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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第一章“老孫工作室”遺世獨立于一幢搖搖欲墜的危樓中。說是危樓,其實也牽強,畢竟  它只是外表像,還不至于被市政府貼上公告以示生人勿近、小心坍塌什么的。

  如果你有那么一丁丁冒險犯難的心,足以使你愿意提著心口勇敢的推開虛掩的鐵門,

而且還是一扇鐵銹斑斑、鐵灰飛飛的鐵門的話,那么你就有福了。勇敢再踩入似乎有些黏腳的地板里,享受鬼屋的陰森快感,倒也稱得上是不虛此行了。假使這還不能令你奪  門而出,那么,就往樓梯的方向前進吧!

嘎吱…嘎吱,一步一搖晃的前進,看似隨時會塌成一堆廢料的階梯,倒也不似外  觀所見的那么容易壽終正寢,畢竟咱們可不是走上來了嗎?

這幢危樓,共有三層,其中一、三樓因各種緣由而不堪使用,只剩二樓可容許一丁  點人氣進駐。

危樓向來出產鬼故事,任何一件破得無法再破的物品陳列其中只有加分的效果:潮濕腐朽的門板,被不知打何處吹來的陰風搖得吱吱微響;一盞五燭光的小燈泡權充闃暗走廊上的照明,但因燈泡上沾染了太厚重的灰塵,以致于失輝得像是隨時準備放棄照耀大地的任務,投奔入黑魔神的懷抱之中;翹起的地磚足以發揮其暗器陷阱的功用;殘破的窗簾、滲水的墻壁、脫落的壁紙,寫著“老孫工作室”的亮晶晶匾額,還有角落的老  鼠叫聲…咦?不對!

寫著“老孫工作室”的亮晶晶匾額!鬼屋里怎么容許有這種東西出現?!如果此刻屋子內蹦出十個聶小倩都算合理,但怎么也輪不到任何一件標榜著“新穎”的物品來出  風頭吧?

但,就是!就是有那么一塊黑底銀字的大理石匾額鑲嵌在某一間房的門框上方,亮  得教人刺目!

已半個月未蒞臨此處的老趙,早忘了他裝神弄鬼的本意,拋下身邊人,一馬當先的  沖入掛有“老孫工作室”的房間內,連門也忘了敲——

  “孫女兒——”

  “碰”地一聲,門板不堪承受暴力,宣告陣亡,直挺挺的落地,嘎止了老趙的聲音。

“門板修理費,一千元;門板材料費伍仟元;老孫的收驚費三仟元。四舍五入,總  共一萬元,記佯明天匯入我的帳戶,謝謝。”一張收據已然塞入老趙發冷的手中。

“你吸血鬼呀!”老趙含淚的跳腳,偏偏他老是一忘再忘的破壞她寶貝的家具,但這實在沒天理。“早跟你說女孩子要留一些給人家探聽,不要那么現實,不然會嫁不出  去的啦!”好心疼,一萬元又飛了。

  他控訴的人,正是這幢危樓的居住者、“老孫工作室”的主人——孫琳琳是也。

此刻孫琳琳再度投入她玩到一半的電玩中,繼續過關斬將,很習慣的去容忍更年期  老男人會有的癥頭——雜念。她還能怎么辦呢?誰教她一向敬老尊賢。

  “孫女兒,你有沒有在聽呀?”

  “有——呵…。”順道打個呵欠。“說吧,這次又要我“義助”些什么?”

  “什么義助!警民合作,社會太平又安寧,敗類臭蟲清干凈,人人開心笑呵呵。贊!”

  咦?又創造了一首好詩!

  孫琳琳極力忍下扁人的沖動,皮笑肉不笑地:

“死老頭,你還有一分鐘可以交代遺言。”老要她做白工,她也就認了;要她容忍  一名雜念成癮的老頭,也不是太困難的事,但一個人想要言不及義好歹也要有個限度,

  特別是當她正想埋頭入電玩世界里的此時。

“真難聽,什么遺言!我哪次來不是給你的荷包增加重量的?!”說起來他老趙可  是她的衣食父母之一哩。

  “我哪一件case收過你的錢?借問一下。”她皮皮地問。

  “這個!這個一萬元就是證據!”抖著五分鐘前收到的收據,他大聲叫著。

“那是修門費用,別搞錯了。如果你每次來都輕手輕腳的,哪須破費。您知道,危  屋不堪摧殘。”她堅持認定那只是修理費用,而非業務收入。

老趙吹胡子瞪眼了良久,終于決定再次放棄感化她的笨念頭。朽木一向不可雕,反正他也被坑得很習慣了。銅鈴眼不經意轉到門口,才猛然發現正事還沒辦哩!趕忙清了  清喉嚨:“我說,孫女兒——”

  “喉嚨痛嗎?我這邊可沒藥!”

