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演習結束的次rì,太行群雄陸續離開天樞城,返回各寨。當然,在此之前,諸寨紛紛表示出愿附尾翼之意,同時,希望能得到一些武器與糧草方面的援助。
狄烈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很大方地向到天樞城拜謁的三十六個寨子,提供了部分武器與糧秣。
武器撿一些天誅軍淘汰了的弓箭、槍棒、皮甲之類的,幾十幾百地送。在天誅軍眼里的草,在太行諸寨眼里卻是寶。天吶!這樣的裝備,都快趕上州縣的廂軍了。
糧秣則除了米糧之外,還有鹽巴、醬料及少量布匹。甚至連運輸工具,騾馬大車什么的,也是一并贈送。
如此盡心盡力,深情厚意,怎不令太行諸寨頭領們感激涕零?這年頭,地主家都沒有余糧啊!很多寨子都已陷入半饑半飽的悲涼境地。天樞城的饋贈,簡直就是及時雨,活命糧。已經有不少寨子頭領借著拜會狄烈之際,或隱晦或直白地表示,愿奉天樞城為太行諸寨盟主。
狄烈對此只是笑而不語。
太行諸寨盟主?這玩意有什么用呢?聯盟這種形式,松散而毫無約束力,從來就沒有什么實際用處。就象歷史上的三國,十八路諸侯聯盟討董卓,力量不可謂不強。但諸路諸候互不相屬,各懷心思,力不往一塊使,最后還不是分崩離析,以失敗告終;唐時安史之亂,九大節度使合兵攻叛軍占據的長安。還是牛人郭子儀領軍,無論是在兵力還是人心上,都占有絕對上風。但同樣因為互不相統,令出各門,結果,戲劇性慘敗收場。
一方勢力,大到諸候。小到山寨,最重要的東西無非就是兩樣:錢、糧。錢用來打造兵甲,招兵買馬;糧則是支撐這支兵馬得以存在的必要保障。換言之。如果你這個勢力的錢糧被別的勢力掌握了,那也就表示,你這個勢力命脈被對方拿捏在手心里了。
太行諸寨。幾乎是沒有什么生產力與制造兵甲的能力,一旦他們的給養要依賴于天樞城,那么,依附于天樞城是早晚的事。何必跟他們定什么聯盟,自縛手腳呢。
這個蠶食方案是張角提出來的,狄烈很滿意。付出一些多余的裝備與百分之一的糧食儲備,就能慢慢拿住太行諸寨的死穴,何樂而不為?
能夠隱隱察覺出這里邊的隱患的,就只有白馬山寨的王氏兄弟。誰讓王友植本身就是山寨里的錢糧度支使呢,對這方面。他最是敏感。但縱是如此,他們還是不得不向狄烈討要一些東西。比如鹽,白馬山寨有一定的產糧能力,或許暫不缺糧,但必定缺鹽。人沒糧食會死。沒有鹽,同樣半死不活。
狄烈給了王氏兄弟一車鹽,但沒有答應他們提出的提供火槍的要求。
“沒有,一支都沒有!”狄烈斷然回絕,笑話!不要說天樞城目前火槍還很緊缺,就算是寬裕了。也不可能將這種利器外流…除非,白馬山寨愿意歸附到天樞城下。不過目前看來,這個昔rì的太行第一大寨,雖攝于天樞城威勢,不敢攖其鋒芒,但是,還沒有自甘為小弟的覺悟。
不過,車轅嶺寨的孟大寨主,卻因為參與實戰演習,意外受傷,因而得到了一個額外補償:三斤裝的霹靂彈一枚,美其名曰“壓驚彈”。把個孟大寨主樂得合不攏嘴,只狠不得為什么不多中兩箭,說不定狄大城主看在他渾身浴血的份上,會贈送一支“壓驚槍”呢?
曾經幾乎與天樞城兵戎相見的浮山寨劉澤,也扭扭捏捏地提交了一份物品清單。狄烈同樣毫不計較地將清單中,不涉及重要軍備的物資送與他。
眼見這位年輕城主如此寬宏大度,劉澤心下折服之余,也小心翼翼提出,是否給予黑崖山寨的焦文通一個機會?
狄烈的回答是:“手握刀兵而來的,天誅軍會用火槍來迎接;手捧美酒而來的,天樞城大門永遠為其打開。”
劉澤非常滿意地離去,他這次拜謁天樞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這個。如今得到一個比預想中還要好的答案,又得到兩大車兵器糧草,當真可稱得上是滿載而歸,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狄烈立即傳令:軍政首腦,齊聚城府議事廳,商議軍事計劃。
當軍政兩方人員聚齊之后,狄烈半句廢話沒有,直奔主題:“我意提兵攻取平定軍,諸君意下如何?”
