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臺的花籃,是中午時分邵可卿送來的。這是一個很大的花籃,足足花了邵可卿180元。一般的花籃,100元或120元比較常見,像這么一個180元的花籃,自然是顯得比平常見到的花籃大了許多。在大了,就顯得大氣,也更好看。但讓人感到驚奇的是,平常的時候送花,往往都是百合、玫瑰、康乃馨、劍蘭等各種花搭配起來的,但今天的花籃,除了背景裝飾用的綠葉,竟然只有一種花,那就是白色的百合。百合是芬芳四溢的,整個的病房,在經過孔雙華的提醒之后,仿佛到處彌漫著百合馥郁的香氣。
在孔雙華的問題問出來之后,真把方圓嚇了一跳。在很短的時間里,方圓的腦筋轉了許多遍,也想出好多應對之辭。本來方圓想直截了當,告訴孔雙華,這花是司雨詩拿來的,可方圓又顧慮萬一將來有一天孔雙華與司雨詩有交流的機會時,問起這件事,那自己現在“悲情狗熊”的形象豈不是前功盡棄?想直接告訴孔雙華,是邵可卿送的,可是剛剛經歷過宋思思的短信風波,方圓實在不想節外生枝。更何況這個邵可卿與宋思思的情況完全不同,邵可卿是與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用當今最時髦的話來說,這邵可卿其實就是二奶,事實上就是情婦,只不過她的年紀比方圓大了許多罷了。現在,該如何回答孔雙華的問題呢?方圓左右為難。
孔雙華緩慢地站了起來,慢慢走到花籃前。孔淑芳也停下腳步,注視著女兒。孔雙華說:“真是奇怪,為什么送的花籃沒有一枝玫瑰呢?”孔淑芳走了回來,對孔雙華說:“玫瑰象征著愛情,沒有玫瑰,說明送花的人就是良好的祝愿啊!現在許多人來醫院看病人,都送白色的百合花。”孔雙華說:“哦,原來是這樣!這花真香啊!”孔雙華低頭嗅了嗅,有些陶醉地說:“要是把這花籃擺在客廳里,家里能香好幾天吧。”
方圓說:“放在這里也沒有多少用處,既然雙華喜歡,就拿回家吧。”孔雙華說:“你還沒有說,這是誰送給你的。”方圓一咬牙,心里默默祈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實話實說好了。方圓說:“這是我的干姐姐送給我的。”
“干姐姐?”孔雙華和孔淑芳彼此相視,都感到無比驚訝。孔雙華直截了當地問:“方圓,干姐姐?你說的是丁春曉嗎?”方圓說:“不是,是另外一個。”孔雙華說:“我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你還有個干姐姐?”方圓說:“那里因為你從來也沒有問過我。”孔雙華說:“她是誰?”方圓說:“她叫邵可卿,是上海鐵路局東州鐵路辦事處的副主任,和丁春曉一樣,都是東州市青聯委員。我們也是通過青聯這個平臺認識的,我稱呼為邵姐姐,她稱呼我為方弟弟。”
孔雙華的心里立刻被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給占據了,心里的好奇更多了:“那么多的青聯委員,為什么只有這個邵可卿會來醫院看望你,并且給你送花?她是怎么知道你住院的?難道你告訴的她?”
方圓的心里又煩惱起來,看到孔雙華真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意思,方圓真想破罐子破摔,直接挑明了,徹底與孔雙華翻臉,可是話到唇邊,卻是另一番說辭:“從與邵姐通過青聯認識之后,我委托過她給68中的老師買過多次火車票;后來有一次與苗哥聊天的時候,知道苗哥急需火車車皮,與邵姐聯系了一下,介紹邵姐與苗哥認識,幫苗哥解決了車皮的問題。就這么一來二去,我就跟邵姐熟悉了。”
孔雙華說:“原來是這樣!那她怎么會知道你在醫院里?”方圓說:“這一次我父母來東州,我又找的邵姐幫忙。我的父母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吉林的通化市區。我二姐把我父母從通化送到沈陽,我父母再從沈陽轉火車直達東州。我實在是不放心我父母在路上,所以就給邵姐打電話,請她給幫幫忙,看看能不能在路上適當關照關照。沒想到她痛快地就答應了。中午的時候,她打電話來,告訴我,我父母來東州,她已經聯系好了哈爾濱鐵路局的人,從沈陽上車后就有臥鋪,就有人供應一日三餐。我表示感謝,她說好啊,那你就感謝感謝吧,我說漏嘴了,說今天不行,我住在醫院里呢。就這么,邵姐就來醫院了,并送來了這個大花籃。”
