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大雨,跑到網吧上傳,褲腳全濕,苦啊!沒想到寫得辛苦,上傳也同樣辛苦…)
噗哧哧!一陣密如急雨的亂箭灑下,義民中多人中箭。幸好拜堅胄厚甲所賜,除了幾個面門中箭的倒霉蛋,其余的雖然身上插著嚇人的長長箭桿,卻有驚無險,基本上沒事。
那支金兵對這般微弱的戰績卻毫不在意,繞了個圈又奔馳而回,對剛才所打擊的方位再次發射了一輪箭雨。盡管殺傷效果比前一輪好不了多少,但義民們卻騷動不已,眼見再這般多來幾輪,這支“軍隊”就會崩潰。
楊折沖又急又怒:“直娘賊,又是這招。金人最喜用這拐子馬戰術,以騎射反復攻擊我大軍某一點,致其潰亂,以點帶面,最終摧垮全軍…昔日俺們大宋西軍,便多敗于此無賴戰術下。”
阿術聞言嘿嘿一笑:“這是我女真大軍屢試不爽的標準戰術,戰場之上,能贏就行,跟無賴可扯不上干系。”
楊折沖大怒,正要揮槍砸他,卻被狄烈制止:“他說得沒錯,戰術不分好壞,能打敗敵人的就是好戰術。女真人長于馬背,弓馬嫻熟,這樣的戰法,正可揚其所長,攻我所短…那么我們的所長又是什么?”
狄烈擰著眉頭看著三十丈外,煙塵滾滾中一個個剽悍的騎影,這最后的幾十個騎兵,還真難以解決啊。難道除了炸藥,真的就奈何不了這幫家伙了?游戲里是怎么說來著?騎克步,弓克騎!
狄烈一拍大腿,扔掉手中長矛,向后大喊:“神臂弓!給我拿神臂弓來!”
之前狄烈將僅有的二十具神臂弓交給二十名擅長射技的簽軍士兵,但不知是他們缺乏膽量還是被混亂的人群所陰礙,一直未能出現在對抗騎兵沖陣的第一線。此時在狄烈的喝令下,一具具神臂弓及鑿子箭,被無數雙手紛亂地傳遞過來。
狄烈自取一具,楊折沖、左開、阿術、智和及十余名義民也瓜分了余下的神臂弓,紛紛將足掌踩入銅環中,屏息提氣,引弓上弦,然后將那鍋鏟一樣的可怕箭頭指向六、七十步外,煙霧迷蒙中若隱若現的金兵。
“發射!”隨著狄烈一聲令下,十余支鑿子箭像離巢的馬蜂,發出異于尋常箭矢的尖嘯聲,沒入滾滾黃塵中。隨即傳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與戰馬的悲鳴。
幸存的金兵挾著黃塵如風遠遁,現場煙塵漸散,顯現出一片殘肢斷體的血腥場景——這一輪齊射造成了近十名金兵的傷亡。盡管有些箭矢射中的是手足等非要害部位,但這些鑿子箭的傷害面積與強勁穿透力是何等可怕,幾乎相當于一面小型斧頭劈過,削足斷手不說,更穿透馬軀而過。一個肢體被砍斷而大量失血的人,從馬背上掀翻墜地,甚至被馬尸死死壓住,基本上也離死字不遠了。
以神臂弓的強力射程與鑿子箭的兇猛穿透力,側面突襲攢射毫無防范的騎兵,原本戰果可以更大。只是做為宋軍最為強悍的蹶張弩,卻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玩得轉的。宋軍中弓弩手常規配發馬黃弩及跳蹬弩,只有“步軍弩手第一等,才能兼習神臂弓”。神臂弓的上弦、進矢、發射,都是有講究的,不經過相當程度的訓練,沒法掌握及熟練使用。因此除了狄烈等少數幾人能精確擊中目標之外,其余義民都是朝一個方向亂射,幸運地碰到了幾只“死老鼠”而已。其中最少有四分之一的神臂弓根本沒能發射出去,甚至還有一具弓弩的牙發被慌亂的義民板斷了。
金兵只剩下二十余騎了,被狄烈等人一輪狂暴的射擊,損失慘重,一時竟不敢再兜轉而回。
狄烈扯著嗓子對領著二百騎兵遠遠奔回的方洪嘶吼:“剩下的龜孫子交給你了!十打一,再打不贏,全他娘的給老子滾蛋!老子不收廢物!”
方洪臉膛象打了雞血般脹紅,猛地將胸前的明光鎧掀開,扔掉頭盔,讓獵獵的晨風激蕩著毛茸茸的胸膛,雙手揮舞著一把掉刀(形如陌刀),須發猬張,咆哮道:“兄弟們,給老子再沖一次,最后沖一次!活下來的就是我方大頭的親兄弟!死了的,大頭向你們的遺體叩頭!”
