其實我爸也知道那個副省長的兒子不是個玩意兒！我爸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東西，但這是以犧牲女兒的終身幸福為代價的。所以，我當時不但恨那個花花大少，也恨我的父親！父親讓我朝東，偏要朝西。所以，就有了我和你之間的一夜夫妻情，所以就有了汪思舫、汪憶源。”
方圓之前約摸知道自己和汪泉是怎么回事，但像今天這樣清晰明白地了解，卻還是有些震驚。
汪泉說：“方圓，你不會怪我吧？”
方圓說：“不會。我在邊防一團參加教師培訓的幾天，你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敢作敢為，是真正的女中巾幗。”
汪泉說：“有了孩子，有了這兩個可愛的兒子，我的心思變了很多！把他們撫養成人，給他們最好的教育，給他們幸福的未來，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是不是天底下的女人，都是這樣的？方圓不知道。
汪泉說：“因為你是孩子的父親，所以我越來越關注你！你在東州的許多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方圓說：“謝謝。”
汪泉說：“你工作上的進步，讓人高興，這證明了我的眼光一點沒有錯；但是你生活上的那些破事爛事，我也了解了很多。宋思思的事情，我知道；納斯集團老板的女兒跟你打得火熱，我也知道。方圓，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嗎？”
方圓的心一下子沉入了江底，直接摸到了甌江江底的黑泥。
方圓說：“對不起！”這三個字為什么會說出口，方圓也不知道。這三個字，應該對孔雙華講，對于其他任何的女人，似乎都沒有必要講。但方圓在汪泉的面前，似乎就是有一點心理上的愧疚。
汪泉笑了，眼睛里卻噙滿淚水。她的聲音也哽咽了：“方圓，你沒有必要跟我說對不起。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人家副省長的前兒媳，也不是你方圓的媳婦。”
唉，又是一個讓方圓頭疼的女人，又是一件讓方圓頭疼的事！
汪泉仿佛在自言自語：“方圓，其實我知道，我沒有任何資格要求你做什么，但我真地希望你將來能夠出人頭地，能夠成為思舫、憶源崇拜的人，成為他們小哥倆兒的榜樣。當我知道，你和宋思思的事情，你和丁楚珂的事情，我雖然不是你的媳婦，但我也傷心，我也難過。我多么擔心你會因為女人的問題而馬失前蹄，葬送了大好的前程！我也恨你，不是一個對妻子、對家庭忠誠的男人，跟那個副省長的兒子有什么區別？我也曾經恨恨地罵你禽獸不如。但事后冷靜想一想，其實你和那個花花大少還是有區別的。你從來沒有出入色情場所，沒有跟那些腌臜透頂的女人胡來；你從來沒有吸毒，一直都比較注意潔身自好；你一直工作都很勤奮，成績都很突出；你不但智商高，情商也很高。我也了解到，在宋思思、丁楚珂的事情上，你也是被動的，但做了就負責，這也是缺點中的優點。”
方圓的心平和了許多。人隨著閱歷的增長，看待問題就會更加冷靜恬淡。方圓說：“謝謝汪泉給我的批評，還有肯定。我能感受到，你對我的關心。我真心地謝謝你，汪泉！”
汪泉說：“謝什么？其實，我知道你是一個負責的男人，你沒有忘記我和兩個孩子，還給我們寄錢送東西，這足以說明你的良心還有。方圓，不要再找別的女人了！女人越多，危險越大！我爸說，你到了廳級，我們就有再重逢的機會。其實我也在心里期盼著，你早日能夠做到廳級干部。那個時候，爸退下來也好，沒退下來也好，都能更多地使上勁了。不知道為什么，我也很害怕那一天的到來。”
