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教育局黨委會之前，方圓有些顧慮，如果市人社局不參與市教育局公開選聘市實驗幼兒園園長，恐怕不太合適。這些顧慮，跟孫紅軍有過交流。果然，正式的文件還沒有對外公開，人社局就已經找上門了。方圓痛感自己考慮問題亟需進一步周全，顧頭不顧腚的事情，一定要減少甚至杜絕。最近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兩次了，東州實驗中學擴建之事，足以證明自己考慮問題不夠周全，而這一次公開選聘市實驗幼兒園園長，固然是很好的工作創新，但也是考慮不周，才導致現在的被動局面。方圓想去找找孫紅軍，但估計孫紅軍此刻也焦頭爛額了。記者們對于公開選聘這樣的事情，一定很感興趣，它代表著創新，更是民意。老百姓希望官員都是選拔出來的，而不是任命的；老百姓更希望在公開選聘的過程中提高透明性，要真正地公開、公平、公正，而不是暗箱操作。記者們肯定會有很多的問題要問孫紅軍，但愿孫紅軍不要把問題推到自己這里。相信張元慶會安排好的。先把人社局的麻煩應付過去。方圓說：“趙叔叔，我是副局長，不是黨委書記。這件事我參與了，但不是主導。不過，我可以把相關的情況，向人社局一把手匯報匯報。您看這樣行不行？今天晚上，我們，還有董局長，大家一起坐坐？”方圓所說的董局長，就是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局長董希斌。方圓從通訊錄上找到這個人的名字。之前方圓與其基本沒有接觸。趙達夫說：“好啊！接觸比不接觸好。見了面，很多事情就可以溝通，就可以協調，也能避免很多的誤會。”方圓說：“是呢！那么我來安排吧。”趙達夫說：“怎么能由你來安排呢？董局長也想跟方局長多聊聊，所以他跟我提出來，想請你吃個飯。”方圓說：“也好。今天由趙叔叔安排，下一次我來安排。”趙達夫說：“你局孔麗麗副局長，跟董局長比較熟悉。作陪的時候，多幾個熟人，總是好的。”方圓一下子明白了趙達夫的意思：“趙叔叔，我肯定要帶幾位跟人事工作有關的同志。能跟董局長吃一次飯，不容易，一定要請董局長多認識認識我們教育局的同志。”趙達夫意味深長：“人不在多，在精。”方圓給孔麗麗打內線電話：“孔局長，晚上陪我參加個飯局。”孔麗麗這幾天內心在煎熬，雖然方圓給吃了定心丸，但依舊不踏實。孔麗麗甚至想過，如果自己再年輕個十歲八歲的，取悅一下方圓也未嘗不可。只可惜自己實在是太老了，已經沒有年輕女人的資本了。突然接到方圓要帶她參加飯局的消息，孔麗麗頓時心花怒放，連忙答應：“好的，局長。什么時候走？”方圓說：“叫上楚國香吧。晚上跟人社局的董希斌局長、趙達夫副局長吃飯。”孔麗麗說：“好的。”方圓說：“跟上我的車子就好。”孔麗麗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化裝包，薄施粉黛，描眉畫眼。打開辦公室里的掛衣櫥，里面掛著幾件孔麗麗平常很喜歡穿的衣服，忍不住把每一件都在試衣鏡前試穿一遍，仍不十分滿意。只好瘸子里面挑將軍，找了一件相對比較時尚、比較端莊、比較有女人味的衣服，穿在身上。打扮好了自己，這才來到了人事科，對楚國香說：“小楚，晚上跟我出去辦點事。”楚國香有些猶豫：“孔局長，晚上老公不在家，我要輔導孩子。”孔麗麗說：“方局長晚上要帶我們跟市人社局的領導們見個面，你如果不去，我也不勉強。”楚國香聽到這個威脅之意，哪里敢不去？連忙說：“好的，孔局長。我給婆婆打個電話，讓她去接孩子。”