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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激斗

  當陳驀睜開眼睛時,他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片幽暗而茂密的森林中。

  怎么回事?

  那位姓江的先生不是說會將自己等人送回漢末那個時代么?

  將信將疑間,陳驀站起身來,一臉匪夷所思地望了眼四周。

  “趙將軍?太史將軍?郡主?”

  連連呼喚幾聲,卻始終得不到回覆,陳驀心中倍感驚異。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從森林的深處,傳來陣陣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猶豫了一下,陳驀朝著那傳來哭泣聲的地方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也不知走了多少步,陳驀忽然發現那陣斷斷續續的哭泣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到底怎么回事?

  陳驀推開了阻擋在自己面前的茂密樹枝,他驚訝地發現,在不遠處的大樹樹根底下,竟然有一個年僅幾歲的女童坐在那里。

  是附近人家的孩子么?

  陳驀輕輕走了過去,蹲下身輕輕拍了拍那個女童的肩膀,遺憾的是,那個女童似乎是累極了,愣是沒有醒來。

  “沃唔…”不遠處的林中,傳來了幾聲狼嚎,這讓有心想去尋找趙云、孫尚香等人的陳驀停下了腳步,在猶豫了一番后,他終究在那名女童的身邊坐了下來,望著手中那一支木質的簪子發呆。

  那是張素素的簪子,是曾經在徐州彭城時,陳驀送給張素素的禮物,無論是當初在燕城她張素素尚未發跡之時,亦或是隨后取代了曹操,成為天下最強勢力的諸侯,張素素都將它帶在身旁。

  或許當時那些朝中大臣們會很難理解吧,幾乎擁有三分之二天下的張素素,發髻之上從來就只有那一根木簪…

  陳驀輕輕撫摸著手中的木簪,只感覺當初有些毛糙的地方,如今已變得甚至平滑,不難想象,這是張素素時常將其放在手心撫摸的結果。

  望著色澤比較當初明顯暗了許多的木簪,陳驀的心情很是沉重。

  因為前些日子,當他在后世與張素素相逢時,后者將這支她視為珍貴之物的發簪還給了陳驀,其中的深意,讓陳驀倍感悲傷。

  等著自己…

  去殺她么?

  想到這里,陳驀長長嘆了口氣。

  忽然間,他眼角的余光瞥見那個孩子不知何時竟然已醒過來了,正用烏黑的眸子一眨不眨望著自己,以及自己手中的木簪,臉上浮現出幾分渴望。

  “想要么?”陳驀低聲問道。

  “嗯!”女童使勁地點點頭,生怕陳驀看不到似的。

  “既然想要,就給你吧…”微微嘆了口氣,陳驀將手中的木質發簪遞給了那個女童,因為他知道,他已不可能再將這枚發簪送還給它原本的主人。

  啊,那個笨女人,自以為是地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真的嗎?真的給素素嗎?”女童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素…素?”陳驀不自覺渾身一震,他這才發現,眼前的女童竟然隱隱與張素素有些重合般的相似。

  忽然間,他想起了當年張素素對他所說過的往事…

  原來如此…

  原來這里竟然是二十年前?

  不知為何,暗暗猜測到這件事的陳驀,第一個反應竟然不是著急,而是松心。

  或許,是因為在這里,并不會與張素素成為敵人吧…

  “嘻嘻,好看嗎?”幼年的張素素將發簪插在發束上,笑嘻嘻地望著陳驀。

  關于張素素的童年,陳驀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她,并不是人公將軍張梁的親生女兒,而是其養女,是大賢良師張角當年在各地傳道、偶然路過冀州境內某條村落時收留的女嬰,只不過那時,那有她的同胞姐姐,張寧。

  或許張角本意是好的,見張素素孤苦伶仃,便收養的她,交給了自己那已經成婚卻至今沒有子嗣的弟弟張梁所扶養。

  張素素與其父張梁之間的事,陳驀是從張白騎口中得知的。

  最初的時候,張梁或許也將張素素如親生女兒看待,但是隨后,隨著張梁的妻子難產而死,這使得深愛妻子的張梁將張素素視為了禍端。

  其中的具體,陳驀沒有多問,張白騎也沒有細說,想來是幼年的張素素太過于頑皮,使得張梁的妻子甚是操勞吧,否則,以人公將軍張梁的器量,又豈會遷怒于一名女嬰?