這是一種很復雜的心理狀態，不是那么容易用語言表達清楚。汪泉害怕什么？恐怕汪泉自己現在也說不清。或許，方圓到了廳級的時候，汪永生認下方圓這個女婿，那也意味著他可能會動用一些手段，讓方圓成為單身漢，然后再娶了自己。只是，方圓會答應嗎？
方圓說：“汪泉，我很珍惜現在的仕途，但這也并非唯一的出路。說實話，如果現在有人拿女人的問題說事兒，我很有可能立刻下臺。還好，我沒有經濟方面的問題，也沒有其他方面的問題，我也相信，上級領導一定會考慮到這一點。如是，如果發生了這樣的事，我也準備轉行去經商，做一個更有成就感的企業家。能不能做到廳級，我自己也沒有特別的強烈渴望，一切順其自然吧。”
汪泉聲音變得異常堅定而固執：“不，方圓，你一定要做到廳級！這不僅僅是我爸的要求，也是我的期望，更是思舫、憶源的期望。你縱然不去考慮我爸和我的態度，但思舫和憶源是你的兒子，你總不能不在乎他們的想法吧？”
如重錘擊胸，方圓頓時感覺到強大的壓力。哪一個父親不疼愛自己的孩子？哪一個爸爸面對親骨肉的時候會無動于衷？方圓說：“我會努力的，但能走多遠，能爬多高，不是我說了算。”
汪泉說：“我對你有信心，思舫和憶源對爸爸也有信心的。”
方圓心里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與汪泉的通話，沒有帶來多少快樂，也沒有帶來驚喜，有的只是酸酸的澀楚。
方圓說：“汪泉，春節快到了，我祝你們節日快樂！年貨里，有不少好吃的東州土特產，也有很多的海鮮，你和孩子都可以多吃。茶葉，就送給老爺子了。有什么需要，給我打電話，或者發短信。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我會盡全力的。”
汪泉似乎有些不開心：“好，我也祝你新的一年，各方面都能有大進步！關于女人，我只提醒你，要有節制，存在危險的事不要去做，那些想法太多的女人一定不要深交。最近，南京有一個正廳級干部被抓了，就是因為情人舉報。方圓，你一定要管好宋思思和丁楚珂！”
這都算是什么事啊？一個不是妻子的女人，提醒自己來注意情人問題。從道理上講，從哪個方面講，都有點講不通呢！而且，汪泉用的是“管理”兩個字。這難道也是部隊特色呢？汪泉就這么大度，對自己外面有女人，竟然也如此心境平和呢？難道她這個在部隊大院長大的女子，已經見怪不怪了嗎？或許，在汪泉這個層面所接觸的婚姻里，有太多的婚姻都是政治聯姻，夫妻之間沒有多少感情，也只是保持著表面上的婚姻，或許還會生兒育女，但大院里的婚姻，男人在外面都會有很多其他女人吧？女人會不會在外面也有很多男人，這個也很難說。方圓曾經看過一個帖子，介紹的就是一些紅三代的復雜夜生活，一位老革命的孫女，其私生活的程度，一點也不比任何花花大少遜色半分，到底跟多少個男人發生過關系，恐怕她自己也記不清，大概也是玩幾天就把所謂的男朋友踹掉，然后再換新的，甚至同時有幾個男朋友。在看這個帖子的時候，方圓甚至曾經壞壞地想過，大概這個男朋友只要被榨得性能力有點不太行，就會被這位老革命的孫女給蹬了吧？這獨特的大院文化，不是方圓這樣農民的兒子所能感受到的，只能憑借著網絡里透露出來的一星半點信息，進行天馬行空的聯想吧。
方圓說：“我會高度重視這件事的。汪泉，我早就認識到情人問題的危害，所以在這個方面，我是相當慎重。如果我不拒絕或嚴格要求自己，恐怕現在不知道會有多少女人倒在我懷里。”
汪泉說：“我知道。我聽說，你們有個副市長的女兒也對你有意思，被你拒絕了，對不對？”
方圓又吃一驚：天，周玉潔的事情，汪泉竟然也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