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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東京的桃子熟了

  霞光萬千,刺破黎明的薄霧,投射在太原軍校點將臺上那桿高達三丈三尺,比普通旗幟大上一半的鮮紅金黃星芒旗之上,金光紅旗,相映生輝。

  旗幟在晨風中輕舞飛揚,一如臺下三千張年輕剛毅、神采飛揚的面龐。

  三千天誅軍將士,站成八個方隊,整齊如豆腐塊,帶著驕傲而自豪的神情,向天誅軍旗行注目禮。

  是的,他們有理由驕傲,也有理由自豪,只因今日就是天誅軍全軍嘉獎大會,為太原戰役與銀州之戰有功將士頒獎。

  這個頒獎之所以推遲到現在才進行,除了進駐太原之初,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一時無法統計軍功之外,銀州之戰的主角,第三混成旅駐防未歸,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三日前,拿著簽署生效的和議詔書,前往的接收銀州的曹氏父子已抵達銀州。早已做好撤軍準備的張立,辦完一切交接手續之后,立即揮師返回太原。在過黃河時,還巧遇一隊獵兵率領的,天誅軍用五百戰馬與鎧甲,向晉寧軍與麟府豐三州換來的二千四百多名騎術上佳的新兵。當然,這批新兵此時只能步行到太原。

  雙方相遇,均是大喜:張立喜的是,天誅軍最緊缺的騎兵,終于有了新來源;而新兵們喜的是,有坐騎了。

  沒錯,第三混成旅的騎兵團,原本就是一人雙馬,再加上撤出銀州之時,夏人歡喜之余。為表謝意,又贈送了一批羊駝與數百良馬。如此一來,兩軍匯合,車騎步快速行軍,堪堪在嘉獎大會前,趕回太原。

  當然,眼下還是戰時,全軍嘉獎大會,自然不可能讓二萬余天誅軍全部聚齊到太原軍校內領獎觀禮,只能是各旅從營、都、隊中選取獲獎代表。前來太原。這三千將士。就是在太原戰役及銀州之戰中,有著出色表現及立下功勛有功將士。

  “太原第一營,授予第一混成旅重甲長槍營,請副指揮使董先。代表本營。上臺領賞。”

  點將臺上。狄烈親自主持頒獎儀式,并親手將獎賞發到上臺的每一個將士代表手里。這樣大好表現恩賞、收束人心的機會,他是絕不會讓人代勞的。

  去掉了頭上的“代”字。短短半年間,由一名基層什長,升為營副指揮使,軍階為校尉,這是對董先優秀戰績的肯定。而董先也實踐了自己的誓言,第一個沖進太原子城,帶領著自己的營都,獲得“太原第一營”的榮耀。其本人,在太原之役中,前后手殺三十七敵,獲首級二十六,個人戰績為全軍之首。

  狄烈將代表太原第一營的新戰旗、軍階牌以及賞賜禮單交到董先手上,微笑道:“榮耀、服從、忠誠、犧牲,你都做到了。很好,繼續努力,希望下次軍功大會時,本軍主能為你佩上郎將的軍階牌。”

  董先結結實實地碰了個叩胸禮,聲音鏗鏘冇道:“卑職一定不會讓軍主失望!”

  狄烈含笑點頭。董先執旗轉身時,忽然說了一句有點摸不著頭腦的話:“卑職其實一直很想領教軍主的身手,多謝軍主成全卑職這個心愿,卑職心悅誠服。”

  狄烈稍稍怔了一下,隨即憶起董先所說的,當是指太原南關城下,自己假冒金兵,將其擊暈一事。微微一笑,董先,不失勇將本色啊。

  接下來,是爆破壽陽的第二混成旅的工兵都、截擊完顏突合速的獵兵第一、二、四、五都、攻占壽陽的白馬旅、成功阻援的各個獨立旅、神堆驛大戰的第二混成旅…基本上第一野戰軍全軍各旅,都或多或少立下了功勛。這一次犒賞,至少清空了太原大備倉里的五分之一儲備。

  天樞城的財稅都監侯方鏡,看著滿滿的倉庫嘩啦啦地不斷搬空,那個肉疼…

  狄烈卻猶嫌搬得不夠空:“這不是還有五分之四嗎?我們吃肉,將士們也不能只喝湯。如果各旅將士們的軍功再翻一翻,就算清空了大備倉,我也只有高興的份。”

  集體榮譽頒發之后,是個人榮譽,而個人榮譽的最高體現,自然就是軍功勛章了。

  全軍近一半的將士,都獲得了一枚鎏銅鐵質的四級勛章;獲得純銅三級勛章者近千人;鎏銀銅質的二級勛章獲得者,也達到百人之眾;而且還出現了七人獲得鎏金銅質的一級勛章。

由于金鑲玉的特級勛章,只有重大貢獻者才能獲得,一般情況下,一級勛章就是普通士官的最高獎賞與功勛了。因此,這七名一級勛章獲得者,在全軍中又有一個  稱號“七勇士”。七人當中,就包括了重創完顏突合速,改變了太原戰局的張銳;殺敵數量第一的董先、孤膽闖敵營,解除井陘之圍的郭大石…