  不過話說回來,比起她的姐姐張寧,張素素的童年,確實過得不怎么樣…

  父母雙亡且不說,同村的百姓亦想將她們當成妖邪燒死,好不容易被張梁所收養,卻又發生了那樣不幸的事,使得張梁從此會張素素失去了愛護,甚至于,就連家中的侍女、下人也因為張梁的原因,刻意地疏遠了張素素。

  被這般孤獨所包圍的她,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吶吶,好看嗎?”

  望著眼前女孩子那期待的目光,陳驀微微點了點頭。

  “很不錯呢…”

  “嘻嘻…”

  兩人不知聊了多久,直到天色越來越暗,年幼的張素素甚至已疲倦地睜不開眼睛,陳驀忽然注意到,遠處隱隱傳來了幾許光亮。

  好似是火把的光亮…

  是誰?

  陳驀的眼睛瞇了瞇。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名長得頗為俊秀的男人出現在陳驀眼前,隱約間,陳驀感覺此人與自己記憶中的張寶有些相似。

  “張梁?!”

  “唔?”來人吃驚地望了一眼陳驀,皺眉說道,“閣下何許人?”

  潁川黃巾二代渠帥,陳驀!

  “…”陳驀沒有說話,他知道就算道出了自己的身份,眼前的這個男人恐怕也不會明白,畢竟眼下他所處的時間,距離黃巾起事尚有十余年。

  就連大賢良師張角也只是一個剛剛得到天書且并未參透其中道術的普通人,更何況是張梁?

  望著張梁緩緩抱起睡熟的張素素,繼而用疑惑的目光望向自己,陳驀轉身離開了。

  因為他意識到,在這里,他什么也做不到…

  “哈!”

  伴隨著陳驀一聲大喝,又是一艘戰船被他攔腰斬斷。

  而就在陳驀喘了幾口粗氣,準備繼續前往下一艘戰船時,他忽然發現,自己身前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一個頭頂道冠、身穿黃色道袍的男人。

  “張角?”陳驀失聲道出了來人的身份,這個發現,令他心中一驚,畢竟張角是世間第一個有膽量、有實力挑戰天道的人。

  “陳奮威,好久不見!”張角用他平淡的口氣打著招呼。

  陳驀微微皺了皺眉,握緊手中的龍戟槍擺好了架勢,要知道同為青州兵五營大將之一,然而張角的實力,陳驀卻始終未見其展露幾次。

  唯一的一次,便是當初張寧獨自闖入天師府的時候,那時,張角手引天雷,硬生生將張寧擋了下來。

  說實話,即便是如今的陳驀,也不敢夸口能夠擋下當年的張寧,要知道當年全盛時期的張寧,即便比之如今的張素素,恐怕也不會弱上多少,但是張角卻辦到了。

  不愧是黃巾軍曾經的領袖人物!

  “你是來擋我的么?”陳驀沉聲問道。

  “呵,”張角淡淡笑了笑,出乎陳驀的意料,用較為平緩的語氣說道,“似這樣交談,你我之間,尚且是初次吧?”

  “…”陳驀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心中暗暗說道,廢話,我到這個時代沒多久你就死了,我上哪和你聊天去?

  也不知是否是看穿了陳驀心中的想法,張角淡淡說道,“你似乎有話要問我?”

  陳驀愣了愣,繼而皺眉望向張角。

  確實,對于眼前這個男人,陳驀一直以來都懷有一個疑問,這個疑問,一直以來都困惑地他,難以釋懷。

  “你,為何會回應素素的呼喚?”

  說起來,陳驀曾經與孫堅、董卓談過,正因為如此,他清楚,張素素并不能隨隨便便地將死去的亡魂喚回,而是必須得到其回應。

  而孫堅、董卓之所以回應張素素,不難想象,那是他們迫切希望再次見到自己的親人,亦或是希望與世間的強者再次交手。

  但是對于張角,陳驀實在看不透,看不透他之所以回應張素素的原因。

  是因為憤恨天道的不公?