簽軍騎兵一齊發出嗷嗷的狂叫,猬集成一個緊密的騎陣,再一次沖向已經變得非常稀疏的金兵鋒矢陣——他們畢竟是燕地的漢兒,在以狼為圖騰的契丹人治下百余年,漢兒的血管里,也滲入了一絲野性,與宋國治下那些富足安逸、已被消磨了斗志的所謂“南人”大為不同。在力量懸殊時,或許他們還不敢反抗,但痛打落水狗,這份膽子還是有的。
固新長長一嘆,真是可惜啊,功敗垂成。如果敵軍沒能及時組成長槍陣,他有信心用三十余名輕騎將其摧垮;如果不是突然遭到神臂弓的打擊,再有一兩輪箭雨蹂躪,一定能擊潰敵人后軍大陣,然后再驅趕潰兵沖擊敵長槍陣,則其陣不攻自破。主陣一破,則敵騎兵必不敢再戰,如此一來,就能上演最后的大翻盤。
以數十騎破千軍,這種令人咋舌的戰績,在大金軍兩次南略宋國的過程中,已無數次上演。擊潰的宋軍包括精銳的西軍、宋皇的禁軍、各州府的廂軍…
可惜,這一切,全被這支臨時拼湊的雜牌軍的頭頭給毀了。
固新在從槍陣前繞過時,曾與那個人對過一眼。只看了那么一眼,他就能確定,這個人絕不是可以用武力或意志所能征服的人。這是一只雄獅!
一只雄獅帶領下的一群綿羊,竟然真的足以與群狼對抗。
固新知道,他再沒翻盤的機會了,抖了抖酸軟的胳膊,對左肘部被簽軍騎兵刺破的傷口視若無睹,一任鮮血長流。固新收弓拔刀,回首看著氣喘吁吁、血跡斑斑的二十余名最后的女真戰士,他的嘴角微微抽搐,啞著嗓子道:“天上的老鷹不會被兔子踢死,它只會力竭而從空中墜落;草原上的野狼也不會被綿羊咬死,它只會饑疲而歿。阿骨打的勇士們,你們愿意悍衛自己最后的榮光,讓那些兔羊一樣的南人瑟縮發抖嗎?”
“嗬嗬!嗬嗬!”二十余名女真人所發出的氣勢,遠遠壓過那千余義民。
“殺!”以固新為箭頭,二十余騎女真鐵騎,催動著筋疲力盡的馬匹,義無反顧地撞向十倍于己的簽軍騎兵,隨即被狂潮般的大軍淹沒…
“我們贏了!”左開一屁股坐在地上,長長吐了口氣,這一夜漫長的戰斗,至此終于算是打完了。
楊折沖也緩緩放下手中的長矛,暗涅一把冷汗:“還好,敵軍只有一個蒲輦的兵力,要是有一個謀克…”
狄烈信手將長矛一拋,無奈搖頭:“要是敵軍有一個謀克,最后我們還是會贏。但是,這支剛組建的部隊,卻是垮了…”
阿術突然大叫一聲:“不好,固新跑了!”
眾人一震,運足目力看去,但見煙塵滾滾中,一騎透陣而出,狂飆遠去。
由于距離甚遠,而且煙霧彌漫,加上那人渾身浴血,頭盔甩落,亂發飛揚,狼狽不堪的模樣。一時之間,眾人根本認不出是誰。但是,做為固新曾經的侍衛,阿術對于這位猛安孛堇的熟悉,遠在眾人之上,他說此人是固新,那十之八九就是固新。
幾乎就在阿術喊叫的一瞬間,狄烈一陣風也似地奔出,縱身躍上馬背,飛馳而去。
方洪率領著剩余的一百八十余騎兜轉回來——是的,就是剛才那一個沖鋒,他又折損了二十余手下。看到遠處快變成兩個小黑點的一追一逃的兩騎,有些氣急敗壞,沖著坐在地上休息的楊折沖大嚷大叫:“你這個混蛋,怎能讓殿下親身犯險!那固新極為悍勇,已經殺了我五個人,雖然是強弩之末,卻不知受傷的狼才是最危險的嗎?”
楊折沖懶懶道:“殿下的本事你也是見過的…不過俺要告訴你,他比你想象中更強。區區一個只剩下半條命的固新…嘿嘿,我想現在此人已離授首不遠了!”
楊折沖猜測得的確不錯,此時的固新,正因為及時逃到洹水邊,跳上一艘藏匿著的小船,一邊搖櫓渡河,一邊沖著剛剛追上山崗,距河岸還有近百步之遙的狄烈戟指狂笑:“哈哈哈!我是女真的蒼鷹,絕不會死在兔子一樣的南人手上。這附近最近的一艘船,在下游一里之外,你就慢慢去找吧。如果你夠膽,固新就在十里之外的相州城里等你,帶著你的那群綿羊來吧!哈哈哈…”
“果然是一只蒼蠅,那么吵。”狄烈呡緊嘴唇,冷然打開槍盒,從容而流暢地將狙擊步槍組裝完畢,用套管將一顆長長的狙擊子彈推入槍膛中。然后舉槍、睢準、將那顆顛狂而猙獰的蓬亂腦袋套入密位準星中…
就在狄烈行將扣動板機的一瞬,瞄準鏡里異變陡生——
河水嘩地破開,一條人影從水中騰飛而出,一記舍身重拳,兇狠地砸在愕然回首地固新那張大毛臉上。
盡管隔著老遠,狄烈仿佛都能聽到面骨的破碎聲。從瞄準鏡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固新的臉如同被一柄大鐵錘沉重地砸了一記,鼻骨破碎、碎齒亂飛、嘴唇撕裂、半邊臉孔凹下了一大塊。驟然上升的顱內壓,將一只眼睛生生擠爆出眼眶,只余一絲筋膜相連,顫巍巍懸掛在臉頰邊…那模樣,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隨著一聲怦然大響,這位女真人中的“蒼鷹”,金軍第一路北返大軍的主將,終于倒在一艘孤零零的小舟上,不停地抽搐,漸漸寂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