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軍區總醫院內,歡呼聲響起,滕豫章教授的生命被挽救回來,盡管身體依舊虛弱,但可以確定生命無憂,消息一經傳出,走廊之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不少人紛紛拿出電話,通知該通知的人,到場的裴建軍更是與兩位副國級領導一同,將消息通報給各位首長。
病癥好了,可虛弱的身體卻需要長時間的療養,而此刻本該接受歡呼的英雄,卻蒼白著臉頰滿頭是汗,身體軟的如面條,整個人癱坐在椅子當中,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在醫生的建議下有護士攙扶著程孝宇離開手術室,進入早就準備好的病房休息。
病房中,程孝宇睜開眼睛,沖著裴裴眨了眨,他遠沒有看起來那么虛弱,只是不得不將虛弱表現出來,他可不想成為專門的救人機器,況且也沒有那么多的人值得他來治療,治標不治本的治療方式,等同于在死神手里給本該結束生命的人拽回一段時間的生命,要不是具有特殊意義的,救助只會讓其更加痛苦,一次次的面臨可能離世的痛苦,爺爺看得透,說的清,別人呢?
至于足夠身份的大領導,每一個都是有著專業的醫護團隊看護,營養餐營養藥營養的生活方式,看看那些已經離開領導崗位的大首長們,一個個精神矍鑠的活著,對于他們來說生命的終結幾乎等同于壽元的終結,在很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定期接受全身檢查,五六十歲開始就保養身體,一點點病狀早早被消滅在萌芽狀態,看裴老爺子就能觀度一二,身體無大病,生命力不足了,程孝宇強制性拉回了老爺子的身體,只能讓其看起來一次比一次更加蒼老,明知道自己即將離開的那種感覺一次次重復,也不舒服。
將‘氣功’設置成不可為,最起碼不可多為,也是為了避免麻煩,我不是救世主,我拯救不了蒼生,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規律,偶有為之也是擁有著不可抗拒的理由,滕教授倒的太突然了,他腦子里有太多的東西還沒有完全整理出來,不是不想整理,而是一直沒有時間,他將有限的時間都投入到了無限的科研領域方面,這一次疫苗的研發結束,強制性日程已經安排了滕教授會將自己畢生的所學,以文獻記錄的方式保存下來,這也是諸多在各個領域有所建樹科學家們在身體允許下書寫的另類遺書,當然也有一部分科學家選擇親傳弟子這種方式,將有限的時間投入到育人上面。
滕教授的妻子和子孫們在得知滕教授安然無恙之后,又聽得醫生說功勞都是這位奇人的,紛紛跑到程孝宇的病房來表示感謝,裴老爺子也跟著幾位首長來病房看望過他,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玄乎點的話則是一次施功耗損壽元數年,為國家生物科學領域留下一顆燃起的巨大火種,耗損壽元也心甘情愿。
就一句話,老子的‘氣功’可不是批量產品,別想著誰都來找我。
主刀教授和院長倒是提出了另一個他們認為的可信性方案,并暗中一層層往上遞,說實話,他們并沒有什么私心,只是想著這神奇的能力能夠應用到更為廣泛的領域,讓更多的人受益。
“是否可請程先生出來將自身所學教導三五學生?”