  要知道,張角自重生之后,幾乎沒有表露出任何對天道的不滿,往往一些事,只有當張素素開口,他才會去做,其余時間,就仿佛對世間的一切已失去了興致般。

  很難想象,這樣性格的人,竟然會對重生有著執念。

  更讓陳驀感覺匪夷所思的是,那是張寧當初對他的所說的話。

  據張寧所說,張角由于不尊天道、逆天而行,在黃巾蒙難之際妄圖斷大漢氣運,因此引發天怒,魂魄被天雷所毀,神形俱滅…

  既然連魂魄都消失了,又何以能夠回應張素素的呼喚?

  還是說,眼前的這個男人,并非是張角本人?

  想到這里,陳驀心中一驚,壓低聲音試探說道,“你是…張梁?”

  驟然間,張角眼神一變,右手一揮,一道黑氣攜著滾滾天雷朝著陳驀劈去,好在陳驀對于躲避這種妖術早已有了心的,一個縮地便叫張角的攻擊失去了目標。

  “不,我乃張角!”瞥了一眼被自己天雷劈成焦炭的船頭,又望了一眼再次出現在自己不遠處的陳驀,張角淡淡說道。

  不知為何,那本是敘述的口吻,聽在陳驀耳中,卻令他隱隱聽出了幾分威脅。

  那仿佛吃定陳驀一般的口氣,令陳驀感覺非常不渝,只見他抬起手中的龍戟槍指向張角,沉聲說道,“我不管你是誰,讓開!”

  很意外地,張角眼中露出幾許笑意,淡淡說道,“那就要看你本事了!”說著,他右掌一抬,掌心中隱隱出現一團赤紅色的雷電,還沒等陳驀反應過來,一道紅雷便從他手中竄出,在眨眼間功夫劈在陳驀身上。

  陳驀下意識地抬起左手抵擋,只聽咔嚓一聲,左手的腕甲在被那道紅雷擊中后,竟然支離破碎。

  按理來說,有剛體加持的甲胄,即便是最鋒利的刀劍來砍,也不見得能毀得這么徹底,唯一的解釋就是,那道紅雷有著驅除妖邪的效力…

  就如同陳驀手中的龍戟槍以及腰間懸掛的勝邪劍,這種能夠驅除妖邪的兵器與道術,對于陳驀以及尸鬼這種有違常理的不死之身而言,簡直就是最大的威脅。

  “你來真的?”原以為張角只是做做樣子的陳驀,臉上露出了幾分驚愕,因為他發現,張角似乎真的要將他阻擋在此地。

  “啊,不會讓你過去的!”說話間,張角雙手掐印,頓時,黑風大作,無數道黑色的龍卷風卷起了江水,呼嘯著朝著陳驀而去,期間,天空烏云密布,一道道赤紅色的天雷不住地砸向陳驀。

  陳驀下意識想用縮地來避開張角,但是隨即他才發現,對于武人而言相當好用的縮地,在精通妖術的張角面前卻起不到什么作用,無論陳驀逃到哪里,張角始終能后手居上,并且提前一步擋住陳驀的去路。

  “轟!”

  十余道赤紅色的天雷轟然擊在船頭,硬生生將那巨大的戰船打地粉碎。

  唰地一聲,陳驀出現在一塊戰船殘片的上頭,皺眉望了一眼冒著白眼的左肩,隨即望向身前不遠處。

  只見在他面前,張角平攤雙手,凌空漂浮在江面之上,眼神凌厲地望著自己,在他身旁,無數道致命的紅雷仿佛巨蛇一般,盤旋于半空之中。

  該死!

  這家伙是認真的!

  陳驀在心中暗道一聲晦氣。

  與此同時,在距離陳驀與張角百來丈遠的地方,孫策正默默望著阻擋在自己去路之上的對手。

  不得不說,孫策已經感受到了陳驀的氣,已經陳驀對手張角那可怕的妖力,倘若在平時,孫策或許會幫陳驀一把,畢竟后者是他妹妹看中的男人,畢竟如果這件事能成的話,陳驀就是他妹夫,對他而言就相當于義兄第一般。

  然而此時此刻,孫策卻抽不出手來,因為擋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親生父親,孫堅!

  江東猛虎,江東最著名的豪杰,孫堅、孫文臺!

  不得不說,在每個人小的時候,都會認為自己的父親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孫策亦不例外,不可否認地說,孫堅是他追逐的目標,孫策一直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像父親那樣頂天立地的豪杰,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會和自己的父親站在對立的敵我位置。

  “長大了啊,伯符!”