  與軍功勛章相配套的,又是一輪流水價的犒賞。點將臺旁,那堆積如山的財帛米面、牛羊騾馬,短短兩個時辰,就分發一空。

  不說圍觀的近萬太原城百姓,心情是如何的震驚、艷羨、欽慕及蠢蠢欲動。就算是點將臺上觀禮的客使,早已見慣各種犒賞的留守司使者及其衛隊將士,都看得驚羨不已這天誅軍的賞賜,也太豐hòu了吧?

  宗穎搖頭嘆道:“天誅軍此次占領金軍的軍資重地太原,真是賺大了。不足四萬軍兵,卻坐擁可支持十萬大軍一年軍事行動的軍資,便是我留守司也遠遠不及啊!”

  岳飛的看法卻略有不同:“hòu賞固然重要,亦可凝聚軍心,提升士氣。然以飛之見,那軍功勛章制度,才是真正點睛之筆。有此舉措,我大宋士卒,方洗去‘賤配軍’之恥,重拾勇者之心就象天誅軍那‘七勇士’一樣。”

  呼延次升低語道:“敏之兄。東京之事,不可再拖延了,當斷即斷啊!”

  宗穎扭頭看向岳飛:“鵬舉,你意如何?”

  岳飛微微欠身,目中精芒閃爍,語氣果斷:“我等這幾日踏遍天樞城全勢力范圍,亦深入了解天誅軍之過往戰績及實力。如此強軍,再有圣后支持,絕非我留守司可招攬,甚至建炎天子…飛之意。合盟為上。”

  聽到岳飛漏嘴說出“建炎天子”之語。留守司兩位使者都下意識避開去。宗穎終于重重點頭:“好!時不待我,事急從權,宗穎就自做主張一回,就談合盟!”

  “合盟?”狄烈摩挲著剛刮干凈的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正副二位使者。微微一笑。“說說,怎么個合盟法。”

  軍功授賞大會結束當夜,狄烈終于接受宋使提出的會見請求。就在太原府衙正堂,正式予以接見。尚有太原府兩位首腦人物:陳規、張角,亦列席作陪。在這樣的正式場合下,除了正、副使,如岳飛這般帶隊武將,也是沒有資列席的,只有在府門外站崗的份。

宗穎話說出口,一直提著心,此刻見這強勢的狄城主并無特別反應,頓時松了口氣,侃侃而談:“我東京留守司據汴京,軍民百萬,甲器充足,糧秣足以支持半載用度。此時更是在宗相公指揮調度下,沿河山、因地利,布下二十四連環砦,堵住金軍南下之路。縱以金酋粘罕西路數萬大軍之強勢,亦未能叩關而入,最終鎩羽而  歸。狄城主取太原、驅金虜、收河東冇、平西北,戰績赫赫,功勛無雙,手下更有數萬能征慣戰之虎狼之士,放眼天下,已不做第二人之想。若你我兩軍精誠合盟,

  東西相倚,守望相助,金人若要南犯,必難得逞。”

  呼延次升也補充道:“雖是合盟,卻無關指揮統屬,兩軍各行其事,但可互通有無…我留守司可提供人力物力,助貴軍壯大,也請狄城主援助我留守司一些軍器…”

  軍器?狄烈笑了,留守司還會缺什么軍器?毫無疑問,只能是霹靂彈了。看到霹靂彈的威力,留守司的人還是心動了啊。

  狄烈以目示意陳規、張角二人,看看兩人的意見如何。

  應當說,宗穎這個提議還是不錯的,基本上是有利無弊,在目前的情況下,與東京留守司的確是合則兩利。雙方只在與金軍作戰時,互相通氣配合,提高作戰效率與戰斗成果。平時互不統屬,各行其政,的確是聯盟合作的樣式。

  陳、張二人邊琢磨邊向宗穎等人詢問,反復征詢考量之后,最后一致向狄烈肯首,表示可行。

  狄烈大笑:“好!既然我的智囊團說沒問題,那就是沒問題了。”

  宗穎與呼延次升大喜,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現在只剩下最后一個問題。

  宗穎上前施了一禮已經確定雙方合盟,則這位狄城主的地位就相當于其父宗澤的東京留守之職了。所以,這一次,宗穎行禮再無心理障礙。禮畢朗聲道:“如此,便請城主派人前往東京與我父相會面,互訂攻守同盟以宗穎之見,最好城主親自前去,以示誠意。”

  話音剛落,陳規與張角齊聲阻止:“不可!城主身負重責,日理萬機,為我天樞城數十萬軍民之倚望,豈輕易離城,輕身涉險…”

  呼延次升拂然不悅:“二位府君此言何意?難不成我東京城,還成了龍潭虎穴?”

