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溫柔 她果然跑不了。
后面另外還有一扇門,她剛進去,就一把被小馬抓住。
后面剛好有張床,好大好大的一張床,她一倒下去,就剛好倒在床上。
小馬剛好壓住了她。
她喘息著,呼吸好像隨時都可能停頓,用力抓住小馬的手,道:“你等一等,先等一等。”
小馬故意露出牙齒獰笑,道:“還等什么?”
他的手在動,她用力在推。
“就算你真的要想,我們至少也先說說話,聊聊天。”
“現在我不想聊天。”
“難道你也不想知道我為什么找你來?”
“現在不想。”
她雖然用力在推,可惜他的手卻令人很難抗拒。
她忽然不再推了。
她忽然全身都已酥軟,連—點力氣都沒有。
她洗澡的時候就好像出門做客一樣,穿著很整齊的衣服,現在卻好像洗澡一樣。
小馬用鼻抵著她的鼻,眼睛瞪著她的眼睛,道:“你投不投降?”
她喘息著,用力咬著嘴唇道:“不投降!”
小馬道:“你投降我就饒了你!”
她拼命搖頭:‘我偏不投降,看你能把我怎么樣?”
一個男人在這種情況下,能夠把女人怎么樣?
你猜呢?
有許多事既不能猜,也不能想,否則不但心會跳、臉會紅,身子也會發燙的。
可是有很多事根本用不著猜,也用不著想,大家一樣會知道——小馬是個男人,年輕力壯的男人。
她是個女人,鮮花般盛開的女人。
小馬并不笨,既不是太監,也不是圣人。
就算是笨蛋,也看得出她在勾引他。所以…
所以現在小馬也不動了,全身也好像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她的呼吸也停頓了很久。現在才開始能喘息,立刻就喘息著說:“原來你真的不是個好人。”
“我本來就不是,尤其是在遇見你這種人的時候。”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非但也不是個好人,而且比我更壞,壞一百倍。”
她笑了,吃吃地笑道:“但我卻知道你。”
“完全知道?”
“你叫小馬,別人都叫你憤怒的小馬,因為你的脾氣比誰都大。”
“對。”
“你有個好朋友叫丁喜,聰明的丁喜。”
“對。”
“本來你們兩個人總是形影不離的,可是現在他已有了老婆,人家恩愛夫妻,你當然不好意思再夾在人家中間了。”
小馬沒有回答,眼睛卻已露出痛苦之色。
她接著又道:“本來你也有個女人,你認為她一定會嫁給你的,她本來也準備嫁你的,只可惜你的脾氣太大,竟把她氣跑了。你找了三個月,卻連她的影子都找不到。”
小馬閉著嘴。
他只能閉著嘴,因為他怕。
他怕自己會大哭、大叫,他伯自己會跳起來,一頭撞到墻上去。
“我姓藍。”她忽然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藍蘭。”
小馬道:“我并沒有問你尊姓大名。”
他的心情不好,說出來的話當然也不太好聽。
藍蘭卻一點也不生氣,又道:“我的父母都死了,卻留給我很大一筆錢。”
小馬道:“我既不想打聽你的家世,也不想娶個有錢的老婆。”
藍蘭道:“可是我現在已經說了出來,你已經聽見了。”
小馬道:‘我不是個聾子。”
藍蘭道:“所以現在你已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我也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
小馬道:“哼。”
藍蘭道:“所以現在你已經可以走了。”
小馬站起來,披上衣服就走。
藍蘭沒有挽留他,連一點兒挽留他的意思都沒有。
可是小馬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過頭,問道:“你就是這里的老板?”
藍蘭道:“嗯。”
小馬道:“叫人把我找到這里來的就是你?”
藍蘭道:“嗯。”
小馬道:“我揍了你們五個人,喝了你們兩瓶酒,又跟你…”
藍蘭沒有讓他說下去,道:“你做的事我都知道,又何必再說?”
小馬道:“你費了那么多功夫,神秘號今地把我找到這里來,為的就是要我來喝酒,揍人?”
藍蘭道:“不是。”
小馬道:“你本來想找我干什么的?”
藍蘭道:“我本來當然還有一點別的事。”
小馬道:“現在呢?”
藍蘭道:“現在我已不想找你做了。”
小馬道:“為什么?”
藍蘭道:“因為現在我已有點喜歡你,所以不忍再要你去送死。”
小馬道:“送死?到哪里去送死?”
藍蘭道:“狼山。”
據說狼山有很多狼。
據說天下大大小小、公公母母、各式各樣的狼,都是從狼山來的,等到它們將死的時候,也都要回狼山去死。
這當然只不過是傳說。
世上本來就有很多接近神話的傳說,有的美麗,有的神秘,有的可怕。
誰也不知道這些傳說究竟有幾分真實性。
大家只知道一件事——現在狼山上幾乎連一只狼都沒有了。
狼山上的狼,都已被狼山上的人殺光了。
所以狼山的人當然比狼更可怕得多。事實上,現在狼山上的人還比世上所有的毒蛇猛獸都可怕得多。
他們不但殺狼,也殺人。
他們殺的人也許比他們殺的狼多得多。
江湖中替他們取了個很可怕的名字,叫“狼人”,他們自己也好象是狼喜歡這名字。
因為他們喜歡別人怕他們。
聽到“狼山”兩個字,小馬又不走了,回到床頭,看著藍蘭。
藍蘭道:“你知道狼山這地方?”