  “你有沒有發現我帶了客人過來?”忍下斗嘴的欲望,他問著。

孫琳琳從計算機屏幕里抬頭,不輕不重的應了聲。她又不是死人,哪會不知道門口  早站了一尊門神。

“他是我侄子喔!也就是我那英勇大哥的獨生子,他叫趙勤風,前一陣子的殺人狂分尸案就是他破的!還有呀,去年緝毒案件才真正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上百公斤的  毒品還來不及在臺灣靠岸,就被勤風的小組給捉到了,再有——”

  “老趙!”

  “三叔!”

  兩聲求饒的呻吟同時響起。

看來聽眾們根本無意收聽精采絕倫的陳述,孤單老人家只好摸摸鼻子,互相為他們  介紹:

  “我侄子,趙勤風,三十歲;她是孫琳琳,偵探界的高手。”

孫琳琳將頭頂上的眼鏡撥下來鼻頭安置,這才看清了門邊那個男子有著結實的體格  和端正性格的面孔。看來就是一副很罩得住的高級優等警官樣。

“想要我做什么白工?”她打量了趙勤風三秒后,不在乎那雙鷹眼仍在灼灼然掂她  的份量,開口問老趙。

老趙失望的嘆一口氣!他原本以為四目交接之時,會有什么天雷勾動地火的好事發生說。憑他侄子的一表人材,任何眼界高的女人都會煞到才對。偏偏琳琳永遠是那副死  樣子。才想開口說明所求哩,他那向來傲氣的侄子卻已發出譏誚的諷聲——

“三叔,偵探界的高手會落魄到住危樓?改天我得向有關單位問問,是否忘了將這  一幢屋子列入拆除計畫里。”擺明了是不相信一名年輕如斯的女子有何能耐。

“勤風,是你自己好奇我的線報來源的,三、四年來我的消息百分之百正確,你又  不是不知道!”

“同樣的工作,亞彥也做得到。”而他不免要懷疑這個埋首玩游戲、不務正業的女  子如何做到他現在迫切要找的物品。

  孫琳琳很無奈的在一端招手——

  “拜托,要吵出去再吵好嗎?”害她不能安靜的玩,又被吵得肚子咕咕叫起來。

  “琳琳,我要你幫忙的事件是——”

  “三叔,我不以為她可以——”

兩個站在門口爭執的人辛苦的一邊要互相否定對方,還得撥冗以對孫琳琳,真是萬  分勞累。

直到門板再一次轟然倒地,發出巨響,終于成功地讓兩名多舌男噤了聲。四顆屬于  男性的眼珠子一致轉定在門口,并且看到了一名美麗秀致的佳人,一時間失了魂。

  孫琳琳看到的可不是“一”名佳人,而是一大一小的母子檔。忍不住斥道:

  “不是叫你別來這兒的嗎?!”

  雖然難以相信,但門邊那個一臉無辜的美人確實是她的親妹妹沒錯。

“姨…。”長長綿綿的稚聲隨著小不隆咚身影的撲來,當下化了孫琳琳一身不馴  的尖刺,害她差點沒被撞得內傷。小家伙愈來愈有份量了!

  “李毓,好可憐,又要被托孤了。”抱了抱五歲的外甥,口氣無比憐憫。

  孫束雅嘟了嘟小嘴:

  “什么托孤!我不方便帶小毓去看舉韶呀!而且我這次去面會他,是要找他算帳,

  又不是要相親相愛,給孩子看到不好。”她的丈夫目前服役金門。

撇了撇嘴,因有外人在,不愿吐出關于私秘的刻薄話。要她說,任何一種形式的  “算帳”,最后都會給妹婿拗成了相親相愛,他們這對小夫妻相戀也有…十年了吧?

  時間,可真是消蝕神速得令人茫然失措呀…

  她的人生,也躍過了一個十年呀!

