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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斬首立威定軍心

  接下來的幾天中,崇陽上下積極備戰。

  在汪克凡的堅持下,崇陽西門被重新打開。崇陽距離臨湘一百四十里,宋江的大軍快了兩三天,慢了五六天才能到,這幾天的準備時間非常關鍵,決不能浪費。

  許秉中全盤接受了他的建議,在崇陽縣里推行“堅壁清野,清查里甲”的政策。

  堅壁,就是修砌高壘,挖掘深壕,修繕加固崇陽城防。青壯們接著出城干活,對西門外的城防工事進行收尾,護城河來不及挖渠引水,就勉強挖成一道壕溝,對攻城器械也能起到攔阻作用。

  縣城里也在大興土木,修筑街壘作為第二道防線,許秉中分出部分土兵,加強雋水河碼頭渡口的守衛,又派出更多的斥候打探水匪的消息。

  清野,一是拆除城墻外的房屋村落,增大水匪攻城的難度,二是命令縣中百姓清割農田中的作物,藏好人口糧食,以斷絕水匪的兵源補給。

  宋江這伙水匪在陸地上沒有根基,通過堅壁清野讓他們變成聾子、瞎子,抓不到壯丁,得不到糧食和情報,從而削弱他們的兵力優勢。

  清查里甲,是汪克凡提出的另一項重要舉措。

  在他的建議下,許秉中以縣衙的名義派出使者,聯絡崇陽境內的縉紳豪強,號召鄉鎮村寨征募團練自保。

  這些使者都帶著許秉中親筆簽署的文書,授權縉紳“相機決斷,肅靖地方”,凡是通匪的亂民可由鄉里自行處死,不必交縣衙審理。通過聯合地方鄉紳勢力,可以充分發揮鄉里中的宗族影響力,鎮壓敢于勾結水匪的不法之徒,消除崇陽守軍的后顧之憂。

  但是,這是一條權宜之計,有利有弊。明代官府的控制能力只覆蓋到縣,鄉紳宗族在農村的勢力本來就很大,汪克凡建議鄉里自募團練,又給了鄉紳們司法權力,這些鄉紳宗族再沒有任何約束,一言可定人生死,只手遮天。

  如果汪克凡還在橫石里,汪旻隨便安個罪名就能害了他的性命,不用再花幾千兩銀子買田。

  事急從權,先借助鄉紳的勢力對抗水匪,有什么后患都留到將來處置。

  除了鄉里之外,崇陽縣城也進入了戰時戒嚴狀態,城門處的盤查非常嚴格,沒有本鄉保甲開具的路引,閑雜人等一律禁止入城。

  西門外的村莊已被燒毀,村中百姓已被送入縣城安置,但不斷有難民從臨湘方向逃來,城外的百姓反而越來越多,都被守城的士兵擋在城外。

  為了避免被水匪混入城中,臨湘等地的難民不許進城,另在崇陽東門外設置了場地粥棚,收容這些難民容身,免得他們走投無路向水匪尋求庇護。

  忙碌中時間過得飛快,各項戰前準備緊張地推進著,三天時間轉眼就過去了,斥候傳來的情報越來越多,敵情漸漸清晰。

  宋江留下少量水匪看守臨湘,自己親自率領大軍出征,一萬多水匪的分成前后兩軍,前軍四千人馬已經過了羊樓洞,踏入崇陽地界。

  大軍壓境,縣城中的氣氛越發緊張,孟寶等人對守住崇陽并不看好,提起恭義營的時候更是多有非議。

  汪克凡號稱要在戰陣中擊敗水匪,不過是自吹自擂,故作驚人之語罷了。等水匪到了崇陽城下,那幾個秀才肯定就會變成縮頭烏龜。

  許秉中只得好言安撫眾人,表面上做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但身邊無人的時候,卻不停地長吁短嘆。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恭義營怎么看都不像一支強軍,指望他們打敗水匪宋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罷了…

  忐忑不安之余,許秉中忍不住到恭義營看了一回,汪克凡見了他非常熱情,陪著他參觀恭義營的操練。可惜許秉中是個文官,對軍旅中的東西一竅不通,卻對新兵們糟糕的射術印象很深刻,反而更加擔心。

  “老師,孟百戶如果缺乏良弓,我倒可以借給他一些。”汪克凡突然提出一個慷慨的建議,讓許秉中又驚又喜。

  “當真?能借多少張?”

