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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慶的確夠生猛,就那么一會功夫,便砍翻了五名金兵。雖然其中只有一名是真正的“帶環首領”,卻也顯示了他的武勇不凡。不過他再勇猛,也不敢在沒有重甲的防護下,僅憑一把單手短斧,就去沖二十余名金兵組成的騎陣。
因此遠遠見金兵圍過來,元慶便撥轉馬頭,奔回到糧車下,大聲喊道:“阿興,快把那個十夫長的腦袋割下來,還有他身上的軍職木牌一并取下,咱們走!”
白面儒士眼見元慶一人便殺了六名金兵,半邊身子都已經被敵血染赤,渾身殺氣騰騰。不僅贊嘆道:“真好漢也!在下德安府知安陸縣,陳規陳元則是也,不知好漢高姓大名,可否賜告。”
元慶斜睨著陳規,嘿了一聲:“不就是想知道灑家的姓名嗎,那來那么多說道。灑家就是何元慶,以前是山賊,現在是義軍了。”
陳規慨然道:“國難當頭,天子已發出勤王詔書,不管既往是何等出身,但能殺金賊者,必可搏得一個好出身。何壯士棄惡從善,堪稱千金不換。不知這一位壯士如何稱呼?”
陳規問的是阿興,而這時阿興剛將圖圖的首級扔給何元慶,讓他懸掛在馬鞍邊。聞言正要開口說話,驀然咻地一聲,一支箭矢向糧車這邊射來。
由于射箭的金兵距離糧車較遠,所以采用的是拋射,速度稍慢,準頭也不好說。不過這時站在糧車上的只得陳規一人,如果真是射向他,怕難以躲開。
阿興捏住刀柄的手腕一緊,正要躍上車格開。卻見那手持弓箭像是陳規護衛的男子,突然引弓急射,竟將半空中的敵箭撞飛開去。
阿興與何元慶一齊瞪向張立,不約而同點頭:“好箭法,官軍中有此身手,倒也是不凡。”
隨后阿興縱上馬背,與何元慶共乘一騎,朝易水南岸數里外的連綿群山奔去。
這時張立也扶著陳規下車,道:“大人,咱們也走吧。”
陳規舉目四顧,道:“現在一片混亂,咱們是要往哪里走呢?”
張立大弓一指,道:“當然是往樹林里更安全,咱們沒有馬,不怕入林。”
陳規看著四散逃命的人群,憂心忡忡道:“金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一旦追殺起來,真不知最后能活下多少人?我這般鼓動他們逃亡,也不知是對是錯…”
張立安慰道:“大人不必自責,所謂富貴有命,生死在天。這些人就算不逃走,也會受那兩位好漢所累,難逃金人的屠戮。好在現在留在南岸的金兵少了許多,防守疏松。此刻逃脫正其時也,跑了也好,能逃幾個算幾個吧…”
正如陳規與張立所擔心的那樣,暴動事件已驚動易水南北兩岸的金人大軍。
不過此時北岸人馬車輛混雜,將浮橋的通道堵塞得嚴嚴實實。雖然金兵一再怒斥鞭笞,但要將人群驅散不難,只是那諸多的牛馬車輛,卻又豈是那般容易挪移得開的?因此一時半會,北岸的金兵大隊人馬,難以過橋馳援。
此時尚留守在南岸的金兵,誠如張立所言,是少了許多。宗望的中軍營地,尚有一千女真精騎,全是打老了仗的精兵悍將,是數萬金東路軍中精銳中的精銳。有這一千鐵騎雄兵,那怕是大宋曾經最精銳的西軍來襲,沒有三萬以上的兵力,不要想討得好去。現在大宋還有西軍嗎?沒有了!所以宗望等一干金軍重將才如此肆無忌憚,以少量的防衛力量,就敢在敵國的領土上恣意縱樂。
而看押驅趕這最后三萬俘虜的,同樣也是一千金兵。其中只有兩百女真戰兵,其余八百人是阿里喜仆役兵,而且至少有一半以上是步兵。當然,這些阿里喜仆役兵雖然在金人的眼里戰力不咋地,但卻能將大宋的禁軍打得丟盔棄甲。也就是說,他們的戰斗力,比起大宋軍隊,只強不弱。
除此之外,易水以南還有一支軍隊,那便是散布在方圓二十里之內的金軍哨探游騎。這支擔任警戒的人馬,人數在五百左右。他們以一伍為一個小隊,總共一百個小隊,錯落散布在易水以南二十里的范圍內。每一伍負責一段區域,隊與隊之間視線可及,每隔一個時辰,還要互換防區。這種網點狀的巡邏防衛,端是嚴密。
這樣算起來,金軍在易水以南,可以調動的軍隊共計兩千五百人,而且大半是精銳,戰斗力堪比五千大軍。
到家門口了還發生這樣的事,自宗望以下,眾金將無不惱怒異常。當然,他們再怎么惱火也不至于小題大作,殺雞用牛刀,用這一千精銳來捕殺這些奴隸。而五百哨騎也不可能調回來,那也太遠了,有那功夫,易水北岸的金兵早殺過來了。所以,眼下真正能動用的,就只有那一千押解俘虜的金兵了。
一千武裝士兵,捕殺三萬兔子一樣的逃人,這事看上去沒有一點懸念。唯一的問題就是需要多久時間,還有,能活捉多少?
