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那個招供的家伙還有其他幾個活著賊人該如何處置?”一個少年走到高懷遠身邊,對他問道。
高懷遠眼中寒光一閃,頭也不回的擺手道:“這種事不用問,留著他們也是禍害,只當為民除害了!做的干脆點,我們天黑要趕出這座山!”
“是!少爺!”這個少年嗆的一聲拔出了腰刀,轉身大踏步的走遠。
紀先成看著高懷遠冷厲的神情,心里面波濤翻滾,不知道這會兒在想什么。
緊接著不遠處傳來了幾聲慘叫聲,然后四周立即歸于了平靜,再也沒人發出任何呻吟聲了,四個少年提著帶血的刀回到高懷遠身邊復命道:“少爺!都處理過了!”
高懷遠點點頭:“你們也都處理一下傷口!帶上吳天的尸體,我們上路吧!”
不多時他們將吳天的遺體用一條被子包裹了起來,抬上了車,幾個人一路護著車輛再一次朝前走去。
天黑之后,他們終于趕到了一個小鎮之外,高懷遠也沒有進入鎮子,直接在鎮子外一處樹林附近,砍了一些柴禾,架在一起,將吳天的尸體放在柴堆上,高懷遠親手點燃了柴堆,將吳天的尸體就地焚化。
大火一直燒到了后半夜才算是熄滅,高懷遠又親手撿拾了吳天的遺骨,裝在一個布袋之中,背在了背上,他要完成白天對吳天的承諾,親手將他帶回臥虎莊去。
一路上大家也都沒有了剛離開紹興時候的那種興奮,都沉默了下來,默默的趕路再也沒有聊天的興趣了。
過了徽州之后,他們轉道走向了青陽縣,再也沒有遇上什么危險,一路緊走,終于來到了長江邊上。
長江是南宋的屏障,雖然宋金交戰正酣,但是對于長江上的航運卻并沒造成什么嚴重的影響,畢竟金軍在突破淮河屏障之前,長江沿岸還算是比較安全,何況南宋這邊雖然不思進取,但是對于江淮水軍還是比較重視的,畢竟這關乎南宋存亡,即便是像史彌遠這樣的奸臣,也不敢忽視這里的布防。
當高懷遠一行到達了江邊碼頭之后,看著江面上來往穿梭的各種船只,不由得讓眾人心情為之一松,在江風吹拂之下,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若虎的情況如何了?”高懷遠對坐在車上的柳兒問道。
柳兒撩開車簾,露出她略微有些憔悴的面龐,對高懷遠微微搖搖頭,一臉的憂郁道:“還沒有醒過來,身體還是有些發燒!不過呼吸倒是平穩了一些!”
高懷遠嘆了一口氣,雖然他們已經盡力搶救李若虎了,但是他畢竟身上多處受傷,傷口有些發炎,在這樣的時代,沒有什么抗生素可用,只有一些草藥來幫他療傷,而且李若虎這兩天時而昏迷,時而清醒,身體還在發熱,這是他自身的抵抗力正在和傷口的細菌進行著斗爭的表現,而且在這里他們也不能停下,讓李若虎充分的休息,只能帶著他上路,究竟李若虎能不能扛過去,眼下只能看他自身的抵抗力和求生的意志了。
“高少爺不必過于擔憂,剛才我給這位小兄把過脈了,紀某粗通一些醫術,能感覺到他的脈象總體還是比較平穩的,而且今天還有加強的跡象,這正說明這位小兄身體正在恢復之中,他的體格相當不錯,而且這些傷看似兇險,但是實質上卻都是皮肉傷,未傷及筋骨,以他的體質,應該可以扛過去的!請高少爺放心吧!”紀先成這個時候從另一輛騾車上走了下來,寬慰高懷遠道。
高懷遠聽罷之后心情好了一點,他也知道像李若虎這幫家伙們,平時很注意訓練,雖然受傷,憑借著身體的本能,也能在關鍵時刻避過要害,使傷勢減至最輕的程度,而且他們平日里飲食不錯,抵抗力相對于普通人要好許多,紀先成這么說,他也就放心了許多。
“少爺,我先去碼頭上雇條船,我們下午便能離開這里了!”一個少年走過來對高懷遠請示到。
高懷遠點點頭道:“不妨雇一條大點的船只,這樣可以平穩一些,讓若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你去吧!”
那個少年立即飛身奔下了碼頭,紀先成看了一下高懷遠勸道:“這兩天你也很辛苦,先休息一下吧,你腿上的傷也不輕,還堅持這么步行,別落了病根,以后再想調治就不好辦了!”
高懷遠笑了一下道:“多謝紀先生費心了,這次讓你也跟著我受驚,懷遠甚感不安,幸好紀先生沒有受傷,要不然的話懷遠萬死難辭其咎了!我的傷沒事,也是皮外傷罷了,這兩天好多了,這種傷對在下算不得什么!”
