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貓可能是哪個有錢人家跑出來的,你是保長,你看著處理吧。”左登峰沖崔保長說道。他帶著巫心語,并不想過去湊熱鬧。
“左領導,你還是過去看看吧,那貓長的挺怪的,脖子上的金圈兒有這么大。”崔保長用雙手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碗口大小的圓圈兒。
“走吧,過去看看。”左登峰沉吟片刻沖巫心語開了口。他之所以想過去一探究竟并不是因為貓脖子上的金項圈,而是好奇那只貓到底有什么異乎尋常的地方,以至于崔保長數次說它長的怪。
巫心語自然不會違背左登峰的意思,抬手將帽子壓低,隨著左登峰向回走去。
“這位是縣里來的領導,大家聽他的。”崔保長帶著左登峰回到了村民聚集的地方沖眾人介紹左登峰。
圍觀的村民聞言頓時停止喧嘩,盯著左登峰等他發話。
“我先看看那只貓。”左登峰咳嗽了兩聲出言說道。事實上他并不是什么領導,崔保長純粹是趕鴨子上架。
眾人一聽立刻讓出了道路,崔保長引著左登峰來到了一處農舍門口,農舍是土坯房,只有三間,院子外面用山石砌了一個雞窩,雞窩也就四五步見方,上面蓋著茅草,后面靠著院墻,左右插上了荊棘,南面是喂食的地方,一個四十來歲的農村悍婦正抓著一把菜刀站在雞窩外與一個拿著鐵鍬的老瘸子怒目對峙。
“你倆都聽見了,這是縣里來的領導,他是來處理這件事兒的,他說咋辦就咋辦。”崔保長沖著雞窩前的一男一女高聲說道。
二人此時都是一臉的怒容,聽到崔保長的話后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左登峰。
左登峰面無表情的看了那瘸子一眼,轉而沖手拿菜刀的女人走了過去。那女人見左登峰神情嚴肅,下意識的后退的幾步。
這一幕令左登峰暗感好笑,他雖然不是領導,卻經常接觸領導,他非常清楚那些板著臉的領導比隨和的領導更令人敬畏。
拿著菜刀的悍婦讓開之后,左登峰將目光轉向了雞窩。一望之下,果然發現雞窩的角落里蜷縮著一只毛茸茸的動物。
見到那只動物的瞬間左登峰就確定它是一只貓科動物,之所以說是貓科動物而沒說它是貓是因為它雖然樣子跟貍貓很相似,毛色也相同,但體積卻比尋常的貓要大很多。
左登峰又想到了猞猁,但是隨之便被自己否定了,這只貓科動物雖然比家貓大很多,卻比猞猁要小,猞猁的體重可以達到七八十斤,體長大多在一米以上,這只貓科動物雖然是蜷縮著的,但是左登峰判斷它的體長不會超過八十公分,此外它的雙耳之上也沒有猞猁特有的黑色筆毛。
還有就是這只貓科動物很瘦,用皮包骨頭來形容它最為恰當,腹部干癟,瘦骨嶙峋,七八十公分的體長,體重絕不會超過十斤,左登峰從來沒見過一只動物瘦弱到這種程度還能活著。
左登峰仔細的觀察了這只貓科動物之后才將目光移向了它頸部的項圈,那只項圈粗若筆桿,樣式極為普通,通體渾圓,并無雕花,材質絕對是黃金,左登峰判定項圈為黃金是通過重量和光澤兩個角度來分析的,那筆桿粗細的項圈壓的那只瘦弱的貓科動物幾乎無法抬頭,這就說明它非常的沉重,常見的金,鉛,錫等金屬密度都很大,但是只有金子是黃色的。
“你想殺誰?放下刀!”左登峰轉頭看向那手持菜刀的悍婦,左登峰非常討厭女人撒潑,因而對那寡婦說話并不客氣。
人對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總是充滿敬畏的,那寡婦先前聽到保長說左登峰是縣里的領導,但是她卻并不知道左登峰這個領導有多大權力,此時見他發話,立刻扔掉了手里的菜刀。
左登峰接著扭頭看向那瘸子,瘸子見狀也驚恐的扔掉了鐵鍬。
“把那貓弄上來。”左登峰找到了當領導的感覺,轉頭沖崔保長開了口。
崔保長見左登峰一上來就鎮住了崔寡婦和鄭瘸子,不由得對其大為敬佩,聽到他的話后立刻招呼了幾個年輕后生跳進雞窩將那只大貓提了出來。
“它咬死了你們的雞?”左登峰轉頭看向瘸子和寡婦,那只大貓極其瘦弱,被眾人弄出來之后連站都站不穩,左登峰很懷疑它能不能咬死這兩人的雞。
“它鉆進了我的雞窩。”崔寡婦低頭嘟囔。
“我家的雞死了一只。”鄭瘸子小聲嘀咕。
“它鉆進了你的雞窩卻沒有咬死你的雞,這屬于犯罪未遂。你家的雞死了,你不能證明就是它咬死的,這屬于證據不足。所以這只貓不能歸你們個人所有,得由村里處置。”左登峰環視二人正色開口。
“領導就是領導…還是縣里的人有見識…左領導說的對…我也覺得這樣才公平…”眾人一聽立刻七嘴八舌的大表贊同,這樣一來每個人都能分到好處,傻瓜才不贊同。
“崔保長,把貓脖子上的項圈取下來,由村里統一分配吧,這兩個人有功,到時候多分一份兒。”左登峰再度開口。
“聽左領導的。”崔保長強忍歡喜重重點頭。本來敢怒不敢言的寡婦和瘸子聽左登峰這么一說,也紛紛表示同意。這一幕令左登峰苦笑搖頭,史記里的那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真是千古不變之至理。
