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紅軍的話，話如其人，小心謹慎到了極致，就是不敢拍板，不敢擔責。或許這兩天，各新聞媒體的記者像聞著魚腥味兒的貓一樣，從四面八方向東州教育匯聚。而方圓一直在忙其他工作，并且方圓交待過張元慶，采訪就找孫紅軍，讓孫紅軍苦不堪言。哪些可以說，哪些不可以說，可以說的能說到什么程度，如果不可以說，怎樣搪塞記者而不被認為是官話、套話，這都是學問，更是技藝。為什么世界各國都會設立新聞發言人？個中原因其實相當明了。同時，現在已經有好幾位領導給孫紅軍打電話，表面是關心實驗幼兒園園長競聘方案，實際孫紅軍何嘗不明白，這是在為領導看好的人投石問路。孫紅軍把方圓并列為組長，確實是藏了私心。天上掉石頭，先砸個大的。自己可不比方圓，背景雄厚，能量極大，就算是有人想挑釁方圓，恐怕方圓也不害怕。自己呢？小螞蟻一只，稍微大一點的人物，就能把自己用腳踩死。只有把方圓列為組長，才能極大地緩解自己的壓力。并列，意味著自己只是掛個名，相信所有的人都能看出來。到時候，方案是方圓提的，過程是方圓組織的，如果成功，自己跟著沾點光掙點政績；如果矛盾激化，不可收場，方圓就多擔點責吧。方圓看著孫紅軍，直言不諱地指責孫紅軍。孫紅軍也不生氣，只是略有尷尬：“方局長，我也很想把這件事做好，我這兩天一直在忙活這件事，昨天晚上加班后很晚才回家。請記者吃完飯，我和滕飛躍又返回教育局，這個你也知道的。”方圓說：“翟新文現在還是局長，并沒有撤掉或免掉。他的名字難道不用列在上面？”孫紅軍說：“競聘工作以黨委為主，我請示過，應該列，但特殊情況可以不列。”方圓看著名單，想了一想，說：“這樣吧，組長就由你和翟局長并列吧。翟局長估計想參與，也參與不進來了。既然你讓我沖在前面當炮灰，我就擔任執行組長，以區分正職和副職，好不好？”孫紅軍想了一想，說：“真不是把方局長當炮灰，是我能力太有限。”方圓說：“我想起來的點子，我就承擔這里面的壓力吧。我還是希望，在我離開教育之前，能夠為教育的發展多做一點有益的事情！”孫紅軍大吃一驚：“方局長，你剛才說什么？什么離開教育？就當前東州教育這個爛攤子，你要是離開教育，那可怎么收拾喲！東州教育需要你來坐陣，這樣各路神仙誰都不敢惹麻煩鬧事端。方局長，你可千萬別嚇唬我呀！”方圓苦笑。自己剛才說漏了嘴，看把孫紅軍嚇成什么樣子了。方圓說：“孫書記，我的意思是，如果競聘幼兒園園長的方案失利，所有的責任我來承擔，市委把我免職，調我去哪里都可以。”孫紅軍這個時候真地憂慮方圓會離開教育，說：“如果競聘成功，方局長和大家分享成果；如果競聘失敗，我孫紅軍會承擔絕大部分責任。東州教育，有你在，領導們放心，同志們安心哪！我無足輕重，有我，東州教育不見得好多少；沒我，東州教育也不會缺少什么。方局長，你可千萬不能離開教育啊！”情真意切的話語，讓方圓不知不覺原諒了孫紅軍的膽怯，感受到了孫紅軍對東州教育的熱愛和對自己的維護。方圓說：“孫書記，責任我來擔，壓力我來扛，有成績大家分，有問題我去檢討。東州教育有你這樣正派的領導在，亂不到哪里去。”孫紅軍不依不饒：“方局長，你剛才說的要離開教育，是不是有什么風吹草動？”方圓笑了：“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孫書記，這個方案的署名，我看就按我說的吧。從明天開始，讓記者們向我開炮，向有想法的人找我來談。”孫紅軍說：“我能分擔些，還是要分擔些。抵擋不住的時候，還請方局長多理解。人有多大的能量，得有自知之明。”方圓說：“謝謝孫書記。今天，我想跟孫書記再談一件事情。”看到方圓神情凝重起來，孫紅軍也嚴肅而憂慮：“方局長，如果是有關你離開東州教育的事情，我不聽。我明天準備向市委匯報，我不同意任何調離方圓的方案。”方圓說：“沒有的事，你可不能亂匯報。我想跟孫書記商量的是，我現在教育局的工作、東州實驗中學的工作，實在太繁重。學校那邊現在有些顧不上了，我這個校長，也實在是不稱職。所以，我想在近期辭去東州實驗中學校長的職務，專心做副局長。”孫紅軍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這怎么能行？東州實驗中學剛剛掛牌，還需要你來扶著走一程。更何況，學校干部之間的矛盾，也不是那么容易調和的。雖然說那紅的調離緩解了一部分矛盾，但據我所知，老5中的同志對外來的干部還是有一定的排斥感。你在實驗中學坐陣，他們都統一聽你指揮，大家還能用心盡力工作。如果你不壓著場子，東州實驗中學的干部們要是矛盾激化，負面影響實在太大！這是你、我，甚至是市委、市政府所不能承受之重！