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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哄老爺子開心

  百忙之中,傅冠邀汪克凡到漓江一游。

  將侍衛遠遠地趕到后面,兩人信步登上江邊的一座涼亭,抬眼望去,山水如畫,婀娜多姿。

  “當此美景,真有出塵忘俗之感,可惜這世上人,終歸逃不過名利二字,老夫也不能免俗。”見周圍環境不錯,傅冠深深吸了口氣,對汪克凡笑道:“名利二字,利在后,名在前,可見名聲的重要,云臺,你說是不是啊?”

  這話里的意思很露骨,就差直接指著鼻子斥責,汪克凡當然明白其中的含義,當下拱手肅立:“戶部的事情,是小侄做得莽撞了。”

  老爺子既然拿這個說事,就得給他幾分面子,做晚輩的,小小的認個錯不丟人。

  傅冠滿意地點點頭:“其實單把這件事拉出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怕你傷了名望,日后憑空多了羈絆,若是事事不肯讓人,最后為難的還是自己。”

  汪克凡再次表態:“伯父教誨,小侄必定銘記在心。”

  除了哄老爺子高興外,他也承認傅冠的話有一定道理,俗話說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你做事不按規矩來,別人也就對你沒底線,最起碼也是敬而遠之,不愿和你合作。

  但是,東林黨還有合作的必要嗎?

  汪克凡其實并不后悔,只是不想和老爺子唱反調罷了。

  傅冠又點了點頭,再沒有說話,只靜靜看著山下無聲流淌的漓江。

  沉默良久,他突然問道:“云臺,你這幾年所作所為,求的到底是什么?”

  前頭那番話都是開胃小菜,這才是傅冠最想問的問題,已經困擾他很長時間。

  作為楚勛集團的二號人物,在朝廷里的代言人,傅冠對楚勛集團上上下下的動作最清楚,眼看著這個山頭一點點拉起來,一點點壯大,一直游離在朝廷控制的邊緣,隱隱有擁兵自雄的態勢,心里漸漸生出了顧慮。

  作為幾朝內閣的老臣,傅冠當然明白朝廷里免不了政治斗爭,結黨結派,和掌握軍隊的軍頭聯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楚軍的性越來越強,再這么發展下去,會不會變成何騰蛟第二呢?

  傅冠的骨子里,對大明仍然充滿了忠誠。

  哪怕只有一點苗頭,傅冠也必須搞清楚汪克凡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道不同,當然不與為謀,早早下車就是。

  他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汪克凡給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所求的,只有驅逐韃虜,中興大明。”

  這其實并不是他的心里話,到了這個時候,大明王朝已經走完了自己的生命周期,爛到根子里的腐朽帝國,注定要被歷史淘汰,汪克凡需要的,只是以大明王朝為旗幟,來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共同對抗強大的滿清,完成絕地反擊的漢民族自我救亡。

  傅冠的神情立刻輕松了不少,嘴巴動了動正要說些什么,江面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喇叭聲,有船只遇險。

  就在不遠的江水中,一艘滿載的大船突然打橫,來回轉著圈子,船身還微微傾斜,看樣子是撞上了水面下的暗礁,船上的水手忙成一片,把多余的貨物扔出艙外,堵漏排水,降帆撐篙,把船駛向岸邊。

  那船上破損的地方應該很嚴重,眼看著吃水越來越深,早晚就要沉沒,但船工們并沒有放棄,而是吆喝著,齊心協力努力著,還在向岸邊前進。

  這是拿命在拼!

  如果船工們現在跳船逃跑,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但船上的貨物就全完了,但如果船先沉了,這些船工很可能被扣在沉船里,付出生命的代價。

  傅冠,汪克凡,都緊張地看著,顧不上再說話。

  終于,那艘船成功沖上岸邊的淺灘,擱淺了。

  一個巨大的破洞露了出來,碎裂的船板向四周呲開,猶如豺狼嘴里的獠牙,經過搶灘擱淺的再次碰撞,這艘船的損傷更加嚴重,桅桿斷裂,船帆撲倒,不知道還能不能修復,重新下水。

  但是,船上的大多數貨物都保住了,船工們大難不死,互相擊掌慶祝,有些激動的還緊緊抱在一起,泣不成聲。

  汪克凡的眼角,突然有些濕潤。

  重生前后,二十多年沒有流過一滴眼淚,這一刻,卻被這些船工們意外感動了。

  大明王朝就是這艘船。

  漢家江山就是運載的貨物。

  只要打敗滿清,保住漢家江山,保住漢文明不會遭到滿清的閹割,任務就算完成,汪克凡要做的,就是像這些船工一樣,在安全靠岸之前,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艘破船先沉了。