  陳、張二人也察覺不妥,急忙修正:“此去東京,一路皆為金人盤踞之地,貴使此次前來,當有所體會,未指東京是也。”

  宗穎臉上露出淡淡譏諷:“乘舟來去,金人莫可奈何,倒也未覺有險。當然,城主若有所不便,亦可請陳府君或張判使二人中任意一位前往可也。”

宗穎此言一出,陳、張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宗穎說得不錯,要去東京與宗澤商議合盟的具體事項,只能是他們在場三人中的一個,別的人都不夠格。皇室那幾位份量倒夠,但這一次與上回出使西北,折服晉寧軍與折家軍不同。不可能再派皇室前往。因為宗澤是鐵桿康王黨,而東京城的第二號人物,副留守郭荀,更是建炎天子布  置在東京城的一把暗刃。天樞城任何一位皇室成員,一旦現身東京,只有一個下場有去無回。

  “我去吧!”陳規起身道。

  “不可,太原初定,百廢待興,元則兄公務繁忙,一日睡眠不足三個時辰。尚不足以處理完畢諸事。如此情形,豈可輕離?還是小弟代勞吧。”張角振衣而起,向狄烈施禮請準。

  那邊狄烈還未發話,這邊宗穎又是淡淡一笑:“我父雖是一介文士。卻一身剛風烈骨。義之所在。勇往無懼。此次若非年老體虛,加之憂心國事,殫精竭慮抗擊南侵之金虜。以致一病不起,必定會親自前來太原與城主相晤,并謁見圣后。”這話擠兌之意十足。

  狄烈一直不語,心下盤算得失,此時聽到宗穎之言,驟然觸動了腦海中的記憶,脫口而出:“宗相公可是背發疽毒?”

  “正…正是…”宗穎吃驚不小,其父抱恙家中,東京城里雖人所共知,但多不知詳情,只道是暑熱小疾,背疽之事,知者不過寥寥。這千里之外的一城之主,怎會知曉?難不成其竟有耳目布置到東京之中?

  這回宗穎卻是猜錯,宗澤背疽之事,稍懂一點兩宋史,或看過《說岳》的都知道,這表明宗澤將不久于人世。

  這可是個重大消息!狄烈腦子轉得飛快,反復回憶,歷史上,宗澤逝世之后,東京城的情況是如何演變的?具體的東西不清楚,但有一點十分明確東京失守了!

  若非東京失守,趙構這個建炎天子,也不至于被無后顧之憂的兀術追殺得上天入地下海,差點小命不保,提前百年終結南宋國運。

  想到此節,狄烈坐不住了。東京城丟不丟沒所謂,他可沒功夫理會趙九與金人撕扯那一檔子事,但東京巨量的人口與物資,還有那些隨時有可能由官兵變強盜的原河北義軍…這些,可都是充實天樞城實力,保障在未來與金國掰腕子的重要的資源啊!

  宗穎說東京城有百萬軍民,從第二情報司所反饋的情況看,或許稍有夸張,但六、七十萬是有的。如果能將這近十萬有一定戰斗經驗的軍兵,以及數十萬百性遷入太原府,充實河東,則天樞城的實力絕對會爆漲一個臺階。

  還是那句話,只要有人,就會有一切。

  最緊要的是,這些耗費了宗澤整整一年心血,所聚集起來的巨量人力與物資,隨時會因宗澤撒手人寰而分崩離析。一支足以撬動金國統治基石的巨大力量,就這么煙消云散,實在太令人心痛、太令人不甘了。

  而現在,他有最后一個機會,在東京崩盤之前,將這個隨時有可能熟透摔爛的桃子摘取入手這一次,他必須去!也非常值得去!

  “都不必爭了。”狄烈抬手制止陳規與張角的爭相請準,朝宗穎微微一笑,“宗相公是狄某在這個時代最敬重的人物,既有如此良機,豈有不奔赴拜見之理?”

  陳、張二人還要說什么,卻再次被狄烈制止:“我這個城主的活干得差不多了,你倆的工作卻堆積如山,當然是我去。而且,兵荒馬亂的,出使這種事,軍人要比文人更合適。”

  在狄烈看來,象這樣有未知危險的出使,讓楊再興或者凌遠去,比陳規及張角更合適。只可惜,在大宋朝,武將出使,對如宗澤這樣的頂極文臣而言,是一種侮辱,完全不能接受。

  陳、張二人眼見已無法勸阻,只得退而求其次:“城主去也行,但一定要帶足護衛。”

  狄烈笑顧宗穎一眼:“人家到我們的地盤,只帶區區三十人,我又怎好多帶?就一隊人馬好了。”

  陳規大急:“不行,一隊太少…”

  張角卻扯了扯陳規的衣袖,向東邊指了指。陳規怔了怔,看看一臉篤定的張角,再瞧瞧微笑點頭的城主,臉上漸有恍悟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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