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山前,一座清軍的哨卡攔住了道路,粗大的木樁制成柵欄,足有兩人多高,柵欄的木門緊緊關閉,幾十名天佑兵手持刀搶,從縫隙中警惕地向對面看去。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柵欄對面的壕溝前,亂糟糟站著大約兩百名綠營兵,一個個衣衫不整,甚至空著兩手,只有半數還有盔甲刀槍,其他人大多都是包著手腳的傷兵,還抬著十幾副用樹枝搭成的擔架。
他們打的旗幟更是殘破不堪,仔細辨認才能看出是個“費”字,杜成擺弄著對方送過來的腰牌,揚聲發問:“你們是南陽費旺將軍的部下?”
一名相貌平常的軍官上前答話:“不錯,我等都是南陽綠營的兵,標下是乙哨丁隊的把總由人工,參見將軍。”
由人工,是甘剩的化名,在別人聽來就像尤仁恭,很正常的一個名字。
“既然是南陽綠營,你們到這來干什么?我們可沒有接到命令,有你們這支兵馬從這里經過。”杜成接著盤問。
“費將軍前天一過河,就和南賊打了一仗,傷了咱們百十個兄弟,從前面剛撤下來,走錯了道才摸到這里,請將軍行個方面,放我們過去。”
倒是有鼻子有眼,杜成心里有些猶豫,回頭向彭耀祖看了一眼。
彭耀祖提高嗓門,向對面問道:“你們是南陽營乙哨的,認識甲哨的魏長河嗎?他是我的老鄉,前些天剛剛崴了腳,現在走路還瘸著嗎?”
由人工一愣:“魏千總?魏千總上個月在零陵陣亡,將軍還不知道嗎?他陣亡前也沒有崴過腳,只是從馬上摔下來扭到了胳膊。”
“呵呵呵,不錯。我就是試探你們一下,現在到處亂轟轟的,萬事都得小心,這位尤兄弟莫怪。”彭耀祖見他對答無誤。放心地把手一揮:“開門。讓這些弟兄們過卡…”
草橋對岸,恭義營和通城營潛伏在一片灌木林里。滕雙林和幾位軍官舉著望遠鏡,觀察橋頭清軍的營寨。
“這寨子可不好打,咱們沒有器械火炮,強攻的話傷亡肯定不小。”恭義營的營副指著對岸的石鼓山說道:“就算拿下了營寨。還是沒法過橋,不知道突擊隊到哪兒了,能不能得手。”
清軍在石鼓山上設置了炮兵陣地,大炮可以直接覆蓋蒸水河兩岸,狹窄的石橋更是重點打擊目標,楚軍從草橋發起進攻的話,會遭到大炮的猛烈轟擊。
雖然這營副是汪克凡的親信。滕雙林還是不悅的皺了皺眉頭:“不管他們能不能得手,咱們都得打,這是軍門下的死命令,一定要拿下石鼓山!”
正奇相輔。奇兵用好了可以收到奇效,但不確定的風險也很多,不能把勝利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們身上,真正決定勝負的,還是正面戰場。
草橋清軍的主力正在猛攻吉安營,剩下的守軍不過兩千來人,恭義營和通城營迂回穿插,一起來攻,在兵力上處于絕對優勢,在戰術上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場戰斗的勝負毫無懸念,只有傷亡多少的問題罷了。
不管傷亡多少,都要拿下石鼓山!
抬頭看看天色,滕雙林伸手入懷,小心地摸出一個鹿皮口袋,拿出里面的懷表,這個年頭,西洋懷表可是個價值昂貴的稀罕物,但楚軍為了協調指揮,給每位營官都配了一塊懷表。
時針一點一點向前走去,滕雙林突然大聲說道:“時間到了,進攻!”
隨著他一聲令下,戰鼓驟然敲響,無數楚軍士兵從樹林里蜂擁而出,源源不斷,吶喊著向橋頭沖去,像激流,像狂飆,在前進中卷舒涌動,漸漸匯成兩道箭頭,一左一右撲向清軍的營寨。
到了壕溝邊上,前面的士兵把手里的沙包扔下去墊腳,然后毫不猶豫跳下壕溝,一個接一個并肩站立,緊接著又是一層士兵跳上他們的肩膀,手托木板搭起通道,后面的士兵毫不停頓地沖過這座人橋…
清軍哨兵拼命敲打銅鑼,聲音幾乎響成了一串,營寨里立刻一陣大亂,雖然分不清到底是幾棒鑼,但旗桿上赫然掛著三面小黑旗,那是最高級別的告警信號,代表營墻馬上就要失守。
清軍守將聞聲鉆出軍帳,急匆匆地集合了數百親兵,向著營墻跑來,一邊跑一邊怒氣沖沖的下令,讓親兵隊長先去把那幾個驚慌失措的哨兵砍了,免得他們繼續擾亂軍心…營寨外面有兩條深溝,還有一道鹿角障礙,最少也能爭取到兩柱香的緩沖時間,現在就掛出黑旗,只會引起士兵們的慌亂。
親兵隊長帶著幾個人,加快腳步登上營墻,提著鋼刀直奔那三面黑旗而去,眼看到了跟前,他的動作突然停下,沒有去執行命令嚴肅軍紀,反而轉過身來向著清軍主將連連擺手,大喊大叫:“南蠻,南蠻攻上來了!”