裴建軍試探性的問了一下,程孝宇有最牛的擋箭牌,指了指自己的身份,紅箭特殊小組成員,先天對維修敏感專家,必須擁有這份能力,才能修煉出那一絲絲屬于氣功的氣流,這一次在滕教授身上耗損掉,幾年之內別想著再次施功。
是實驗的小白鼠,還是高深莫測的世外高人。
看似沒有關聯的兩個詞匯,實則中間只有一個小小的界限來劃定,即是你所擁有的身份地位權勢,能否抵擋得住來自方方面面所謂大義的要求,成為實驗的小白鼠,用一些人的理論來說是為了全人類做貢獻,你不能自私到為了自己而不去拯救全人類,你必須奉獻,你必須讓自己成為被研究的對象,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不管你是否愿意,服從一部分口中所謂的大局,將人性屬性徹底拋之腦后,用一個虛無縹緲的理由來泯滅人之一字的根本。
如果你足夠強大,如果你擁有著別人不敢撼動的權勢和地位,那么你就是高高在上的世外高人,享有被別人膜拜的資格,所有一切的言論都將徹底泯滅在無上榮耀之下,你就是神,就是主宰,就是某個領域的主導者,不是被研究的對象,而是倍受膜拜的高山流水。
差距,一線間。
結局,天壤之別。
程孝宇在短短的幾天時間內,分別承受了兩種可能性結果的侵擾,來之前他有所準備,卻沒想到還是會來的如此猛烈,人類對于生命的探究一直未曾停下腳步,他神奇的表現等于給這探究突然間開辟出另外一條道路,就連剛剛蘇醒過來的滕豫章教授都主張讓程孝宇作為實驗對象,很多人都愿意相信,這位在學術界享有盛名的老人不會是沽名釣譽之輩,躺在病床上還不忘做出自己的貢獻,他只是想要單純的解讀探究人類發展生命起源的密碼。
裴老爺子預料到了開局,他也預料到了程孝宇不會拒絕自己,毫不猶豫的趕來,卻沒有預料到這些猛烈的攻勢,他無法站在所謂公正的角度,他只能站在家里人的角度,想法跟程孝宇相差不多,要說自私談不上,只是在一和億之間,衡量生命等值價值的多寡。
按照數字理論,一自然要服從億,可這一也是生命,億也是生命,并且這億還是不可知不確定,而一卻是實實在在存在,以虛無縹緲來對抗真實存在,究竟誰更重要。
這是一道無解的題,永遠都不會有答案,對是對,對是錯,錯是對,錯是錯,萬千心,萬千答案。
如果沒有特殊小組這層身份,如果沒有創造出軍隊中裝備的特殊價值,程孝宇絕沒有如此足的底氣,索老爺子鎖鏈子索大炮更沒有底氣拍著桌子痛罵,臭知識分子。
泥腿子、知識分子,傳承自戰爭年代,某些矛盾就一直沒有調和過,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能夠精誠合作,可在很多問題上卻難以找到一個可以溝通的共同點。
用索老爺子的話,程孝宇是軍隊的精英,每年創造的既得價值過千萬,并且還在持續增加,所領導的科研小組如今也頗具成效,維修指南模塊也初具規模,你們這些知識分子以一個什么莫須有的理由就想要奪取部隊的精英,簡直是胡鬧,滑稽,不可理喻。
坐在病房的窗口處,屋內有空調,可程孝宇不想感受著一種循環的溫度,暖熱的微風從窗口吹進來,手里夾著一根煙,眼神空洞的望著樓下青青的草坪上人來人往,遠處水泥路上車來車往。裴裴坐在一旁,手里捧著一本書,細細的品讀,可任誰都看得出來,此刻她眼中流轉的不是思考,而是淡淡的忿恨,對誰?自不必說,那些想要讓愛人成為小白鼠的家伙們。
黒木拿了一把椅子坐在門口,腳搭在醫院內墻壁上固有的扶手上,手里依舊是一本笑話書,這世界的笑話只有那么多,黒木卻依舊百看不厭,哪怕不甚好笑。
虎狼則坐在房間外的公用椅子上,抱著臂膀,垂著頭,閉目養神,耳朵時不時的會動一動,那是有人靠近的時候,以他的世界觀更加無法理解此時此刻的一切,宇哥救了一個人的命,現在還被一群人詬病為自私,這他娘的都是什么理論,想想要不是宇哥現在錯綜復雜的背景關系,早就被拉走了,虎狼不知道啐了多少口,正如程孝宇所說你無從恨,除了別有用心之人外,大家提出來的建議錯了嗎?沒錯,你所能做的只是沉默著,等待著,并且給自己找到一個答案,除此之外,做什么都是錯。
“要是我,殺出去,堅決不做大家認為的好人,做一個無愧我心的壞人挺好的。”
常說,殺戮是罪,程孝宇認為,救贖在特定時刻更是罪。
外面風起云涌,醫院內暗流涌動,唯一保持著過往平靜的就是這間病房,虎狼和黒木兩人守門,一些妄圖用自認為大公無私大道理來勸慰程孝宇的人,都被拒之門外,再有過度言語,扔出去。
程孝宇這一生,經歷過幾次大的情感波動情緒變化。背上行囊踏出小山村;咬著牙堅持著留在了春城;對裴裴發出那條求愛短信;第一次越貨,第一次殺人;與比天高的大人物對抗…
卻從沒有一次,對他的人生觀觸動如此之大,竟然有完全顛覆固有思維模式的趨勢,不管過去遇到什么樣的麻煩,總還能夠堅持著傲嬌著不去妥協,可現在給了一個讓你身披正義的選擇,代價是需要付出你所擁有的很多東西,乃至失去自由和思想,如何做抉擇,如何選擇?
什么是正義?什么是邪惡?什么是大義?什么是自私?
程孝宇想到了中間人這個詞匯,自嘲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