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繼祖很憤怒,捏著煙的手在顫抖著,看著窗外疾馳而過的景致,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內心的怒火,為什么,他不理解為什么斬刀巖要阻止自己,再強的單兵也架不住人多,配備齊全火力充盈,難道還對付不了程孝宇?
他推崇個人英雄主義,但卻是只針對自己,面對敵人,他更喜歡摧枯拉朽的批量攻勢,成規模的群體力量一定超越個人力量,你程孝宇身邊有幾個高手,誰身邊也不是空無一人,在指定地點的指定包圍,你跑得了嗎?
他認為自己已經要成功了,沒看對方連出都不敢出來嗎?至于遠處的狙擊手,能夠抵得過自己裝備精良的幾十個好手嗎?要不是斬刀巖,一切都將要成功,要不是斬刀巖,此刻程孝宇該已經徹底被除名,哪至于此刻這般被動,要迅速的離開威海,要躲避程孝宇身邊高手的追擊。
恨,憤怒,無奈,憋屈,怒火不知該如何發泄。
身邊還有近五十人,憑什么要跑,為什么要跑?洪繼祖很想停下來等著那個家伙過來,倒要看看他身邊的高手對上自己身邊裝備精良的職業戰士,會是什么狀況?
“少爺,太祖爺吩咐了,一路向南。”
洪繼祖想停,當他的命令下達之后才發現,自己在手下當中并沒有想象中那般的威信力,人家根本沒有理會自己,一次次的將父親拿出來說事,這讓洪繼祖更加的憤怒,要不是從小就學會了不做紈绔子弟般囂張,不去妄自菲薄屬下們的忠誠,此時此刻他絕對會掏出槍干掉這個只將父親掛在嘴邊的家伙。
他的憤怒還沒有爆發,已經開始有人給他泄氣。
最前方的車子一打轉,整個橫在了路中間,急剎車輪胎與地面的摩擦掛起一道黝黑的柏油痕跡。
又是連續兩槍,二三號車分別輪胎被擊中,急剎車后橫在路面上,三號車由于回轉空間小,半個車身沖出了路面,晃晃悠悠差點栽下去。
緊接著,洪繼祖知曉了為何自己該逃,雙方的戰斗實力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看著對方火蛇的槍口不斷收割著自己人的生命,他開始害怕了,他無法不害怕,幾十人勉強做到防御都很難,更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對敵人展開還擊,短短時間內死傷頗多,鮮血橫流尸橫遍野。
坐在防彈車中,洪繼祖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有多么的安全,左看看右看看,除了看到自己人時不時的中槍躺下之外,敵人的影子還沒有看到,他很想認為是范彪子的人在對付自己,畢竟是在他的地盤上,他有這個能力,可現實就是現實。
大奧那如同肉山般的身影鉆了出來,迅速的沖擊著防線,虎狼和童毒更是只憑著兩把手槍就如鬼魅般沖擊到防御圈內。
差距,不懂的人永遠也不會懂。
“貨車撞開道路,讓少爺的車子沖出去”
有人下達了此時最正確的命令,洪繼祖看到了這個被自己認為很羅嗦的男人,你還真別說,關鍵時刻,這些曾經跟隨過父親走南闖北的老家伙們,一個個臨危時的經驗,委實厲害。
貨車從尸體上碾壓過去,撞開了防御陣型的自己車子,停靠一旁給洪繼祖那輛防彈車提供離開的通道。
毫不猶豫的沖了出去,保護少爺,這是所有人的第一使命,尤其是那個跟隨著洪太祖的老家伙,他深知太祖爺的脾氣秉性,死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想死卻死不了。
洪繼祖的車子離開后,大奧扛著火箭筒,甕聲甕氣的問道:“宇哥,直接將這小兔崽了轟了算了,還跟他講什么條件?”
程孝宇搖搖頭,笑道:“你覺得留這樣一個自以為是以自我為中心的敵人,可怕嗎?”
大奧想了想搖搖頭。
“那不就結了,留著,隨時都能取他性命,在這之前,他的小命留幾天,對我們的影響并不大。”
“哦,那現在…”
“追著屁股轟一轟,這玩意平日里可玩不到,趁著在別人地盤隨便禍害的機會,還不好好玩一玩?”