“懷遠還真是條硬漢,紀某深感佩服呀!這一戰紀某算是看明白了,懷遠能在軍前立下不世之功,絕非僥幸,從你身上,紀某看到什么才叫臨危不懼、大將之風呀!”紀先成由衷的說道。
“紀先生謬贊了!”高懷遠笑道,然后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休息了一下酸痛的大腿,這兩天他一直擔心那個馬二刀可能會不甘心,再率人殺個回馬槍,突襲他們一下,所以一路從徽州過來,一直都小心戒備,精神和身體都深感疲憊,要說不累那是假的,他畢竟是人,不是神,鐵打的人也有些承受不了,現在到了江邊之后,高懷遠總算是可以放松一點了,到了這里,料想那個馬二刀只是個山賊,上船之后便徹底安全了!
“高少爺!紀某對前天一戰之中柳兒姑娘使用的那種會炸響的東西很感興趣,不知高少爺可否給紀某解惑一番呢?”紀先成這兩天一直在琢磨柳兒那天丟出去的那個會爆炸的東西,他親眼看到那個不起眼黑乎乎的鐵蛋兒爆炸之后,立即掀翻了一群賊人,才驚得賊人們落荒而逃,他似曾知道宋軍之中也有使用火藥的兵器,叫做霹靂炮,只是沒有想到高懷遠居然也有類似的東西,而且威力還如此巨大。
“哦!這個嘛…這個怎么說呢?”高懷遠還真是有點為難,前天危急之中他不得已才讓柳兒使用這種他秘密制造的武器,雖然驚退了賊人,但是也暴露了他的秘密,這會兒果真紀先成還是問及了這個事情,不由得高懷遠回答的時候有些猶豫。
紀先成似乎看出了高懷遠的猶豫,于是微微一笑道:“既然高少爺還是信不過紀某,那么就權當紀某多此一問好了!”說罷之后,紀先成便轉身要走。
高懷遠看著紀先成的背影,腦海中幾個念頭急轉了一下之后,立即伸手招呼紀先成道:“紀先生且慢!且聽高某給你細細講來!…”
紀先成于是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高懷遠,又緩步走回了高懷遠身邊,抖了一下文士袍的下擺,在高懷遠旁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其實高懷遠還是有點過度小心了一些,馬二刀自從黃山偷襲不成,落得慘敗而逃之后,壓根就沒再想過掉頭殺個回馬槍的事情,帶著殘存的手下一路奔逃出去了老遠才敢停歇下來,高懷遠等人的可怕戰力讓他們各個心有余悸,特別是他們悍不畏死保護同伴的那種精神,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記憶猶新,這一戰他們四五十個人,一下便丟在哪兒了一半還多,連馬二刀為之成名的那把大刀,也毀于高懷遠的快刀之下,胳膊上還被劃了一刀,險一些變成獨臂大蝦。
這樣的損失讓馬二刀揪心不已,他沒想到這次接的活居然碰上了如此扎手的硬茬子,對方不但兇悍的嚇人不說,最后還搞出了那么可怕的武器,一下子放倒他們一群人,幾個跑出來的家伙身上還留有彈片,鮮血淋淋疼的他們呲牙咧嘴,這樣的東西弄得他們不知道到底是何物,哪兒還有勇氣再找高懷遠報復呀!
“該死!這次買賣真是蝕本大了,沒想到點子居然如此扎手,險一些將我等全都折在了這里!”馬二刀喘息著坐在了地上,重重的將手中那把斷刀插在了地上,一臉的頹然心有余悸的開口罵道。
“大當家!這次生意做成這樣,我們恐怕不好跟那邊的人交代呀!咱們現在該怎么辦呢?”他的一個手下也算是他的親信湊過來擔心的對馬二刀問道。
馬二刀將他的刀疤臉一揚,瞪了這個手下一眼道:“怎么辦?涼拌!娘的!那邊的人說這姓高的只不過是個富家子,卻沒告訴我們他居然如此厲害,老子已經算是小心了,帶來了這么多弟兄,費了這么大功夫,還是吃了這么大的虧,這件事老子跟他們沒完!給他們交代?老子現在還想找他們給老子交代呢!這事兒老子跟他們沒完,找那個領路的過來,問他到底是受和人所托,老子現在要找他們算賬去!娘的!在這邊吃虧,就找他們事主討回來去!”
不多時一個家伙便被拖到了馬二刀面前,這家伙一臉的驚懼,陪著笑臉對馬二刀問道:“不知道大當家找小的有何吩咐呢?”
“呸!你他娘的為何不早說點子如此扎手?害得老子損兵折將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你到底是何人?為何要害老子?”馬二刀一口吐沫吐了過去,對這個人罵道。
這家伙的臉一下便垮了下來,哭喪著臉道:“大當家息怒呀!小的也沒想到那個人和他的手下居然如此厲害,而且小的前兩天也告訴大當家了,這家伙手頭有點功夫,請大當家小心一點了,小的可沒想要害大當家呀!要不然的話,小的也不會跟著大當家一起過來了!”