多少家長關注東州實驗中學的一舉一動！社會各界對實驗中學抱有多大的期望！如果東州11中這樣的學校亂了，本來它就亂，老百姓關注度不高；如果實驗中學有一點點亂，就很容易被放大，到時候誰來收場？”嘿，方圓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成為一個戴上枷鎖的人。方圓說：“孫書記，我確實是力不從心。光教育局這一攤子工作，累得我都沒有時間去管理學校，這不是在害實驗中學嗎？”孫紅軍說：“具體的事情，讓于雅倫、黃嘉偉他們管去！你在，就是精神領袖；你不在，實驗中學就群龍無首。方局長啊，放眼全局各學校，現在還有誰能駕馭得了實驗中學這艘寄托著市領導和全市人民教育期望的大船？你確實工作很累，全局上下都知道。但是現在一將難求，咱到哪里去找一個能夠有能力帶領實驗中學發展，又能震得住這些實驗中學干部特別是老5中的干部的人？”方圓說：“11中的校長趙梓棟，不知道是否符合孫書記的要求？”“趙梓棟？”孫紅軍大驚失色。他從來沒有想過趙梓棟這個人。趙梓棟與翟新文的關系很僵，是與韓素貞關系比較近的一個校長。在11中擔任校長期間，11中確實有比較大的進步，孫紅軍也是知道的。因為一直以來翟新文主持工作，孫紅軍雖然有想法把趙梓棟換到一所更好的學校以發揮其能力，但從來沒有跟人說過。今天方圓冷不丁提出趙梓棟，孫紅軍萬萬沒有想到，但靜下心來想一想，卻感覺到趙梓棟雖然比不上方圓能力強，背景強，但水平和工作經驗以及對實驗中學的熟悉，還真是一個比較合適的人選。怪不得方圓今天下午突然調研11中！孫紅軍說：“趙梓棟在某些方面確實合適，但他是一個爭議人物。據我了解，局黨委成員中有多位不支持趙梓棟。”方圓說：“那么孫書記覺得趙梓棟是不是能夠勝任實驗中學的校長呢？”孫紅軍說：“憑心而論，趙梓棟確實是我能想到的人當中，比較適合的一個。”方圓說：“那么我建議，局黨委先啟動對他的考察。”孫紅軍擺手：“萬萬不可。一個幼兒園園長的競聘，全東州的人都在關注；如果再啟動對實驗中學校長人選的考察，那教育局必定就在漩渦的中心！方局長，我不同意你辭去校長職務。但如果你一定要堅持，那么我會支持趙梓棟來接任。但這個程序必須是：突然襲擊，在局黨委會上臨時提名，強行通過，直接既成事實，立刻走馬上任。否則，你，我，將承受比實驗幼兒園園長更大的壓力！”是啊！孫紅軍說得很對。實驗中學，全市都矚目的一所學校，換個校長，這里面的利益博弈，會是怎樣的復雜和艱巨，水實在太深了。一年前換個5中校長，或許還不是那么復雜；但被方圓忽悠這一年，5中換上東州實驗中學的新招牌，高考成績又放了衛星，學校的名聲走出了東州，走向了清江省，這不再是以前的東州5中了。方圓說：“好，就聽孫書記的。我們到時候來個突然襲擊！”孫紅軍說：“我還是希望你慎重考慮，收回你的想法。”方圓說：“我總不能把教育局的所有崗位都霸占著吧！還有，我剛才看了競聘方案，里面還有一點，說得不清。進入面試前10名的，我認為可以讓這些優秀人才都進入市教育局人才庫，并積極向市內四區的教體局推薦。特別是外地的人才，更要爭取留在我市。市教育局直屬的幼兒園只有市實驗幼兒園一所，但各個區的教工幼兒園還是數量不少的。”孫紅軍說：“好，我跟滕飛躍再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改。我們改完后，再報給你審閱。明天，我們就正式發布。”方圓說：“好。關于新聞宣傳稿，讓申軍那邊準備準備。多準備幾套方案，準備好通稿。戰斗即將開始。”孫紅軍說：“是啊，戰斗即將開始！”孫紅軍剛離開方圓辦公室，方圓就接到了宋思思的電話：“方圓，什么時候回家吃飯？我和媽中午吃過飯就回家了，在給你準備晚飯呢！”方圓看看表，也17點了。方圓說：“我處理處理手頭的文件，就過去。”宋思思說：“好，我們都在家等著你。晚上，我好好陪陪辛苦的老公。”方圓的心里一陣溫暖：“思思，你保重好自己的身體最重要。我可見不得你太辛苦！”宋思思說：“只要老公高興，我再辛苦，我心甘情愿。我只有一個心愿，那就是我和將要出生的小寶，都能是老公手心里的寶。”多妻之痛啊！方圓苦惱萬分：以后真地不能再搞女人了，更不能把女人的肚子搞大了！掛斷電話，才看了兩份公文，又一個電話打過來，正是周鵬有的電話。方圓連忙接通：“周叔好。”周鵬有說：“又忙了一天，腳不離地。小方，你給我打電話，我正在忙工作。現在有點空，給你打個電話。下班后，直接到我家吃飯，到時候我們邊吃邊談。”方圓一下子糾結萬分：剛剛答應了宋思思要去她家，現在要拒絕周鵬有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