對孔麗麗的話，可以不重視，楚國香因為孔麗麗與翟新文的非正常男女關系而對她少了幾分尊重；對方圓的話，楚國香從來都高度重視。方圓是誰？是教育局事實上的一把手啊！最近一個階段風傳，有說耿清要當局長，有說韓素貞要回鍋，但幾乎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方圓想當這個局長，誰都搶不去。孔麗麗和楚國香坐在孔麗麗的公車里，等待著方圓。過了好一會兒，方圓姍姍來遲，坐到了他的新帕薩特車里。孔麗麗對司機說：“跟上方局長的車。”到了酒店，趙達夫親自在飯店的門口迎接。方圓幾步走上前：“趙叔叔，我知道房間號的。”趙達夫說：“是董局長的意思。我代表董局長，歡迎方局長、孔局長的光臨。”孔麗麗與趙達夫握了手：“趙局長好。”方圓介紹了楚國香：“教育局人事科長楚國香。”趙達夫說：“方局長的兵，肯定是精兵強將。歡迎楚科長。”楚國香說：“謝謝趙局長。”到了包間，趙達夫推門把方圓、孔麗麗、楚國香迎進來。坐在主位的董希斌站了起來，笑臉相迎：“歡迎方局長和市教育局的各位領導。”方圓說：“初次拜會董局長，感謝董局長給這樣一個機會。”董希斌說：“能請到方局長，不容易啊！平常方局長是很少和我們這個層次的打交道啊！”方圓的心一凜：來者不善哪！方圓說：“早就應該拜會董局長，只可惜一個月前我還是分管教學工作的副局長。自己的手腳也不敢越過門線，不敢伸到孔局長的地盤。”董希斌哈哈大笑：“誰是一把手，就可以把手伸到孔局長的地盤的。”孔麗麗的臉一紅。董希斌的話太有些肆無忌憚，這不是影射翟新文跟自己的非正常男女關系嗎？方圓正顏道：“董局長，您是前輩，也是長者。今天，我是帶著誠意而來，甚至還帶來了幾個能夠讓人社局增光添彩的方案。如果你不尊重我的同事，也就是不尊重我。所以，我請求董局長，給我幾分薄面。”董希斌頓時有些下不來臺。趙達夫連忙上前：“方局長，剛才董局長是開玩笑。董局長也是帶著極大誠意來的。你看看，分管人事工作的劉波劉局長來了，專管科科長來了，事管科科長也來了。董局長就是希望，跟方局長、孔局長真誠交流，加深兩個局之間的情誼，在各個方面的工作中互相支持，共同把工作做好。”董希斌緩過神來，說：“是啊是啊！剛才是我無心，開了幾個不得體的玩笑。抱歉！抱歉！來，方局長請坐這里。孔局長，不好意思，請坐這邊吧。”孔麗麗說：“我跟趙局長的愛人是很多年的好朋友，我請求坐趙局長旁邊。”董希斌哈哈干笑：“好，尊重孔局長。”結果，副賓位置空著，方圓主賓，孔麗麗三賓，楚國香四賓。趙達夫副陪，副局長劉波三陪。人社局辦公室主任何躍門來到董希斌的面前：“局長，是不是可以上菜了？”董希斌說：“方局長，我們邊吃邊聊？”方圓說：“好的。”董希斌說：“上菜。”七大盤八大碗的，很快就端滿了桌子。董希斌說：“方局長喜歡喝什么酒？”方圓說：“葡萄酒吧。”董希斌說：“是想喝法國的，還是意大利的？”方圓很不舒服，說：“我看就喝國產張裕的吧。國貨當自強。我感覺這張裕葡萄酒，不比法國、意大利的差。”董希斌拍掌：“好，愛國主義從餐桌上做起，那就喝張裕。”正常的敬酒，繁瑣而冗長，但似乎又不能不進行。董希斌不再隨便開玩笑，所說的話也就很官方起來，還真是體現出了一個大局局長的水平。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董希斌說：“方局長，從你主持教育局行政工作以來，亮點頻出，創新不斷，這讓我們兄弟局可是相當眼熱啊！”方圓說：“也談不上什么創新。是省里的領導們比較看得起我，到東州來給我壯壯膽。”董希斌說：“可不能這么說。