“你到底和這個姓高的有什么恩怨?連他的底細都不清楚,便帶老子們來找他們的晦氣,結果害得老子們落得如此田地,你說這筆賬該怎么算?說不好的話老子先砍了你再說!”馬二刀不依不饒的繼續罵道。
這家伙立即便嚇癱在了地上,他也知道像馬二刀這樣的家伙絕對是殺人跟殺雞一般,弄死他跟碾死一只螞蟻一般簡單,這一下他們吃了這么大的虧之后,看來是遷怒到了他這個聯絡人頭上了,于是哭求道:“大當家饒命呀!小的只是個傳話的,小的和那個姓高的沒什么恩怨,只是受人所托,被他們派來帶那個丫頭回去,這事兒跟小的沒一點關系呀!”
馬二刀站起來一腳便將這個家伙踹翻在了地上:“那你告訴老子,到底你又是受何人所托?”
這家伙眼珠一轉,趕緊爬起來說道:“是是是!小的說了便是,這次請大當家辦事的,乃紹興蘇家大少爺蘇丁俊等人!”
“放屁!我看你還是不老實呀!我可是聽那個張賴子說過,你是什么高少爺的手下,你的那個少爺又是何人?”馬二刀一把揪住了這廝的胸口,將斷刀從地上拔出來架在了這廝的脖子上。
這家伙嚇得腿肚子轉筋,驚呼道:“大當家饒命,小的說了便是!小的確實認識今天的那個姓高的,小的乃是他二哥手下的家仆,這都是他二哥的主意呀!”
馬二刀楞了一下,有點迷糊,這都是什么爛賬呀!怎么還有當兄長的要請人干掉自己的親兄弟呢?…
問了半天之后,這個馬二刀才算是徹底問清楚了事情的原由,將這個家伙一腳又踹翻在了地上,摸著下巴琢磨了起來,半晌才冷笑了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這下事情倒是有些好玩兒了,老子是不是能從中撈點什么實惠呢?要不然的話這次虧大發了呀…”
馬二刀收攏了一下手底下的弟兄,在林中休息了一陣,處理了他們身上的傷口之后,便命一部分人先回轉馬家寨,自己帶了幾個親信手下,夾了那個高懷仁手下的家奴,一路朝紹興方向走去。
高懷遠這個時候終于登上了一條雇來的大船,此船在江上也算是大船了,連他們的騾車都可以趕上船,可見這條船著實不小。
裝上了他們這幾個人之后,船只還是有些空空蕩蕩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艙室休息,倒也讓高懷遠感覺到很是清凈。
高懷遠來往于襄陽的時候,也曾經乘過渡船,那時的渡船比起這次他們雇請的這條船還要大一些,但是卻沒有這么清凈,所以對于這條船感到甚為滿意,船家是一家六口的老少,就生活在船上,以船為家,整年都來往于江上,專門運送貨物或者是人,賺取船資度日,都還算是很老實,要的船資也算是公道。
當談好價錢之后,他們便將高懷遠一行請到了船上,起錨離開了青陽縣碼頭,揚帆朝上游駛去。
到了這個時候,高懷遠才徹底放松了下來,心知即便那個馬二刀追來,在江面上想要找到他座下的這條船也是萬難,如此乘船返回大冶縣,倒也省去不少顛簸之苦。
今天他下了一個賭本,為了留住紀先成,使紀先成自此成為他的人,他將自己部分秘密告訴了紀先成一些,特別是有關他手中擁有的這種炸雷,他原原本本的告知了紀先成,不過卻沒詳細告訴紀先成他是如何獲得火藥的配方的,只是推說在軍前的時候看到霹靂炮威力巨大之后,想搞一些這樣的東西自保,才改進出了如今他們手中使用的這種炸雷,而紀先成在聽過之后,也沒有繼續深究什么,至此兩個人之間的關系,進入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對于這個紀先成的學識,高懷遠很是欽佩,他現在確實也需要一個這樣的人能夠輔佐他,但是對于這樣的人他能否控制住,高懷遠多少有些心里沒底,讀書人心眼多,到底是否將自己的秘密都告訴紀先成,高懷遠沒有把握之前,不敢拿定主意,一旦紀先成懷有異心的話,那么他便等于將刀柄交到紀先成手上,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了,但是如果瞞著紀先成的話,以紀先成這樣的聰明人,很快便能看出他的不信任,到時候定不會繼續輔佐于他,到底如何做,高懷遠有些感到為難。
而紀先成在聽高懷遠說了有關這種炸雷的事情之后,也不再多追問什么了,同樣他也在思索高懷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以前從高建那里得來的有關高懷遠的訊息,和他現在看到的高懷遠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高建說高懷遠以前腦子不好使,幾乎目不識丁,還很莽撞,但是在從紹興出來之后,這種印象便完全被高懷遠自己的表現推翻了。
高懷遠遠不是高建所說的那樣,不但不憨不傻,而且還十分聰明,甚至在許多事情上的眼光連他這個自詡為有大學問的人都不得不刮目相看,越是和高懷遠接觸,他開始越看不清高懷遠了,從高懷遠的表現上,他看出來高懷遠有很多秘密沒有讓高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