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簽軍營的主將,是猛安陳奎。
陳奎原是宋軍河北西路欒城的守將,早在靖康元年四月,金軍第一次南侵大宋時,就攻陷了欒城,身為欒城步軍正將的陳奎兵敗投降。
作為較早期投降金軍的宋軍將領,在金人有意識的豎立模范的政治需求下,陳奎被授予猛安之職。
由于當時金國尚未象遼國那樣實施北、南面官制度,所以無論是原遼國投降過來的契丹人、奚人,還是渤海人、北地漢人,一律采用猛安謀克制。
金國的猛安,也就相當于遼國的千戶,宋國的統制一級,算得上是高級將領了。尤其難得的是,金軍人馬并不多,把所有女真兵及各仆從軍全算上,全國兵力加起來不過二十多萬。所以猛安這個級別的將領并不太多,稱得上是金軍中的中堅力量,可獨當一面。不象在宋國,全國兵力過百萬,統制多如牛毛,完全上不得臺面。
不過同樣是猛安,那也得看是誰當。固新這位女真猛安,那是威風八面,獨領一軍,沿途攻城拔寨,氣勢煊赫。而陳奎這位漢簽軍猛安,就象他手下的簽軍一樣,屬于后娘養的。別說跟女真猛安、謀克比不在同一級數,就是與契丹的猛安相比,也要低上一頭。沒辦法,誰讓他們漢簽軍的戰力最低下呢?
在整個漢簽軍營里,真正的老大不是他陳奎,而是蒲輦塔倫。是的,他一個千夫長還要聽一個五十夫長的。塔倫不僅是代表猛安固新監督漢簽軍,他本人的實力也完全能把漢簽軍壓得死死的。全軍最勇猛的將士拉出來跟塔倫交手,從無三合之將。在最崇拜武力的軍營里,面對這樣的實力,不服不行。
陳奎自降金以來,自知不受金人待見,平日里言行舉止,都很是小心在意。對手下數千簽軍的約束,索來也是不遺余力。只是沒成想,在這么一個平常的夜晚,毫無半點征兆的,自己的軍營里,就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
望著那沖天的火光,還有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到處亂躥的士兵,陳奎可謂是氣急敗壞,這一下他有難了。不管火勢是否會被撲滅,軍營里的士兵是否能得到控制,金人的詰難是免不了的了,弄不好還會軍法處置——他早就看出來,固新這幾天心里正憋著火,軍法的大棒正高高舉起,就看誰往前湊了。女真人,固新不愿下手;契丹人,固新不好下手;但是北地漢人…固新還不朝死里下手?
陳奎這時最想干的事,就是將營寨南門值守的值星官以及他的手下全砍了。
“今夜南門的值星官是誰?”陳奎唾沫橫飛地咆哮著。
身這的親衛慌忙向營帳外跑去,過了一會跑回來報告:“是蒲輦方洪。”
“把他抓來,老子要砍了他!”陳奎拔出腰刀,咬牙切齒地虛空亂劈。仿佛方洪就在眼前,被他亂刀剁成肉醬。
“是,將軍!”親衛還是習慣用南朝的將官來稱呼,然后又急沖沖跑了出去。
看到越來越猛烈、幾乎燃燒了半個軍營的火勢,陳奎的心慢慢沉到了谷底。正不知該組織士兵救火好呢,還是干脆收羅殘存的士兵,撤出已成燎原之勢的軍營。
陳奎正為難間,卻見親衛火急火燎趕回來,頓時虎下臉來:“怎么就你一個人,那該殺的方洪呢?”
親衛急白赤臉,說話都不利索了:“將軍,不、不好了…中軍大營派來了上千人馬,將咱們大營全圍住了…還、還指明要將軍您前去回話。”
當啷!陳奎手中的腰刀一下掉在地上,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親衛是陳奎從欒州時就帶在身邊的心腹,自然急主人之所急,見狀忙道:“將軍,為今之計,只能前去請罪,然后將罪責全推到南門值星官方洪身上。這樣,或許會有一絲挽回的機會…”
陳奎如夢驚醒,無奈點頭:“只得如此了,但愿…唉…”
本來南門是距離中軍大營最近的,只是眼下南門已陷于一片火海之中,陳奎帶著手下數十名親衛,只得走西門,前往會晤中軍來使。
老遠就見到西門營寨大開,黑壓壓一群披堅執銳的騎士,長矛如林,刀光雪亮,更有無數狼牙般的箭鏃,在火光的映射下,仿佛蛇信跳動。一股難言的大軍威壓之勢,即便隔著老遠,仍令陳奎及手下親衛們感覺透不過氣來。
而在這群騎士的鐵蹄面前,是數百名亂烘烘的簽軍士兵。有的手里拿著行軍鍋、頭盔、木桶什么的,正打算救火;有的則丟盔棄甲,只搶了一些隨身財物,要奪門逃生。面對著這突如其來的全副武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