小馬道:“但我卻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到狼山上去送死。”
藍蘭道:“因為你要保護我們去。”
小馬道:“你們?”
藍蘭道:“我們就是我跟我弟弟。”
小馬道:“你們要到狼山去?”
藍蘭道:“非去不可!”
小馬遭:“什么時候去?”
藍蘭道:“一早就去。”
小馬坐下來,又瞧著她看了半天,道:“據說錢太多的人,都有點毛病。”
藍蘭道:“我的錢不少,可是我沒有毛病。”
小馬道:“沒有毛病的人,為什么一定要到那鬼地方去?”
藍蘭道:“因為那條路是近路。”
小馬道:“近路?”
藍蘭道:“越過狼山到西城,至少可以少走六七天路。”
小馬道:“你們急著要到西城?”
藍蘭道:“我弟弟有病,可能一輩子都醫不好,如果不能在三天之內趕到西城,也許他就死定了。”
小馬道:“如果從狼山走,可能—輩子也到不了西城。”
藍蘭道:“我知道。”
小馬道:“可是你還要賭一賭?”
藍蘭道:“我想不出別的法子。”
小馬道:“西城有人能治你弟弟的疾病?”
藍蘭道:“只有他一個人。”
小馬站起來,又坐下。他顯然也想不出別的法子。
藍蘭道:“我們本來可以去請些有名的鏢客,可是這件事太急,我們只請到一個人。”
小馬道:“誰?”
藍蘭嘆了口氣,道:“只可惜那個人現在已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了。”
小馬道:“為什么?”
藍蘭道:“因為他已被你打得七零八碎,想站起來都很難。”
小馬道:“雷老虎?”
藍蘭苦笑道:“我們本以為他的五虎斷門刀很有兩下子,誰知道他一遇見你,老虎就變成了病貓。”
小馬誼:“所以你就想到來找我。”
藍蘭道:“可惜我也知道你這人是天生的牛脾氣。若是好好地請你做一件事,你絕不會答應的,何況,你最近心情又不好。”
小馬又站起來,瞪著她,冷冷道:“我只希望你記住一點。”
藍蘭在聽。
小馬道:“我心情好不好,是我的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藍蘭道:“我記住了。”
小馬道:“很好。”
藍蘭道:“這次你說很好是什么意思?”
小馬道:“就是你現在已經找到一個保鏢的意思。”
藍蘭跳起來,看著他,又驚又喜,道:“你真的肯答應?”
小馬道:“我為什么不肯答應?”
藍蘭道:“你不怕那些狼人?”
小馬道:“有些怕。”
藍蘭道:“你不怕死?”
小馬道:“誰不怕死?只有白癡才不怕死。”
藍蘭道:“那你為什么還肯去?”
小馬道:“因為我這個人有毛病。”
藍蘭嫣然道:“我知道,你的毛病有三千七百八十三點。”
小馬道:“是三千七百八十四點。”
藍蘭道:“現在又加了一點?”
小馬道:“加了最要命的一點。”
藍蘭道:“哪一點?”
小馬忽然一把抱起她,道:“就是這一點。”
凌晨。
淡淡的晨光從窗外照進來,她的皮膚柔軟光滑如絲緞。
她在看著他。
他很沉默。安靜而沉默。
象他這種人,只有在真正痛苦時,才會如此安靜沉默。
她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又想起了她?想起了那個被你氣走了的女孩子?”
“你答應這件事,是不是因為我可以讓你暫時忘記她?”
小馬忽然翻身,壓住了她,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幾乎連呼吸都停頓,掙扎著道:“我就算說錯了話,你也不必這么生氣的!”
小馬瞧著她,目中的痛苦之色更深,手卻放松了。大聲道:“你若說錯了,我最多當你放屁,我為什么要生氣?”
他生氣,只因為她的確說中了他的心事。
這種刻骨銘心、無可奈何的痛苦,本就很難忘記,所以只要能忘記片刻,也是好的。
他狂歌當哭,爛醉如泥,也只不過為了要尋求這片刻的麻木和逃避。
雖然他明知無法逃避,雖然他明知清醒時只有更痛苦,他也別無選擇的余地。
她正看著他時,眼被已更柔和,充滿了一種母性的憐惜和同情。
她已漸漸了解他。
他倔強、驕傲,全身都充滿了叛逆性,但他卻只不過是個孩子。
她忍不住又想去擁抱他。可是天已亮了,陽光已照上了窗戶。
“我們一早就要走。”她坐起來,道:“這里有二三十個家人,都練過幾年功夫,你可以選幾個帶去。”
小馬道:“現在我已選中了一個。”
藍蘭道:“誰?”
小馬道:“香香。”
藍蘭道:“為什么要帶她去?”
小馬道:“因為她很香,真的很香。”
藍蘭道:“香人有什么作用?”
小馬道:“香人總比臭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