清軍主將連忙登上營墻,向下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楚軍竟然已經攻到了墻下,一架架簡易云梯被搭上了墻頭。
“這伙南蠻好厲害,應該是賊人中的精兵!”
那清軍主將臨危不亂,指揮士兵們頑強防守。
撐住,撐住就有機會,眼下的情況還遠未到絕望的地步,自己的后面有石鼓山炮兵支援,前面有上萬友軍正在進攻,這伙南賊來偷襲草橋,只是企圖混水摸魚罷了,只要能頂住他們的三板斧,等友軍回頭兩面夾擊,就能把他們擊敗…
但是,這邊已經打成一團,石鼓山怎么還沒有開炮,難道說他們的耳朵都聾了嗎?
正想到這里,身后突然傳來隆隆的炮聲。
“太好了!”清軍主將立刻把目光投向楚軍藏身的那片樹林,那是一個顯而易見的目標,離清軍營寨也足夠遠,不會誤傷營寨里的自己人,天佑兵的大炮肯定會朝著那里打。那幾門紅衣大炮重達三千多斤,可以發射九斤重的炮彈,威力之大不在神威大將軍炮之下,肯定能把南蠻轟得鬼哭狼嚎。
“嘭!嘭!”
炮彈落地,營墻上都有一絲微微的搖晃,聲音卻是從身后傳來,清軍主將茫然不解地回頭看去,只見自家后寨里一片狼藉,那兩顆炮彈竟然打到了自己人頭上!
“一定是誤射!這幫笨蛋!快重新瞄準啊!”
他正在破口大罵,卻見又有兩顆炮彈飛來,看來勢還是瞄準的自家后寨…
石鼓山上,吳老兵左手捏著一只雞腿,右手提著一把鋼刀,沖著杜成比比劃劃,嘴里含糊不清地威脅道:“瞄準再打,有一顆炮彈打到俺楚軍,老子就割下你一顆蛋蛋。”
“總爺放心,總爺放心,小的操炮多年,這點準頭還是有的,保證每顆炮子都能砸到韃子的腦袋上。”不遠處就是彭耀祖的尸體,杜成向他瞥了一眼,不由得輕輕哆嗦了一下。
他早年是炮手出身,升官后就很少直接參加戰斗,這回當了楚軍的俘虜,才重新親自操刀,想立下些功勞保命,當下抖擻精神,使出全身本事,果然是炮不走空,連連命中,堪稱寶刀不老。
炮兵陣地外面,兩百名被俘的清軍步兵正在挖掘壕溝,修筑工事,清軍在石鼓山腳下有一座營寨,炮兵陣地周圍的防御工事相對還是較弱,黑魚和甘剩指揮士兵,押著俘虜挖出兩條深深的壕溝,再用挖出來的泥土筑起一道胸墻。
火槍隊的一名隊官在堅持繳獲的武器,挑出了幾十支鳥銃發給大家:“這些鳥銃基本上都能用,天佑兵比綠營兵強,知道愛惜自己的保命家伙。”
鳥銃當然比不上燧發槍,但總比沒有強,楚軍士兵攜帶的基本都是冷兵器,有這些鳥銃防守就更加穩固。
衡陽的清軍反應不會那么快,唯一可能對突擊隊造成威脅的,就是草橋對岸的清軍回頭來奪取大炮,等到恭義營和通城營消滅了這股敵人,派兵過河來支援,石鼓山就固若金湯了。
對岸的清軍營寨里,清軍主將帶著幾百名親兵穿寨而過,向著草橋奔去。
“撤,撤下去,這里守不住了,回頭奪下石鼓山再說。”
顧不上去管其他的部下了,只要能拖延些時間,就算把他們全打光了也無所謂,眼下最重要的是奪回石鼓山,用大炮把楚軍堵在草橋對岸…那清軍主將已經隱隱猜到,占領石鼓山的只是一支明軍的小部隊,這幾百名親兵都是用銀子喂飽了的,只要拼命沖過去,未必不能奪回大炮。
“拿下石鼓山,每人賞銀二十兩,殺敵一人賞銀十兩,第一個沖上山頭的賞銀一百兩,官升三級!”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幾百名親兵一起狂呼吶喊,沖上草橋。
在他們背后,楚軍士兵已經殺進了營寨,但被清軍潰兵攔阻,一時追不上來。
機會!還有最后一線機會!
清軍主將身先士卒,沖在全軍的最前頭。
“嘭!嘭!”
石鼓山上騰起了幾團不祥的煙霧,那清軍主將的眼神猛然變得呆滯,視野里幾顆炮彈越來越近,正在急速變大。
內個,晚上應該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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