“大姐頭,這里是“智群高中”耶!很高級的學校喔!”一名頭上吹著一把刀發型的胖妹妹指著不遠處的校門說著。這是個流行使用大量發膠的年代,趕時髦的人莫不成  桶成桶的往頭上抹,瀏海高高吹起一把刀,后腦勺悄悄留長一撮發結辮。

被尊為大姐頭的孫琳琳撇了撇嘴,賣力踩著足下的踏板,驅動著腳踏車產生機車的效果。累得后面一票騎著小綿羊的娘子軍們沒敢發揮改裝后機車的風火輪威力,時速可  恥的維持在二十上下,著實的萬分艱辛。

  “大姐頭,啊你怎么老是不肯騎機車啦?這樣很不像我們“虹華高職”的大姐頭咧,

  沒氣勢啦!”另一名高瘦的竹竿小心騎到大姐頭身邊叫著。

  孫琳琳直到越過了高級學生的放學人潮,才開口道:

  “煩不煩呀!”

  “大姐,如果你錢不夠,我們湊一湊給你買車啦!”

孫琳琳實在不想對一票手下說明雖然她位列學校黑名單的榜首,可不代表她真那么無法無天,至少十六歲的芳齡被規定不能考駕照,她也就不做無照駕駛的事。瞧!多么  奉公守法呀!怎么會是個問題學生呢?

  這點是她自幼兒園以來,一直百思不解的疑惑。

  她們這群身著“虹華高職”制服的小女生每日上學放學,必然會先經過“智群高中”

  的大門口,再越過一所國中,最后才會抵達市區,四通八達的各走各的回家路。

  “啊!大姐,怎么停下來了?!”

孫琳琳突然煞車,使得一票小心翼翼跟在其身后龜行的機車少女一個不察超越了大  姐頭,急忙煞車,艱辛萬分的以雙腳往后用力蹭,秉持為人手下者的禮數。

  孫琳琳漾出一抹笑意,抬了抬下巴。

  “我妹。”

前方,有個公車站牌,排滿了一串沙丁魚,正巴巴望著市公車蒞臨;這個站牌是三  所學校匯聚之處,每天在此上下搭乘的人少說有上千人。

  “在哪里?”手下們努力要在滿滿的人頭里找出一張和大姐頭相似的面孔。

  孫琳琳一邊緩騎過去,一邊不由自主的分神注意到了一名站在小妹身后的小男生,

  有點玩味的勾起唇角。

  “上來,我載你。”她停在一名小美人胚子面前,著實嚇了她身后那群手下一跳。

孫束雅,今年甫上國一的小美人,自幼即是家中最可愛、最受寵的老么。別的本事  沒有,就是會念書。

“你要直接回家啊?”嬌小的女娃兒沒有異議的爬到姊姊的后座上,似乎這時才發現排在她身后的人正是她功課上的死對頭,訝然了半晌,最后俏鼻高高朝天,氣嘟嘟的  則過頭去。

  “干啥?那個小帥哥是你仇人哪?”孫琳琳好笑的問。

  “什么小帥哥!蟋蟀的哥哥啦!”

  不急著走,孫琳琳直直盯著那個笑著和她對看的小男生,直到那小男生開口招呼,

  嘴甜道:

  “孫姐姐好,我叫李舉韶。”

  “誰是你姐姐!不許你亂叫!”孫束雅氣嘟嘟的哼著。

  “同學嗎?”有譜喔!

  “二姊,不要理他!我們走啦!”

  孫琳琳稀奇問道:

  “你今天是怎么了?這么氣嘟嘟的?”

  “人家段考考了第二名啦!”

  喔!那真的是稀奇了!孫琳琳恍然大悟,一指點上了小帥哥的鼻尖——

  “那你一定是考了第一名才會被我妹當成壞人。”

“很公平呀!上次你不也考了第一名。”李舉韶向來也是個天之驕子,而且相同是  家中最受疼愛的公子。

  “什么公平!我下次一定要考第一名給你看!討厭。”俏鼻再度高高揚起。

  “大姐頭,原來她就是你妹呀?很靚喔!難怪上回陳大平一直要找你幫他介紹你妹。”