像這一次公開選聘市實驗幼兒園園長的職務，就是一項了不起的創新。”方圓說：“教育局這樣做，只是不希望再選出一個像前任園長那樣的人，而要對教育負責，對幼兒園的全體幼兒和教師負責，對社會和家長負責。”董希斌說：“我是這樣看這個問題的。以前，幼兒園的園長，是局長和黨委書記商量著辦，直接任命。這可以講，是局長和黨委書記的重要權力。現在，實行公開選聘，這在一定程度上，是把手里的權力廢掉了。能做到這一點，需要很大的勇氣，這自廢武功，不是每一個人都下得了手的。”董希斌果然是搞人事工作的，看問題一針見血。公開選聘，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是局長和黨委書記放棄了既有的權力，但這樣做確實有利于教育事業健康發展。可是很多官員并不這樣想。在許多官員眼里，權力比什么都重要。方圓說：“這項工作，是教育局黨委主導。”董希斌說：“其實我們也很想向教育局學習學習啊！你看分管人事工作的劉局長，分管事業單位人員管理的王明科長，都過來了。為的就是向教育局取經。”方圓說：“我們是熱烈歡迎人社局指導我們的工作。我們今天下午剛剛召開了黨委會，明天才會向社會公布相關的事項。董局長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推遲一天公布。明天，請人社局的領導到教育局，對我們的方案進行指導，我們再進一步修改完善，綜合市委組織部和市人社局的意見，結合教育的實際情況，到后天再公布這個選聘方案，好不好？”董希斌說：“推遲一天公布，會不會有壓力？”方圓說：“壓力肯定會有的。還有，這一次選聘，由教育局組織，市委組織部和市人社局全程指導，董局長您看這樣的表述是否可行？”董希斌哈哈大笑：“我就說嘛，跟方局長打交道，就是痛快！這可是全市許多同志的公認啊！”方圓立刻給孫紅軍打電話：“孫書記，我現在與人社局董局長在一起。我們的幼兒園園長選聘方案，能不能緩一天再公布？明天，人社局的領導會來教育局，幫我們進一步完善方案。另外，我又有一個想法，這一次競聘，只錄取一名市實驗幼兒園的園長，我覺得，如果報名很多的話，進入前10名的，都可以列入教育局的后備人選，以后有了公辦幼兒園園長的空缺，都可以考慮直接錄用。如果這個意見可行的話，我看也可以寫入咱的方案中，讓更多的優秀幼兒園園長看到希望。”孫紅軍今天已經被記者纏得筋疲力盡。時間太晚，只好請記者們吃飯，邊吃邊聊。但是很多關鍵的問題，孫紅軍不敢解答，也不能解答。方圓的電話來得像及時雨：“好的，方局長，那就推遲一天再公布。”孫紅軍立刻對陪同的政工科長滕飛躍說：“方局長指示，這個選聘幼兒園園長的方案，推遲一天，明天不公布。”滕飛躍也暫時獲得解脫。孫紅軍對記者們說：“各位記者，方圓局長打來電話，說這個方案再推遲一天發布，還需要進一步完善。請各位高抬貴手，明天不要發布，后天統一發布。”一位記者說：“孫書記，您看現在這樣的情況，還捂得住嗎？就算是我家報社不發，電視臺能不發嗎？其他報社能不發嗎？這件事啊，肯定明天要見報，各家媒體拼得就是速度。這飯啊，我不能吃了，得趕緊回去趕稿子。剛才我家總編發來短信，我家準備連續跟進，直到這一次選聘水落石出。”孫紅軍一陣頭痛：輿論監督，確保了此事的公開與透明，但是一路監督，中國的政府部門還很不習慣啊！方圓哪方圓，你不搞事則已，一搞就轟動全市啊！這連續報道一個月的話，還讓不讓同志們活了？酒店這邊，方圓說：“市人社局對教育工作，支持很多。這一次能夠亡羊補牢，也算是我們應該做的工作。”董希斌說：“人社局也不能光摘果子不施肥。