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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太子恨,地宮玄

  等到了中央石臺近前,俞和才看出了這大雍帝陵暗藏的玄機。

  若說站在階梯上眺望帝陵谷,除了那匯集凡俗氣運的“九螭爭珠”地貌之外,便只看得清一道半人工半天然的大五行陣勢。可到了中央石臺上空,俯瞰下去,方能窺見這座鬼斧神工的帝王陵寢全貌。

  整個中央石臺作八卦形狀,石臺上的宮闕殿宇,也是按易術修建。宮殿分居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先天八卦方位,而圍繞著這些宮殿的石人石馬、方碑尖塔、花草樹木、池塘小橋等等,亦是按照易術六十四卦排列。從天上看,中央石臺就好似一個沒有刻字的巨大玄易羅盤,羅盤中央,豎起一座十丈高的白玉盤龍四方碑,碑的四面都雕著九州地形圖,下面嵌著赤金文字,寫的是大雍王朝每一代帝王的帝號和生卒年份。

  在中央石臺的八個方位,都有一座巨大的石拱門,拱門上雕著面目猙獰的異獸。拱門下面,便是通向陵寢地宮的階梯墓道。

  四皇子周承云身化黑煙,撲到坤位的石拱門下,一轉便化作周承云的本形,抱著雙臂,冷眼看著俞和按落了劍光,落到他五丈開外。

  “那柴禾道人妄稱什么高手,看起來似乎被護國真君俞大人輕松料理了么。”周承云鼻子里面冷冷的哼了一聲。

  俞和也不答話,反手執劍而立,周身道袍在夜風中烈烈飛舞。

  “承云兄長,你怎么的學會了這等仙家遁法?你莫不知道皇子不能修真,否則必遭天譴嗎?”周淳風上前一步,“你這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中了什么邪法?”

  “淳風,閉嘴!”周承云厲喝了一聲,“你不過是京城一個紈绔小子,懂得什么大事?我周承云堂堂太子之尊,被你所累,發配到西疆參軍。父皇還當我心里懵懂,其實我周承云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西疆戰事一日緊似一日,他不好親手免了我的太子之位,就希望我干脆戰死在西疆。然后他便順水推舟,讓那北宮賦春女的兒子,名正言順的接過太子之位。”

  周淳風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孔扭曲的周承云,只覺得背脊上一陣陣的寒流從頭頂涌向腳底。

  蒼白的月色下,周承云的臉顯得越發詭異,眼瞳中,仿佛燃燒著黑色的火焰:“我狠!我狠你周淳風,是你讓父皇終于找到了發配我的借口,我整日在宮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最后卻毀在了你的手上。”

  “我狠!我狠母后不爭氣。北宮賦春那賤婦,一心便知道抱著佛宗大腿不放,她想要她的兒子做太子。她還想要誘使父皇皈依佛門,干脆把帝君之位禪讓給她,她要做大雍的女帝,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們倆的容昭母后,她卻只會眼睜睜的瞅著父皇與那賤婦日夜廝混在一起,她無動于衷,所以我恨她。”

  “不過,我最恨的還是父皇!他給了我一切,卻又想把這一切從我身邊活生生的奪走。他想長生不死,可是他若不死,我便一輩子都只能是個太子,他不死我便做不成皇帝,如果做不成皇帝,我辛辛苦苦爭到這太子之位,又有何用?”

  說到這里,周承云幾乎是在嘶吼:“皇族不能修真,這賊老天定下的規矩。但是我周承云偏偏要逆天而行!什么天劫,什么天譴,來呀,不敢來么?父皇永遠都修不到的神通,永遠都得不到的長生,我周承云已然得到了。等著吧,父皇,我不會要你死,你就和賦春那賤婦,到大鎮國寺去廝守到老死吧,大雍王朝千秋萬代的不死帝王,注定是我周承云!”