“崔保長,我住那個道觀好像不太干凈,晚上老是有怪動靜,你能不能招呼幾個人輪流過去跟我做個伴兒?”左登峰轉身看向崔保長。
左登峰這話一出口,崔保長立刻傻眼了,本來吵鬧不已的村民也立時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算了,我也不強人所難了,不過那道觀里晚上總是刮陰風,刺骨的冷,我的被子很薄,你能送我一床嗎?”左登峰見狀急忙換了個條件,他先前的那句話是純粹的嚇唬人,他的目的不是要人作伴而是要被子,如果此時有一兩個二愣子跳出來答應過去跟他作伴,哭的就是他左登峰了。
左登峰這話一出口,崔保長立刻招呼兒子回家抱被子,而他則留在原地,指揮后生從貓脖子上往下擼項圈兒。
那幾個后生得到了保長的指令,立刻摁住了那只瘦骨嶙峋的大貓開始折騰,幾番嘗試,拽的那大貓連聲哀叫,土毛飛揚,項圈兒卻并沒有擼下來,究其根源是那大貓的頭顱比項圈要大上許多。
“等一等。”左登峰見到這一情景,急忙出言制止了那些后生的魯莽行為。再這么折騰幾下,那只奄奄一息的大貓非得讓他們拽掉腦袋不可。
“左領導,怎么拿不下來?”崔保長急切的問道。此時他比任何人都關心那只金項圈,這只項圈是純金的,目前一兩黃金大體上可以兌換十兩白銀,一兩白銀能兌換一個大洋加二十幾個銅子兒,這只項圈倘若兌換成大洋,整個村子的人每人都能分上不少,作為保長的他暗中貪污一部分也沒誰會追究。
“這只項圈是那只貓小時候套上去的,貓長大了,項圈就拿不下來了。”左登峰看著那只有氣無力的躺在地上的大貓,如果不是它腹部還有微弱的起伏,左登峰甚至懷疑它是不是已經死了。
“栓柱,把它的頭砍下來。”崔保長沖一個憨傻的后生喊道,后者聞言立刻上前拾起了崔寡婦先前扔掉的那把菜刀。
就在崔保長說出要砍掉大貓腦袋的話之后,那只大貓艱難的抬起頭看向站在它四周的眾人,最后將視線移向左登峰,雖然它的眼睛已然了無神彩,但左登峰仍然從中看到了無奈和哀求。
“別殺它,想個辦法留它一條命。”左登峰急忙出言阻止。
“我家有銼刀,我回去拿。”人群之中有人高喊了一聲,喊聲過后一道人影絕塵而去,奔跑之快令左登峰暗暗吃驚,這速度能上山追兔子了。
很快的,拿被子和拿銼刀的兩個人都回來了,左登峰接過被子,發現摳門的連頓午飯都不舍得請自己吃的崔保長竟然讓他兒子回家拿了床新被子給自己。
黃金質地柔軟,那只項圈很快便被銼刀銼斷了,眾人取下了那只項圈,歡呼雀躍,形同瘋狂。
“走吧。”左登峰沖等候在旁的巫心語開了口。眾人此刻眼中只有黃金,他這個領導也當到頭兒了。
“帶上它吧,給我做個伴兒。”巫心語伸手指著那只躺在地上出氣兒多入氣兒少的大貓。
“拿什么喂它?”左登峰皺眉問道。他沒讓人砍了它的腦袋只是因為一時慈悲,可是如果帶走它就得設法喂養它,這只貓肯定不會啃窩頭吃地瓜。
“水塘里有魚。”巫心語說完上前抱起了那只瀕死的大貓。
左登峰見狀也不再說什么,轉身離開了人群,巫心語抱著大貓跟隨其后。沒走幾步,崔保長便再次喊住了他。
“左領導,你看看這上面寫的啥字,我咋一個也不認識?”崔保長從人群中拱了出來,手里拿著那只從大貓脖子上取下的項圈。
左登峰聞言接過項圈,發現項圈的內側寫著四個字,艱難的辨別完這幾個字,左登峰愣住了。
“左領導,這是誰家的貓?”崔保長從發愣的左登峰手中搶過了項圈。
“沒主兒的,放心吧。”左登峰反應了過來隨口回答。
崔保長一聽,立刻放下心來,極力邀請左登峰和巫心語去他家做客,左登峰搖頭拒絕了。
謝絕了保長的邀請,左登峰將視線轉移到了巫心語懷中的那只大貓的身上。
“項圈上的字我為什么不認識?”巫心語出言問道,先前左登峰查看項圈的時間很長,巫心語也探頭看了一眼。
“那是一種介乎甲骨文和篆體之間的字體,在周朝末期使用,到了春秋戰國時期就被篆體取代了。”左登峰皺眉回答。這只大貓脖子上的項圈是在它幼年時期套上去的,比較合理的解釋是后人在近幾年將那項圈套在了它的脖子上,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即便是富貴之家也不會將那么多黃金套到貓脖子上招搖,此外這家伙也不像是家養的寵物。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它跟這個項圈是同一時期出現的,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它生存至今已經活了接近三千年,這已然超出了動物的壽命年限,徹底違背了自然法則。
“那四個字是什么字?”巫心語的問題打斷了左登峰的思緒。
“我只能看出個大概,不太確定。”左登峰搖頭開口。
“你感覺是什么?”巫心語好奇的追問。
“十三陰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