今天，專管科的宮志君也來了，我看跟孔局長、楚科長交流得不錯。目前，全市中小學教師職稱評聘工作已進入重要關鍵階段。我也希望大家能達成很多的共識，這樣，教育局受益，人社局也受益。”董希斌暗含的話中意思，方圓立刻就聽明白。方圓說：“我敬董局長一杯酒，感謝董局長、人社局對教育的大力支持。”董希斌說：“我也謝謝方局長能看得起我們人社局，合作愉快！”什么合作？說白了就是利益交換。方圓說：“今天我來參加董局長的宴請，帶來了兩個建議。董局長、趙局長、王局長都知道，我跟部隊的關系不錯。”董希斌說：“是啊！這個地球人都知道。”方圓說：“我帶來的這兩個建議呢，就是跟部隊有關系。董局長如果感興趣，我可以私下里跟董局長交換交換意見。”董希斌說：“好啊，這實在是太好了。何主任，問酒店有沒有合適的休息室，我和方局長去休息休息。”何躍門立刻出了門，很快，就返回了包間：“局長，房間訂好了。”董希斌有些迫不及待：“方局長，我們現在就去聊聊。”方圓看看酒桌。董希斌明白方圓的意思，對趙達夫說：“趙局長，你招待好教育局的客人。我和方局長一會兒就回來。”方圓想好了，跟董希斌這樣看重利益交換的人，不必繞彎子，直接讓他看到好處。方圓想到的兩個方案，一個就是部隊家屬就業方案，解決志愿兵（專業軍士）和中低級軍官妻子的就業，對部隊來說是急需，對人社局來說也是政績，董希斌不會不感興趣。第二個方案，就是部隊醫院納入醫保體系，能夠解決部隊醫院醫療資源閑置和適當創收，也能讓全市的老百姓求醫問藥方面有更多的選擇機會。（書友大書鳥建議，特別表示感謝）而醫保，正是掌握在人社局手中的一項重要權力。這件事，對人社局是政績，對衛生局和衛生局所屬公辦醫院，則有了壓力：不提高服務和醫療質量，就會被部隊醫院搶去部分飯碗。沒有人知道方圓和董希斌談的是什么。半個小時后，董希斌紅光滿面地返回了包間，拉著方圓的手一起進門，到了座位上也是手拉著手，不肯放開。仿佛一旦放開了方圓的手，這寶貝就會飛走了一般。董希斌說：“各位，我看教育局和人社局，未來一定會成為全市各部門配合和合作的典范！劉局長，你明天帶著王明、宮志君去教育局。王明重點與教育局相關科室的同志研究幼兒園園長選聘方案，以教育局的意見為主，我們有什么好的建議，也可以提出來，但不能喧賓奪主。宮志君與孔局長、楚科長再進一步協商中、初級教師職稱的評聘，確保符合條件的全部通過。”酒宴在歡聲笑語中，在親密和諧的氣氛里，落幕。看得出來，董希斌是帶著不滿而來，帶著滿意，不，應該是意想不到的滿意離去。方圓坐在返程的車里，思考著如何跟警備區交流這些想法，響起來。是沈悅打來的，方圓不想接這個女人的電話，太纏人，纏上就甩不開。但不接，或許麻煩更多！女人哪，總是給自己帶來這樣或那樣的麻煩。有沒有一些省心的女人？在方圓所接觸的所有女人當中，最煩人的就屬這個沈悅了！關系最淺，人最討厭，真不知道如果發生了兩性關系，會有怎樣的更大麻煩？方圓接起了電話：“找我有什么事？”沈悅說：“首長，不要這么冷冰冰好不好？我是真心想跟你好，想對你好。你不給我機會也就罷了，不要冷冰冰對待我，好嗎？”方圓有些不耐煩：“說吧，直接說事。”沈悅說：“好吧。我想告訴首長，我的轉業申請已經批了。從明天起，我脫下軍裝，成為自由人了。在未來的一年時間里，是我轉業找工作的時間。首長可是答應過我，要在財政局、地稅局、國稅局里給我找一個合適的崗位。我愿意參加轉業干部的選崗考試，但我知道這里面很黑，沒有關系，沒有門路，就會被別人頂崗。你可一定要幫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