  “而你,周淳風。你便是我踏上王座之前,將要踏過的第一具骨骸!”周承云一指六皇子周淳風,雙目一瞪,也不見他掐訣念咒,從周淳風的腳下便涌起了一團漆黑的火焰。

  六皇子嚇得面無人色,可俞和眼見危急,伸手抓住了周淳風的衣領,將他整個人硬生生拎了起來,甩臂扔出三丈之外。

  “俞和,你道行再高,劍術再精,也萬萬不可能阻止得了我。我周承云成為大雍的不死帝君乃是天命,你已扭轉不了。本來你在揚州好好的修你的道,練你的劍,這些與你何干?你卻偏偏要來此摻上一腳,趟這渾水。你可莫來怪我周承云,要怪就要我這不懂事的淳風皇弟,是他把你扯上了這條通向黃泉的不歸路!”

  周承云對著俞和張口一噴,一絲玄火射出,見風就漲,眨眼間化作百丈玄火怒濤,朝俞和洶涌而來。

  俞和見過這神通,在南海外的天涯海眼之上,那黑甲將軍所施展的真火神通,與這四皇子周承云所使的如出一轍。只是看起來周承云施展的威力更大,那無邊玄火中,隱含著龍吟虎嘯之聲,夾雜著滾滾雷音。

  俞和伸手一拍胸口紫宮大穴,白玉劍匣破虛而出,匣頂的白蓮一轉,登時猶如長鯨吸水似的,不到三息光景,那滔天玄火盡數被攝入了白玉劍匣之中。

  再看那四皇子周承云,已然身化黑煙,朝坤位石拱門下的墓道沖去。

  如今看來,這周承云極可能與那在南海作亂的龍門道修士有什么淵源,俞和斷不能任他逃走,劍光一起,便要追過去。

  “俞兄,帶上我!”周淳風狂奔而來,“地宮中機關太多,唯有皇族子弟才識得通路,帶我同行,可保你平安!”

  俞和點點頭,揮袖一卷周淳風,兩人身化劍光,朝周承云直追而去。

  整個墓道全是用雕花方磚砌成的,左右兩壁上,每隔三尺便有一盞防風長明琉璃燈。雖是地下墓道,但因那燈火通明,照得四下里纖毫畢現、如同白晝,憑空驅散了墓穴地宮中本該凝聚不散的陰冷氣氛。

  前面四皇子周承云,好似一道淡淡的黑影,貼著地面疾速滑行。沿著墓道階梯一路下行,百丈之后,突然臺階轉而陡峭,前面忽一轉折,直朝地下深處去。

  俞和加催真元,轉過墓道墻角,卻愕然發現前面周承云已然不見了蹤影。不過由此向陵寢深處去,就只有這一條通路,料想是墓道后面轉折太多,只消沿著階梯,一直追下去便是。

  抬頭看,臨近轉折處,有一連九道好似鍘刀般高高懸著的陰陽斷龍門,這每一道斷龍門,都是以玄鐵澆鑄,足有一丈多厚,而且雕滿了玄奧的道家符箓,可知這墓門一旦落下,陰陽兩世,從此隔絕。

  望著充滿了未知的墓道深處,俞和有些遲疑,但他狠狠一咬牙,真元再催,劍上華光大作,好似貫穿墓道的一行驚雷,直朝帝陵地宮而去。

  再朝前行了幾十丈,墓道就成了盤旋而下的階梯,兩邊的磚石壁,也成了鑲金龍紋的方形小磚,被長明燈光照耀,一大片流光亂眼,金碧輝煌。

  前路曲折,再不好御劍飛行,于是俞和收住了劍光,伸手攬住了六皇子周淳風的肩膀,展開七步云真篇的步法,朝下面追去。又走了百多丈,前門有道三丈高的石門,攔住了去路。

  抬頭一看,這石門頂上雕著一個碩大的“坤”字,兩扇石門中央,各雕著半邊威嚴的龍頭,合攏來就是一副完整的龍首圖形。石門左右各有異獸雕像鎮守,雕像的胸前嵌著明晃晃的八卦銅鏡。這兩扇石門半掩著,露出一道數寸寬的窄縫,似乎是四皇子周承云有意在告訴俞和,他剛剛進入了這道石門中。