  至于將來這艘破船如何處理,一時還顧不上考慮,但大眼一看,應該沒有修復的價值了。

  肯定要再造一艘新船,如果大家接受不了,最多還掛上大明的旗子就是。

  傅冠收回目光,轉向汪克凡看著。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心里放下了一大半,最后囑咐道:“雖獨夫民賊,也往往自居天命,最后無不身敗名裂,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做了就無法回頭,在邪路上越走越遠,何騰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云臺應當引以為戒。”

  當人們結成某種團體后,會自覺維護團體的利益,當這個團體發展到一定規模后,會朝著對自身最有利的方向發展,就像具有自我意識的生命一樣,連團體的領袖都未必能和這種力量對抗…舉個例子來說,趙匡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他是不是被部下脅迫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敢脫下身上的黃袍,會死的很難看。

  汪克凡想了想,回答道:“伯父說的是,但若迫不得已,有些時候,也只能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如果對傅冠的要求全部答應,等于給自己上了個緊箍咒,總得留個特事特辦的活扣。

  “錯!”傅冠突然露出笑容,像一只狡猾的老狐貍:“既然不可為,那就是不可為,讓別人來做好了!”

  這個時候,他才露出了一位三朝元老的本性,試圖教導汪克凡,讓他也成為一只小狐貍,而不要總那么莽撞。

  “伯父英明!”汪克凡暗暗腹誹,這老頭真是蔫壞,光想拿別人當槍使。

  “我聽說,云臺保舉揭重熙出任四川總督,可有什么深意?”

  “沒什么深意,當時皇上問起,覺得揭重熙還算合適,就隨口推薦了一下。”

  “太隨意了些,不過云臺既然已經薦了他,也只好如此。”傅冠頓了頓,悠悠說道:“依我之見,云臺可以再上一本,保舉翟式耜出任四川巡撫。”

  文官進行黨爭的時候,有文官的套路,不一定都要橫鼻子豎眼付諸武力,傅冠出的這一招,是一箭雙雕的計策。

  隆武帝移駕桂林之后,廣西文武官員遭到嚴厲打壓,地方的權力被朝廷全部收回,就像彈簧壓得太緊得松一松,現在是時候進行安撫了,畢竟陳邦傅、焦璉等廣西軍閥都在桂林附近,真逼到兔子急了也咬人的地步,不定會鬧出什么亂子。

  原任廣西巡撫翟式耜是廣西官員的代表,因為擁戴桂王朱由榔,得罪隆武帝被免職,但他本身官聲不錯,老這么閑置著不合適,得另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安排。

  四川巡撫,就比較合適。

  要地盤沒地盤,要軍隊沒軍隊,整個四川人煙稀少,大熊貓比老百姓還多,各方勢力同時征戰不休,上面還有一個四川總督壓著,翟式耜哪怕是諸葛亮轉世,也干不好這個四川巡撫。

  干不好就對了!

  桂王朱由榔是萬歷皇帝的親孫子,從血統上來說和崇禎帝的關系近得多,隆武帝對他一直非常忌憚,說不好聽的,如果桂王真和他爭奪皇帝寶座的話,他手下的文武官員沒準都會叛變一半。

  桂王身份在那擱著,殺是殺不得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斬除他的羽翼,來個龍困淺灘,從隆武帝的角度來說,翟式耜這個人必須除掉。

  讓汪克凡保舉翟式耜,當那個肯定干不好的四川巡撫,就是一種變相的捧殺,翟式耜可不是揭重熙,沒有搞敵后根據地的經驗,一任巡撫干下來,寸功未建,到時候撤職查辦還是致仕還鄉,誰都說不出二話。

  退一萬步來說,哪怕他真有諸葛亮附體,在四川干出些名堂,有揭重熙這個四川總督壓著,也分不到多少功勞。

  但對翟式耜來說,這終歸是個機會,必須要領汪克凡的人情,否則的話,繼續在家啃老玉米吧。

  這個計策很老辣。

  把水攪渾的同時,還拍了隆武帝的馬屁。

  汪克凡卻不同意:“不行,四川本來就是一團亂麻,再經不起內耗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若是用揭重熙做四川總督,巡撫什么的最好由他推薦,咱們不攙和。”

  傅冠一皺眉頭:“云臺,戶部的事情上你那么沖動,翟式耜的事情上又這么持重,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怕自家人內耗,白白便宜了清軍。”汪克凡的原則其實很簡單,抗清救亡永遠放在第一位,后方怎么折騰先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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