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國跟風國的邊境,一支規模不算大的商隊,正在以極慢的速度,沿著大路,往風國的方向走去,為首的一人,長得極丑,一條橫貫臉龐的刀疤,讓人只是看了,就會覺得渾身不自在。
遠處,一支十幾人組成的“土匪”隊伍呼嘯而來,似只幾個眨眼的工夫,就把這商隊給圍了起來,那些“土匪”的坐騎,都是風國才會出產一種名喚“草上飛”的名馬,便是在風國,這種(和諧)馬,也是只有皇帝直屬的軍隊才能配給,隨時可以上戰場的那些“百姓兵”是騎不起的。
商隊為首的那人眼皮微微一抬,環視了一圈圍了商隊的人,像是早有預料他們會來,并不像尋常商人被劫時的緊張。
“東西留下,饒你們不死!”
為首的“土匪”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兒了,人不下馬,只盯著刀疤臉的商隊首領喊道,“若敢反抗,格殺勿論!”
“你們這土匪,也裝得太不像了些。”
刀疤臉笑著揚了揚眉,橫貫了整張臉的刀疤也隨著他的笑蠕動了一下,讓人只是看了,就忍不住后背發冷,“車上裝得東西,可是我家相爺要送給你們皇帝陛下的金貴玩意兒,你們確定,敢就這么一群人七手八腳的胡亂拖回去?當然了,你們要就這么拖走,我也不攔,若是弄壞了,你們皇帝陛下責怪下來,你們幾個,噢,或許,不只是你們幾個,連你們的家族都受了連坐,成了亡魂,可別來找我埋怨沒事先告訴!”
為首的“土匪”顯然是聽過莫國這少年相爺的大名,微微一愣,繼而,目光復雜了許多,四年前,還是個年僅八歲的娃娃,就能攪得天下為之震動,四年平靜之后,這是,又要鬧出什么事兒來么?
還好,對方這一次要示好的人是自國的皇帝,這一次遣來“劫道兒”的是自己,不然,若是當真把這事兒給弄砸了,弄難看了,對方跑去了跟商國、意國結盟,到時候,三國出兵,風國三面受敵,自國的皇帝,還不得氣得把御林軍統統發配到前線當肉盾去!
“我家相爺的令牌在此,你們若是還覺得不真,大可一路隨了我們到巖京去。”
刀疤臉一邊說著,一邊自腰間抽了一塊兒金色的令牌出來,那令牌式樣不算復雜,只一支搭了箭的長弓,一束稻谷,八本書卷,正中心,大大的“納蘭”兩字。
在莫國,所有人的令牌都是皇帝御賜的,搭箭的長弓,表示這人是立過軍功的武將,稻谷,表明這人在莫國是有封地的封王,書卷,代表這人現在所擔任的,是對莫國有極重大作用文職,最少的,是一本,大都是州縣的長官,最多的,是九本,只納蘭段曾得到過此項殊榮,橫觀整個莫國現如今的朝堂,能得著八本書卷標示的,絕不超過三人…而三樣標識齊聚的令牌,縱觀整個莫國的歷史,也只莫國現如今的少年相爺,“納蘭述”手里,有這么一塊兒!
“原來是納蘭相爺的屬下,是我等有眼無珠,冒犯,冒犯。”
四年前,泗水亡國的起因,便是因為遣了刺客,傷了這位納蘭相爺,這“土匪頭子”好歹也是風國皇帝身邊的直屬,哪里會沒聽說過這事兒?他不是蠢人,不然,也不會被派來做這種極容易惹上麻煩,留人話柄的事兒,“此處距巖京,入了關之后,還有八百里,你們幾個這樣商人打扮,怕是也不妥,不若,待入關之后,你們就換上使節的衣裳,我等隨行保護,也免得讓納蘭相爺給我主送來的禮物,有什么閃失?”
“我家相爺對貴國皇帝陛下的這份‘示好’,怕是,不適合太過招搖,讓旁人知曉的。”
刀疤臉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拍了拍自己身后馬車上擋水的油布,“我家相爺說了,四國聯盟,雖是已經開始有了些小小的摩擦了,可終究是還沒當真打起來,若是給旁人知道他對三國的態度有親有疏,怕是不妥,再說,貴國的陛下,也斷不會希望,我家相爺要送他的這金貴物件,也被別的國家索要去的…”
聽刀疤臉這么說,那“土匪頭子”的目光又沉了沉,看那馬車后面物件的仔細程度,也比之前更甚了幾分,許久,才扭頭跟他身邊的人耳語了幾句,那人神色緊張的點了點頭,快馬加鞭的先行離開了。
幾乎與此同時,商國七月城的皇宮門口,一支商隊也停了下來。
“你是說,你是莫國的小丞相派來,見我們陛下的?”