阿吉奔跑時的樣子,跟兔子相比沒差。雖然他因為一直沒得吃飽,體力下降得厲害,但畢竟身輕體捷,跑起來也不比成年人差。看到大多數俘虜都往樹林子里跑,阿吉多了個心眼,逃跑這種事,人多的地方未必就安全。人多了目標就大啊,最易招來追兵了。所以阿吉硬拽著痛哭不止的劉大,往山那邊跑。雖然跑到那邊的路程要遠一些,但更安全不是?
果然,阿吉、劉大及一部分聰明人剛剛脫離逃亡人群不久,大股的金兵便如螃蟹張開的大鉗般,左右包圍而來,目標赫然就是逃入樹林里的大批俘虜。
由于樹林里的藤條樹杈會對馬造成絆蹄及傷眼,所以金軍騎兵并不參與樹林里的追殺,而是追擊那些沿著開闊地朝山里跑的逃人。
阿吉回頭一看,心都涼了半截,原來不管往哪邊跑,機會也只有五五之數。這也太欺負人了吧!難道就不興有一兩個漏網之魚?
一兩個漏網之魚是有的,甚至還不止,只是阿吉是否有這樣的幸運呢?
這時只聽得身后的蹄聲越來越緊,阿吉下意識一回頭——媽呀!一片雪亮的刀光入目…
突然阿吉只覺身體一緊,被緊挽著他的劉大用力推了出去。阿吉收不住腳,跌了個鼻青臉腫。而劉大卻被刀鋒劃過胳膊,頓時血染衣袖。
受了傷的劉大非但不懼,反而仰天狂笑,雙手大張:“哈哈哈!金狗子,來吧!爺爺就站在這里,給爺一個痛快,爺也可以早點跟兄弟相會…”
那名追殺的金兵雖然聽不懂劉大在說什么,但從他那張狂的神情上也能猜出一二。那金兵暴怒之下,竟然收刀不砍,而是策馬快速沖到劉大面前,猛地一勒韁繩,緊夾馬腹,來了個人立。
那碗大的鐵蹄高高揚起,前方不足三尺便是閉目等死的劉大——這金兵居然要將劉大活活踏殺。
在阿吉尖叫聲中,蹄聲貫耳,一騎突然出現在那金兵側后方,馬背上一人長身而起,借著奔馬的沖勢猛撲過來。這一撲力量之大,竟將那金兵連人帶馬一起壓翻在地,騰起一地煙塵。
那人貼肘反握著一把彎刀,順勢一抹,便切開了金兵的脖子。然后將馬拉起來,翻身而上,向一臉錯愕的劉大伸出手:“你兄弟是條漢子,你也不差,就沖這,也值得我救一回。”
這人正是阿興!
而另一匹馬上的何元慶則將大手伸向阿吉:“小兄弟你也不錯,要上馬嗎?”
阿吉大喜,正想伸手,卻看見馬鞍邊掛著的猙獰首級,不由得心下一虛。
何元慶冷笑道:“怎么,這一路上見的死人少了?”
金軍一路驅趕二十余萬人北上,基本上把人與牲畜同等對待。一路之上,饑餓、疾病、傷患、勞累,加上繁重的勞役,遺尸已近萬人。這樣長途的行軍,二十多萬人死亡近萬,在金人看來,是一種正常的損耗,屬于可接受范圍。
阿吉當然不是沒見過死人。只不過,如此近距離地挨近一個首級,而且還是一個惡人的首級,多少會有些害怕。
何元慶有些不耐煩了:“上不上來?后面有金狗追上來了,你不上我可走了。”
阿吉嚇一跳:“上就上,誰不敢了。”
隨著兩聲健馬長嘶,四人雙騎,如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