“對呀對呀!很漂亮喔!跟大姐頭一點也不像——哎唷!”不懂得修飾字眼的胖妹  被其它人踹了一腳。

  孫琳琳也不以為意。以她家來說,父母的長相只是中等,能孵出這么一枚漂亮妹妹,

  還真是拜隔代遺傳之賜。聽說早逝的外婆是個大美人,可惜生出來的孩子全像外公。

  “她是我們家的洋娃娃,漂亮也是應該的。”才想吆喝走人,以免擋住公車路線呢,

  卻已有人早一步發出不平之鳴。

  “喂!你們別擋路了好不好?!公車都停不過來了!”冷然的女聲夾著充足的不屑。

“死女人,你欠扁呀!”沉不住氣的幾名少女張狂出太妹本色,滿意的看到所有人  戒慎又忍氣的表情。目光找到發言的女子,冷哼著:“喔,原來是楊女的學生喔。”

“楊慈女中”相對于“智群高中”都是最高級的一流學府。只不過,這邊與“楊女”的  路線差了個南北兩極,怎么會在這里看到“楊女”的學生?

  “阿珊,別玩了,走吧。”孫琳琳向來不是逞威風的性子,打個呵欠準備走人了,

  連頭也懶得回。

但顯然她是放心得太早了,忘了手下之中的胖妹阿珊最受不了他校學生的冷眼,原本只是惡意要拉扯“楊女”學生的書包,不料在那名女學生一聲尖呼后,被推跌在地上  的卻是阿珊。

“去你祖媽的!”由震驚中回神的阿珊更加暴跳如雷,打算撲向那個害她跌跤的女“阿珊!”不知何時走過來的孫琳琳輕手一舉,便將阿珊的兩只蹄子一手抓住,止  住了她抓狂的丑態。

  “老大!她——”

“什么她不她的!我說走人了你是沒聽到啊?死人一個!”拽著拖著,硬是將胖妹拖回她自己的機車上。當孫琳琳有點冒火時,口氣會很粗,每個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最好  閉嘴,否則接下來大姐頭就要揍人了,而且會被她揍得很痛。

可是,對于這一點,“外人”并不知道。因此才會往靜謐的此刻,仍有人斗膽的開  “不道歉嗎?”低沉且醇厚的男音趨近她們,堅持要求一個道歉。

孫琳琳不悅的轉身,以她一六三的身高,平視到的是一管挺直的鼻子,不知道揍扁  這管鼻子后,這人還敢不敢再拿這種身高招搖?

“你說什么?”她眼光往上移,望入一雙炯亮剛毅的眸子,渾然一副未來菁英的聰  明相,真令人厭煩。

  “道歉。”

“不客氣!”她反將一軍,見他白凈的臉皮因沉怒而翻紅,她壞心情褪盡,開始覺  得樂不可支。

  “你——”

  “旁邊站著納涼去吧!”遠遠看見公車已駛來,她跨上單車,吆喝著手下快速走人,

  再不理會這一方緊繃的氛圍,大力揮手向李舉韶告別。心情大好,腳下也就踩得輕快,

  使得孫家小妹尖叫連連,怕死了這種亡命車速。

孫琳琳絕對沒想到,這一日再尋常普通不過的偶發事件,竟會是一個序幕,無端驚  醒了蟄伏不動的芳心…

  “姨,我要玩“大富翁”。”

  打發走了閑雜人等,“老孫工作室”內僅剩一大一小爭玩著計算機游戲。

甩了甩頭,對電玩煞時失了興致,放入“大富翁”游戲磁盤,讓小外甥快活去,她  決定找些事做。

回憶起剛才老趙的交代,她不免嘆了口氣。想不透當初怎么會給老趙這一號人物給纏上的,弄到現在成日忙著“警民”合作。幸好有些case是有破案獎金的,否則她大概  得喝西北風了。

她向來就不是什么正派人士,只不過玩厭了捉奸那種乏味工作,偶爾手癢玩些刺激的東西。要不是她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今天身上少不得會得到幾刀幾槍的紀念品。所以“老孫”是道上沒沒無聞之輩,比起趙勤風口中那位偵探界大亨季亞彥來說,簡直像  是不入凡眼的無名小老鼠。

但名聲的烜赫比起令父母憂心的不孝來說,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何況她學生時代早已有名過了頭,聽說至今仍是“虹華高職”幫派史里響當當的一筆。但那又如何?時間  磨去了她的銳氣,以及對名利的執著。