  古代的復合弓制作工序很復雜,一張好弓需要兩三年的時間才能制成,崇陽縣中極為缺乏弓箭,要是能從恭義營這里補充一批,正可解燃眉之急。

  “二十張吧,我這里還要留一些。”

  良弓難得,但更難得的是優秀的射手,需要長期刻苦的訓練。對于速成型的恭義營來說,弓箭只能當做臨時性的過渡補充,并不是理想的遠程武器,干脆分一些給孟寶,對水匪這一戰正好用得上。

  恭義營的長槍陣已經初具威力,但是缺乏兵種配合,戰術過于單一,如果碰上正規軍肯定會吃虧,幸好水匪們也缺乏弓箭槍炮,只憑長槍陣就足以打敗他們。

  “賢侄能以崇陽安危大局為重,果然胸襟坦蕩,我代孟百戶多謝了!”許秉中正要拱手施禮,軍營外卻傳來一陣急促的鑼聲。

  鑼聲示警,說明有緊急事件發生,兩人的臉色都是一變,一起向外走去。

  隨著鑼聲響徹崇陽縣城,大街小巷都是一片驚慌失措,百姓們紛紛關門閉窗,又趴在門縫上向外緊張地張望,青壯土兵們茫然不知所措,像沒頭蒼蠅般跑來跑去。

  “到底怎么回事?”許秉中截住一名青壯頭目質問。

  “不知道啊,聽說水匪殺到城外了…”那青壯頭目神色慌張,楞了片刻才認出許秉中。

  “荒謬!宋江的前軍還在羊樓洞,城外怎么會有水匪?”許秉中怒喝道:“快約束你部下的青壯,有敢于妄言擾亂民心者,一律嚴懲!”

  汪克凡點起一隊親兵,和許秉中急匆匆來到縣衙,剛到大門外,就碰上了一臉惶恐的陸傳應。

  “請堂尊治罪,都怪卑職一時不察,惹出了這場麻煩…”

  原來有兩名水匪的探子混在百姓中,被把守城門的衛所兵抓獲,送到縣衙之后,陸傳應不知如何處理,就派手下衙役尋找許秉中,不料衙役們以訛傳訛,兩名探子被傳成了水匪大軍,驚慌之下有人敲響了示警的銅鑼,造成了城中的一場大亂。

  “糊涂!”

  許秉中斥責道:“既然抓到水匪的探子,當然先要審問一番,然后關進監舍就是,怎會搞出這么大的亂子!”

  “是,是,卑職這就去安排…”陸傳應連連點頭,躬身施禮就要退下。

  “等等。”

  汪克凡叫住了他,又向許秉中一拱手:“學生以為,大令的處置不妥。”

  “為什么?”許秉中一愣。

  “這兩名探子只是普通的斥候,機密的軍情不會知道,審也審不出什么…”汪克凡剛說到一半,許秉中就不耐地揮揮手。

  “那就直接關起來,以后再說。”

  “關起來更為不妥。城中軍民人心浮動,一日鑼鼓三驚,必須以非常之法警示民眾,以免橫生變故!”

  許秉中又是一愣,遲疑了片刻才問道:“賢侄以為,該如何處置這兩名水匪的探子?”

  汪克凡凜然道:“以學生之見,應將這兩人斬首示眾!”

  兩顆血淋淋的人頭掛在縣衙前,城中的各種謠言漸漸平息,人心重新安定下來。

  沒想到汪克凡如此決斷剛毅,崇陽文武重新審視恭義營,對這支秀才兵有了新的觀感。也有些士紳對此很是不以為然,儒家歷來以仁厚為本,汪克凡如此殘忍好殺,已經悖離了君子之道。

  汪克凡沒有理會這些非議之聲,他不喜歡殺人,但必要的時候絕不會猶豫,也不想多做解釋,只和恭義營官兵專心備戰。

  兩天后的清晨,水匪的斥候出現在崇陽西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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