“得嘞”大奧獰笑著,瞄準著洪太祖車后的位置,故意延遲了半秒鐘扣動扳機,火箭彈噴著火蛇沖擊而出,轟的一聲在洪繼祖車子剛剛行駛過的公路上炸開,熱浪和碎石碎片迸濺在車子之上,整個車子就感覺后面來了一股推動力,推著車子前行,噼里啪啦的撞擊聲在車后方響起,洪繼祖下意識的伏下了身子,在那一瞬間,他很害怕,他怕自己死了。
這一幕看在手下人的眼里,心思重的會多想,心思不重的也不會想到,臨危不懼,都做不到嗎?
兩分鐘之后,有一發炮彈轟在了車后,這一次距離更近,炸點更近,車子被整個的拱了起來,狠狠的摔在了公路上,劇烈的震動讓洪繼祖頭部撞在了車頂,車子也發出陣陣哀嚎的聲音。
洪繼祖怕了,幸得車子的速度夠快,已經脫離了火箭炮進行阻擊的位置,否則他就會有一種想要馬上匍匐下來的沖動。
洪繼祖跑了,留下來阻擊程孝宇的人遭殃了,黒木和大頭兩把槍,虎狼童毒兩把槍,崔小辮和大奧則完全就是重武器轟炸,之前在路上被阻擊后奪下來的武器,此刻一股腦全部砸向對方的防御體系,很快防御圈就被撕開了口子,緊接著即是防御體系破滅,沒了束縛,黒木等人迅速搞定了這一群敵人,最后剩下的活口不多,能喘氣的都是放下武器主動服氣的。
洪繼祖從沒有這么一刻,看斬刀巖是如此順眼,看著他的車子從另外一條路沖上來引領著道路,洪繼祖突然覺得自己很安全,有斬刀巖的保護,很安全。
十幾輛車子和幾十個人堵在了公路之上,洪繼祖仔細的盯著對方,心臟怦怦的的跳動著,嗓子眼處一陣陣火辣辣的煙霧,說是嚇得他絕不會承認,可不是嚇的,又是什么呢?
怕死的人,總是會喊著死又何妨,真正到了臨危一刻,他們才會承認,死亡很可怕,自己不想死。
直到距離近了,對方亮出了友善的信號,斬刀巖先停車與對方進行了接洽,另一輛車上的洪繼祖才知曉,這些人是范彪子派來保護自己的,如若是從前,他一定會喊著,返回去干掉程孝宇,可現在他不敢了,他開始知道有些情況不是自己曾經想的那么簡單了。
從戰斗開始到戰斗結束,短短不過十分鐘的時間,零傷亡的代價讓范彪子的人見識到了程孝宇手下人的強橫之處,望向他們的目光中充斥著敬畏的目光。
形態各異的幾個人,給范彪子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麻煩各位,將這些人的尸體和活著的,都綁好了,追上前面的車隊,給小太祖送回去,并附送在下的一句話給他,下一次,他就沒這么好命了,殺人者恒殺之。”
程孝宇沒有追擊洪繼祖,斬刀巖也沒有解釋洪太祖保下了他的事情,看著洪繼祖一夜倉皇逃竄回到南京,差距,在面對著危機之時,清晰顯露。
看著迎接自己的車隊,洪繼祖所有的擔心全部消失,一個小時之后天明,洪繼祖還沒有來得及去見一見父親,手下前來通報,貨車被送了回來,看著橫七豎八的尸體,他的眼皮直在跳,看著那些受傷的人他還沒有辦法發怒,還要用懷柔的狀態來安撫這些為了保護自己拼命的下屬,心中怒火無線上升。
洪太祖每天早上都會到公園遛彎兒,老公園在古都城根下,透著老南京人的古味道。
打著太極拳,周遭的老兄弟們紛紛跟從,洪太祖的威信,多少年形成了鐵桶般的存在,洪繼祖以為自己掌握了南太祖的大批能量,殊不知不管洪太祖休息多長時間,他只要還活著,他周遭這些老兄弟們還在,南太祖就還是南太祖,誰也無法替代,只要他想,振臂一揮,該屬于他的還是屬于他。
“爸”
“跪下”
“爸?”洪繼祖本以為父親會心疼自己,會想著給自己報仇,怎么也沒想到見面卻是怒斥跪地。
“跪下”
“為什么?”