不太記得自己何時開始這么低調的。也許是過膩了學生時代打打斗門的日子,也或  者是被舉鵬大哥所影響,也可能是其它種種理由匯聚成今天她這模樣——

  平凡而無名的一枚小偵探,孫琳琳。

趕在心底深處一抹不愿理會的影像浮現之前,她甩了甩頭,拎起電話,熟悉的撥了  一串數字,響了兩聲,那頭已有人接起,傳來嬌柔如絲的甜甜嗓音。

  也不啰嗦,她道:

  “給我消息販子朱立的下落。”

  “女冠大姐!”那頭嬌柔的聲音煞時沒氣質的高揚而起。

  “拜托——”她不禁呻吟。

“大姐!大姐!大姐!”那頭興奮過度的女子猶不知悔改,直到引來了善妒愛人迫  近才為時已晚的嘎止了熱情叫聲。

“哪位?”很明顯的,話筒被不肖分子攔截,冷漠威嚴的男音沉沉傳來,語氣間渾  然天成的壓迫感聽起來就是天生發號施令的人。

這人是安妮的戀人,目前正努力想由情夫身分正名為丈夫的一尾怨男。孫琳琳知道他是誰,他也知道她,但所謂的“知道”,僅止于每一次安妮接到電話時跳上跳下的直  呼大姐而已;百般套不出話的情況下,他幾乎要以為電話那頭的女人就姓“大”名“姐”,

  一如戀人安妮姓“安”名“妮”一般。

  “別打擾我跟大姐說話啦!”

那頭似乎上演起了搶奪電話的恩愛劇碼,孫琳琳抽搐著唇角,開始不耐煩的以手指  敲擊桌面。

  不久之后,深知大姐性情的安妮在一時半刻得不到安靜的情況下,對著話筒大呼:

  “一小時后,我寄電子郵件給你,拜!”

  收線。

丟回電話,孫琳琳不住微笑起來。一直想不透為何身邊的朋友都似乎挺喜愛她這個脾氣不佳的女人。其實她并不是交游滿天下的好客型人物,高中畢業后,因為蟄伏在暗處幾乎與世隔絕,才斷了交友的管道,但求學時期所交的一狗票朋友也就夠瞧的了,至  今仍熱情不減。

  喜歡她的人和討厭她的人等量的多,她也不甚在意。

  去!最近是怎么了!滿腦子懷舊思想,又不是要咽氣了!哪來這么多的“想當年”?!

她一點也不留戀學生時期叱托風云的風光,只不過,誰教她的豬朋狗友全是由那時  牽扯至今仍不絕的?所以,難免難免會一再回想。

踱步到門口,那塊亮晶晶的“老孫工作室”招牌刺目的兀自招搖,忍不住令她嘆了  一口氣。

瞧瞧!教她怎么能不去回想,連這塊招牌都是高中死黨梅子硬塞來的,說什么有益  招財進寶,害她的鬼屋本色減了五分威風,多了三分可笑。

  “姨,來一起玩!”那頭獨自玩耍的小帥哥不斷的招手。

  “來了。”兩三步跳回計算機旁,權充起軍師的角色。

  “他好壞,放地雷,還有定時炸彈。”李毓指控著出計算機操縱的人物。

  “來,我們讓他自食惡果,丟他轉向卡。”

  李毓嘟嘴:

  “他開車咧,一下子就跑得好遠了。”

“所以丟他烏龜卡呀!教他第一步遇到衰神損失一半卡片;第二步背定時炸彈;第三步踩地雷,“轟”的一聲連人帶車粉身碎骨。從醫院出來后又得再爆一次。”她說著  自己最常用的害人招數。

  “好好玩!”李斤玩出了新的樂趣,再開始找對手陷害,不再覺得無聊了。

孫琳琳坐在娃兒身后點頭贊許。其是孺子可教!隨手抓來一枝原子筆咬在嘴中,抖  著二郎腿,依然是死性不改的大姐頭坐姿。

即使被所有人糾正N次,她仍是認為坐姿但求舒服為上,美不美觀之類的小問題根本  不必理會。

  由窗戶玻璃的映影里,她看到了自己不可一世的姿態,一時又忡怔了…。

  是誰,讓她變得這么習慣于粗魯,并刻意粗魯的?

  反骨本性張狂到極致,也得有事件刺激才成。

  是那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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