方圓忽然發現,自己編個帶10%真實性的瞎話,還真是眼不眨心不慌,竟然如此流暢地把這個謊言編織出來。這個發現讓方圓感到震驚:什么時候自己開始學會說謊了?這個發現讓方圓同樣感到慚愧:這樣欺騙自己的妻子,自己就是被妻子咬一口,還有什么理由感到委屈?這個發現也讓方圓感受到了妻子孔雙華對他外面與異性接觸如此關注,恰恰說明孔雙華是愛他方圓的,想到自己事實上已經背叛妻子多回,包括與董梅,與邵可卿,與汪泉這三個不是妻子的女人發生過兩性關系,而與邵可卿、汪泉發生關系,都是在與孔雙華結婚以后。與孔雙華罵人和咬人的過錯比較起來,自己對愛情和婚姻不忠誠,這才是真正的大錯誤,是原則性的錯誤,孔雙華那點事根本也不算是什么事了。方圓在心里又在為自己開脫:之所以會背叛妻子,那是因為在家里得不到愛的溫暖,孔雙華脾氣太壞,只好在外面去尋求補償。方圓全然忘記了,他與邵可卿之間的性愛關系,根本不是什么補償,而是自己禁不住女色的誘惑,禁不住邵可卿的美麗和性感。
孔淑芳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女婿如此坦誠地把送花的人和送花人的情況說出來,可見他心里沒有鬼。孔淑芳暗暗祈禱:女兒啊女兒,你可千萬別像今天早晨一樣,在醫院里也發彪啊!好不容易與方圓緩和了關系,媽可希望你們小兩口都和和美美的。
孔雙華沒有發彪,但也沒有完全相信方圓的話。她問:“方圓,你和邵姐的關系不淺啊!人家一出手,就送你這么一個大花籃,面子可真不小!”方圓說:“或許是公款,大一點小一點也不花她個人的錢。”孔雙華點頭:“這倒是有可能。”方圓說:“雙華,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如果我心里真地有什么秘密的話,我一定不會跟你說邵姐的事,我會直接告訴你,這花是苗哥和司姐送來的。剛才你和媽在交流的時候也說了,送玫瑰代表著愛情,送百合代表什么呢?我記得以前在網上查過,送百合,代表著順利、心想事成、祝福。邵姐來醫院看望一個受傷的朋友,送百合確實是最最合適的。”
孔淑芳可不希望女兒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連忙附和道:“是啊,現在看病人,都流行送百合,表達祝福,希望早日身體康復出院。”方圓說:“媽說得對。如果我與邵姐之間有什么的話,那肯定我收到的是玫瑰花了。還有一種更重要的理由…”孔雙華說:“什么理由?”方圓說:“邵姐已經40歲了。”
孔雙華臉上綻放笑容:“她已經40歲了嗎?”方圓說:“或許40多歲了吧。”孔雙華說:“這么大年齡,還是青聯委員?”方圓說:“東州市選擇青聯委員的標準是45歲以下;全國青聯選擇青聯委員的標準是55歲以下。難道像馮鞏、鞏莉等都是全國青聯委員,馮鞏甚至還是全國青聯常委,我們還能認為馮鞏這樣50歲的人是青年嗎?”孔雙華笑著說:“老青年,老青年。”
孔淑芳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孔雙華又來看這一大籃百合花,一邊看一邊說:“真好看,真香,我喜歡。方圓,我要把它帶回家。”方圓說:“好,我給你送下去,放到車里。”孔淑芳連忙勸阻:“小方,你肩膀上有傷,可不能扯著剛剛縫好的傷口。我讓小周上來拿,我讓小周上來拿。”方圓說:“好吧。”
孔子田的司機小周把花籃取走。孔淑芳和孔雙華囑咐了方圓晚上要早點休息,要按時換藥之后,方圓送岳母和妻子來到走廊中間的電梯口。看著岳母扶著笨重的妻子走進了電梯,站好,關門,方圓用左手揮了揮,就再也看不見岳母和妻子了。岳母和妻子走了,方圓還站在那里發愣:孔雙華是一個壞女人嗎?自己還是一個好男人嗎?如果孔雙華是一個壞女人,可她從來沒有背叛過愛情和婚姻,雖然她的脾氣大了一點;如果自己是一個好男人,為什么要一次次的背叛婚姻,為什么要在岳母和妻子面前睜著眼睛編造謊言呢?
晚上20點的時候,方圓收到了邵可卿發來的短信:“老公:我已坐上去南京的火車,明天中午11:58分到南京。下午我準備逛逛夫子廟,看看南京最知名的天上人間夜總會,晚上8點,我就能接上爸媽了,我會一路照顧爸媽平安抵達東州。你在醫院好好養傷,等我把爸媽安頓好,再來醫院看你。”
夫子廟,天上人間…這是讓方圓刻骨銘心的記憶。汪泉,她現在還好嗎?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