  “俞兄,由此門進去,便是地宮第一重兵馬陣儀,其中有大神通者布下了禁法,遁術、騰云駕霧之類的法術都不靈驗,料想俞兄御劍術也施展不開,只能步行。這兵馬陣儀中,暗藏了許多兇險的機關。此時我們未在外面關閉地宮機關的總樞,所以這些機關一觸即發。你且小心跟著淳風走,半步也不可錯。”

  俞和點點頭,讓周淳風走在前面,自己則緊緊跟在他身后,倘若萬一有什么變故,也好及時出手施救。

  周淳風倒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就見他伸手在左右石門雕的龍眼上輕輕一推,那石門便緩緩的朝內面自行滑開。

  門后面有點像內外城之間的那種狹長的圓圈狀空間,左右都看不到邊際,此處離前面的下一道石門,大約有五百步的距離。俞和低頭去看,地面上鋪的全是二尺長寬的漢白玉方磚,每塊方磚上,都浮雕著如意云紋,紋飾中央,淺淺刻著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先天八卦之中的一道卦象,相鄰的兩塊磚之間,每每卦象也各不相同。

  每隔十步,便有一根長明燈柱立著,上面的燈火瑩瑩發光。從俞和與六皇子周淳風所站的門邊,到遠處的下一道石門之間,每三步便有一具兵俑。其中,有雙手持刀斧的戰士;有張弓搭箭的弓手;有揮錘擊鼓的猛士;有扶劍飲酒的將軍;有策馬橫槍的騎士;還有舉著盾牌的甲兵。這些兵俑零零散散的分布著,看起來并沒有什么次序。

  六皇子周淳風指著地上的方磚道:“俞兄,你且上眼細看,這每一塊地磚,都各雕有一道卦象,這便是此重兵馬陣儀的關竅所在。其中乾坤兩道卦象都絕不能踩,乾坤為天地,乃是帝皇所擁,他人不可染指,踩上去便是十死無生。若要走到對面去,我們須得緊挨著這些兵俑行走。”

  “俞兄你看,若是雙手持刀斧的兵俑,兵戈者,利器也,是為金相,對應的是兌卦,我們踩上它身邊雕著兌卦象的地磚,就會安然無恙;若是弓手形象的兵俑,弓箭飛射如風,則為風相,對應的是巽卦,須踩它身邊雕著巽卦象的地磚,則不會觸動機關;揮錘擊鼓的兵偶,大鼓聲如雷鳴,則為雷相,對應的是震卦,只能踩那雕著震卦象的地磚;將軍飲酒,英雄視烈酒為敵血,則為水相,對應的是坎卦,只有踩雕著坎卦象的地磚才是安全的;騎兵劫掠如火,則為火相,對應的是離卦,可踩雕著離卦象的地磚;盾甲兵守御如山,則為山相,對應了艮卦,只能踩著雕了艮卦象的地磚行走。俞兄你可要切記此中關竅,跟著淳風小心移步才是。”

  俞和點了點頭,周淳風望了望身邊的騎馬兵俑,背著手大步踏上了兵俑腳邊雕著離卦象的地磚,俞和自也小心翼翼的舉步跟上。兩人一前一后,格外謹慎的移動步伐,五百步走了差不多二刻,才有驚無險的穿過了這兵馬陣儀,面前便是下一道石門。

  周淳風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一臉慎重的對俞和說:“這門里,便是皇陵地宮的中央墓室,里面有我大雍王朝歷代帝皇的遺骨安葬,機關更是多得數也數不盡。俞兄你須謹記,踏入中央墓室之后,切莫胡亂走動或觸碰任何物事,否則必會引發機關。里面情形千變萬化,淳風自會出聲指引俞兄。但若遇上我那承云兄長,俞兄出手擒拿,如有打斗,萬萬要收束破空勁氣,莫要碰到了左近的什么物事,切記切記!”

  “俞和省得,殿下放心。”俞和慎重的點了點頭。

  周淳風這才轉過身,深吸了口氣,伸手扳動了石門上的機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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