宮門官微微挑眉,把商隊頭領上上下下打量了三遍,猶有些不信的再問了一句,“有什么信物或者證據么?”
“我家相爺說,這是他給貴國皇帝的禮物,貴國皇帝見了,自然就會相信,這是他送來的了。”
商隊首領顯然早就料到對方會是這種反應,也不生氣,只轉身使人從身后的馬車里取了一只精美的匣子出來,給宮門官遞了上去,“你若是怕我們是什么不軌之徒,我們也可以先不進去,你只把這禮物帶進去,進獻給貴國皇帝,待貴國皇帝見了,自然,就會傳喚我們進去了。”
宮門官反復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人,又仔細的看了看遞過來的盒子,許是怕盒子里有什么危險的東西,就往后稍退了一步,扭頭,朝旁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示意那侍衛上來接盒子,“打開。”
“你在這里打開這盒子,回頭,怕就該是你的脖子在城西的場子里被打開了。”
商隊頭領也不出手阻攔,只唇角一揚,笑著坐回了馬車的橫椽上,抬起雙腿,絞起來搭在了馬背上,“我們這么一大幫人呢,就在這兒等著你送進去,又不離開,若是,這盒子里面當真有什么能致人死命的東西,我們還能活?我們相爺還說商國是出勇士的地方,我瞧著,呵呵,哪里有什么勇士,根本就都是一群怕死鬼!”
宮門官被氣得不行,又不敢當真動手對這商隊頭領動手,畢竟,莫國那少年相爺的名聲兒可不是能隨便能拿來開玩笑的,萬一,這些人當真是那位相爺派來給自家皇帝送禮物的,被自己一怒之下給打了…誰知道,商國會不會就成了第二個泗水?舌頭底下壓死人,這話,用來形容那位相爺,可是半點兒都不夸張的!
“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去通傳一下!”
宮門官強壓下怒氣,自侍衛的手里接走了盒子,轉頭跟身邊的一人吩咐了幾句,就快步往宮門里面去了,商隊頭領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樣子,就像那宮門官怎么做,都不會影響到他一般,把帽檐兒往下拉了拉,叼了根草在嘴里,就打著呼嚕睡了過去。
當然,有“商隊”前往的,不是只有風國和商國,意國的皇帝,這一時,已經召見了遵納蘭相爺之命,前去饋贈禮物的使者。
打開裝禮物的盒子,里面是一冊金帛制成的書,自盒子里面取出書來,只見,書皮上是兩個蒼龍勁骨的赤色小字:兵論。
“這是…你家相爺親自準備的?”
意國的皇帝顯得有些吃驚,再看在堂下站著的“商隊頭領”,目光就有了些不同,“這禮物,還有旁人看過么?”
“回陛下的話,這箱子里的東西,只我們相爺一人見過。”
“商隊頭領”恭敬的垂著頭,聲音洪亮的回答了意國皇帝的問題,沒有半點兒的怯意或者猶豫,“這盒子上面,蓋了我家相爺的蠟印,陛下應當是知道的,蠟印若是破壞,便是大羅神仙,也斷無可能不留痕跡的恢復原樣。”
“你家相爺,可還有跟你說過什么,讓你轉達給寡人的么?”
意國的皇帝一邊問著,一邊小心的把那卷金帛書冊打了開來,細細的看起了那上面寫得東西來,“或者…有沒有什么…”
“我家相爺說,他送給陛下的,是意國最迫切需要的東西,他以他的誠意先拿出來,希望陛下,也能回應以相應的誠意,這樣一來,以后的生意,才好繼續。”
“商隊頭領”明顯是早就被人交代過,若是意國的皇帝問起,他該如何回答,此番應對,全然不費半點兒的思量,出口就來,“陛下不需要著急的做決定,我家相爺,并不是只遣了我來跟陛下送禮物,另外兩國的皇帝,現在,該是也在見我家相爺遣去的人了,三國所缺不同,我家相爺送的東西,也是不同…”
聽“商隊頭領”說到這里,意國的皇帝便是坐不住了,莫國勢弱,卻是有納蘭家兩代名相的扶持,昔日里,“納蘭述”就曾僅用紙筆之功,攪得天下大亂,給莫國討回了大便宜,意國人多,國力卻只能在四國里排名第三,前番與排名第二的商國聯姻,才堪堪能應對掣肘的了風國,這若是…這來人也說了,收到“禮物”的人,可不是只有自己,若是另外兩國,尤其是風國,提先跟莫國達成了什么約定,意國,可就真真的被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