“為什么,知道嗎,此刻啟豐就在飛機上,一個小時后,他會到達威海,用不了三天,他會與范彪子合作、與西南毒和香港、臺灣方面的人齊動手,對我們展開沖擊式的進攻,你還覺得自己不該跪嗎?或是你覺得身為我的兒子就可以不用死嗎?”洪太祖的太極拳沒有停,可誰都聽得出來,他話語中盡是凌厲的殺氣。
洪繼祖傻眼了,他覺得這一切都太過不可思議,他覺得跟范彪子之間已經達成了共識,剩下只需要進行一些細節的磋商即可,之后即是慶功,即是合擊對抗北方,再之后…
美好的藍圖勾勒出,怎么就變了?更何況,昨夜還是范彪子的人保護著自己從威海一路返回到南京,怎么就突然之間…
洪太祖走了,他身邊的那些老兄弟們也完成了晨練一一離開,望著跪在地上的洪繼祖,這些人要么是嘆氣要么是搖頭,機會一次次的給予,因為你的魯莽而與北王爺開戰,一次次的維護換來的卻是你并不珍惜的結果,你還能跪在這里,概因你投了好胎,換個人,早就成為長江內的一抹塵埃。
所有人都走了,洪繼祖依舊跪在那里,雙拳緊握,他能夠感受得到遠處投射來的目光,那里面,蘊藏著他無法忍受的恥辱感。
“程孝宇、范彪子,你們都該死,你們聯合起來玩我,你們該死,該死”
斬刀巖叼著煙站在遠處,深深的嘆了口氣,他看出了一些什么,跟著洪老大這么多年,今時今日他才發現,對方似乎并沒有對這個兒子如何好,給予足夠的支持,給予一次次的縱容,卻從未真正意義上教過他如何立足于這個世界,一些真正能夠安身立命的道理,他從未教過兒子,為什么?
啟豐的飛機準時到達機場,在沒有昨夜洪繼祖的昏招之前,范彪子還不好欠人命和人情的前提下大張旗鼓合作,本應是剛剛返回的牛焚和朱達常前來談判。
現在,不需要談了,合作的一切因素都齊備了,接下來即是全面合作,啟豐給予范彪子足夠的尊重,輩分上差了些,卻沒有如洪繼祖那般裝大尾巴狼,擺正自己的位置,是一個成功人士必須擁有的品質。
范彪子給予了最隆重的接待,不鋪張奢華卻也不失該有的隆重,幾輛車子開進了機場,一身正裝的范彪子快步上前握住了啟豐的手,完全將自己擺在了晚輩的位置。
程孝宇對范彪子來說是晚輩,范彪子對啟豐來說也是晚輩,執晚輩禮的尊重,放得下三個字很重要。
“你們兩個家伙,這一趟臺灣干的漂亮。”程孝宇讓牛焚和朱達常上了自己的車,看著兩個處處透著猥瑣形象的家伙,牛焚不管怎么說還算是個俊秀小老頭,猥瑣人家也有資本,這朱達常的拉風哥形象在網絡上瘋傳,真正作為創始人的他,反倒被人誤認為是效仿者。
牛焚和朱達常絕對是王八看綠豆,一拍即合,諸多的思維方式和想法不謀而合,雙賤合璧的威力開始逐漸顯現。
“宇哥,我這都憋屈好幾年了,再不動彈動彈,整個人都要生銹了,總是搜刮小辮的錢,我也會不好意思。”朱達常叼著煙,形象依舊拉風,并且在臺灣,這老家伙還學會了另一個很讓人接受不了的毛病——喜歡上了嚼檳榔。
“呸,就你,還會不好意思,崔小辮說了,他有張銀行卡不見了,到銀行去查賬戶余額,每隔幾天就會少上幾千,這種事除了你還有誰會做?”程孝宇啐了一口。
朱達常將嚼完的檳榔吐出去,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翻著車內的儲藏格,弄出煙來扔給牛焚。
他跟程孝宇的關系,看得牛焚心中一寬,誰不想跟一個有能力又器重自己,同時又不會太過于端架子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