狄烈話音剛落,何元慶第一個跳出來:“正該如此!咱們兵強馬壯的,卻窩在一個小小的天樞城里,如何甘心,早該打出去了。”
關忠勇也重重點頭:“平定軍,的確應該拿下。平定距離我天樞城太近,眼下時rì尚短,敵軍或許未能察覺,但天長rì久,終會被發現。任何敵人都不會容忍自家眼皮子底下,有這么一股勢力發展,屆時自然難免一戰。既然早晚要打,不如以有心攻無備。”
在這種純軍事會議上,陳規一向很少發言,不過這一次,他也是立場鮮明地表達了意見:“擊金虜,復州城,此其時也。”
阿術更干脆:“如果不是突然冒出完顏阿古這一檔子事,早一個月前就應把平定拿下了。”
張立與釋智和在軍事行動上一向是中立派,但這次也難得激進一回:“此次出擊,請城主務必將任務交付我等。”
“大家都沒意見,很好,那么下面我們來看看情報與地圖。”狄烈拍拍手,自有參謀人員將地圖與收集的情報送上。
狄烈的保密局可不是白瞎的,張角的情報工作也很出色,加上這個時代各國各軍都沒有什么保密意識。隨便派出個探子都能探查到不少消息,更何況是有系統的情報部門呢。因此,盡管保密局成立時rì尚短,各項工作也略顯粗糙,卻仍能取得不錯的成績。
地圖不是從金軍手中奪取的、掠自汴京秘閣的《天下州縣圖》之類的大略圖籍。而是近幾個月來,狄烈派出的手下略通繪圖的人員,在向導的帶領下。跑遍方圓數百里的峰巒溝壑,繪制出的眾多精細圖譜中的一張。這張圖的比例是1:1000,放在這時代絕對是高清晰版本。
不得不說。狄烈救下的這些官員士子中,除了當官之外,別無所長。白吃飯的家伙固然是有,但身懷各種技能的人才也是不少。只要把他們的心收攏了,還是有用的。
從地圖上可以看出,天樞城與平定之間的直線距離不過四十里,當然,在太行這種峰回路轉,溝壑縱橫的深山里,實際距離得要乘以二。也就是說,八十里路程都不算多。
八十里,還是艱險的山路。一般人走二、三天都是正常。天誅軍出擊,全副武裝急行軍的話,在不走岔道,不扎營休息的情況下,也得要走一整天。當然。急行軍,對于天誅軍而言,不是問題。問題只在于,敵人在哪里?有多少?
“平定自從被金軍占領后,并未如其它州縣一般被毀棄,而是駐扎下了金軍的大軍。這是因為平定軍乃是連接河東太原府與河北東路之真定府。這兩大州府的樞紐。平定在手,則兩府連成一片,相互呼應;平定若失,兩府雖隔山相望,卻徒喚奈何。如此重要的樞紐,金軍自然不會毀棄,反而加固維護,并駐扎重兵…當然,這是去歲九月間的事了,當太原與真定均陷敵手之后,金軍已不需在平定留守重兵。如今的平定,若大一個縣城中,駐兵不過兩個謀克。其中只有一個謀克是正兵,余者多為阿里喜輔兵。加上強征的簽軍與維持治安的衙役弓手,全軍兵力不過五百。我軍若以奇兵襲之,可一鼓而下。下面是我們參謀部擬定的計劃…”
城府議事廳中,凌遠正履行自己的參謀職責,手持指揮棒,綜合情報資料,指點著地圖侃侃而談。
參謀講解行動計劃,軍方執行將領旁聽并提問。這種后世軍事會議模式,在這時代算獨一份。剛開始軍政雙方的首腦也很不適應,更難以接受一個小小的參謀在大堂上指手劃腳,闡述作戰計劃——這本來應該是一軍主將的臺詞啊,怎么能讓一個小將佐給說了呢?
但是看到身為城主的狄烈,也是正襟危坐,凝神旁聽,便誰也不敢造次了。眾將聽著聽著,還別說,這個凌遠,還真有幾分將才,把一場戰事的敵情狀況、敵我力量對比、行軍路線、攻擊方案,后勤補給等等說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晰。更難得的是,他還擬定了三四套備用方案,環環相扣,讓人光是聽到這計劃,就覺得打這平定軍城,是十個指頭捏螺,十拿九穩的了。
凌遠說完之后,議事廳一片安靜。
狄烈環顧一圈,看到眾將臉上驚訝不已的表情,笑道:“怎么樣,我的這個參謀部還行吧?”
“何止還行?簡直太行了!”楊折沖嚷嚷道,“俺們騎兵營也得弄幾個參謀才行。”
“對,對,我們步兵營也要。”何元慶一迭聲附合。
“放心,參謀會有的,我的參謀部,已擴大到十二人,以后還會逐步增加并完善。等到形成一套完整的培養機制后,你們各營也將會有行軍參謀。”狄烈壓壓手,議事廳的聲音頓時小了,“現在,諸君還有什么疑問,可以提出來。”
張立起立道:“只有一個問題——誰領軍出戰?”
張立的話頓時引發了一場出兵權的爭奪,四大步兵營指揮使(由于張榮等人離去,第一步兵營指揮使由何無慶接任,第三步兵營指揮使繼任者為釋智和)都紛紛請戰,甚至連楊折沖也來插一腳,而誰都知道,從天樞城到平定軍這一段山路,根本不適合騎兵出擊…
等下面吵得差不多時,狄烈一句話便將他們打翻:“不用無謂爭執,出擊人選已定。”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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