  當孫堅用欣慰的口吻說出這句話時,孫策只感覺內心猶如波濤般澎湃,他點了點頭,用盡量緩和的語氣說道,“啊,父親!”

  “呵呵,”孫堅臉上露出幾分笑容,望著孫策嘆息說道,“家里…一切都好吧?”

  或許是注意到父親眼中的那幾分失落,孫策微微皺了皺眉,抱拳說道,“一切都好,父親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孫堅惆悵地嘆了口氣,繼而望著孫策眼中那幾分復雜的神色,古怪說道,“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孫策愣了愣,繼而這才明白孫堅話中的意思,眼中露出幾分黯然,低聲說道,“孩兒認為,父親既然這樣選擇,就必然有父親的考量,孩兒不敢多嘴…”

  “真的么?”孫堅微微一笑。

  “…”孫策聞言面色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孫堅那未有絲毫改變的容顏,眼前的父親,依舊是七年前戰死在平陽谷時的容顏。

  尸鬼,不老不死呢…

  “為什么?”孫策的身軀微微一顫,用強忍著怒意的口吻壓低聲音說道,“江東不是我孫家世世代代立誓要守護的地方么?為什么父親會站在與孩兒對立的那一邊?!”

  “是啊,為什么呢?”孫堅自嘲一笑。

  整整半響,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孫策這才緩緩舉起了手中由精鐵打造的長槍,沉聲說道,“父親當日的話,孩兒不敢有絲毫忘卻,孩兒不知父親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與江東為敵者,誅之!”

  隱隱地,孫堅眼中露出幾許驚訝與欣慰,繼而惆悵說道,“真的長大了呢,伯符…”說著,他緩緩將那柄不知染上多少鮮血的黑刀從腰間的刀鞘中抽了出來,望著孫策淡淡笑道,“這么說,伯符就是為父的對手么?”

  “…”猛然間,孫策面色一變,只見他右腳一頓,整個人如箭一般竄出,凌空躍到了孫堅的船上。

  但見舟船一陣搖晃,孫策單人單槍立于船頭,目光所視,周圍魏軍士卒盡皆喪膽。

  “不相干的人,給本侯退到一旁!”孫策拄槍一聲大喝,只聽一聲音嘯襲過,船上的木質欄桿根根斷裂,就連江水亦激起了條條水柱,至于那些魏軍士卒,則更是不堪,竟然被孫策一聲大喝震地身軀搖晃,頭暈目眩,有的甚至活生生被震暈過去。

  這便是江東的小霸王…

  孫策,孫伯符!

  “好氣勢!”孫堅忍不住出聲夸獎,繼而手握著黑刀,朝著孫策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毋庸置疑,此刻的孫策心中十分緊張。

  一來,他所面對的對手,正是他以往極為尊敬的父親,二來,他的父親,可是這世間最早的、為數不多的幾位武神,其實力的深淺,孫策實在無法估量。

  “不枉為父等了你許多年啊,伯符…”喃喃自語著,孫堅四周遍布強大的戾氣,隱約間,能夠看到一頭充滿威勢的灰色猛虎漸漸凝聚成形。

  武魂,世間最具殺傷力的武魂…

  而與此同時,孫策的全身亦釋放出大量戾氣,在那翻滾的戾氣中,一頭似虎、似狼、似鹿的妖獸緩緩浮現出來。

  “吼!”

  忽然間,那頭妖獸咧嘴一聲咆哮,頓時,附近舟船船傾人仰,甚至于,江面中竟然憑空炸起根根粗達兩人合抱的巨大水柱。

  “這是…”不自覺地,孫堅的眼中露出幾分驚訝。

  在孫堅倍感驚訝的目光下,孫策大吼一聲,右臂握緊,揮手一震,明明沒有擊中任何東西,但是整條戰船卻劇烈搖晃起來。

  不,不只是戰船,而是整個江面,整個江面,竟然因為孫策那憑空一擊之力,竟然呈現出詭異的斷流現象,大量的戰船被江水所吞噬,呼嘯的江水沖天而起,仿佛海濤一般,將江面上許多戰船卷入江底。

  這是何等可怕的威力!

  “…”孫堅的臉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如果說剛才僅僅只是驚訝的話,眼下的他,已然震驚了,因為他感覺到,孫策的武魂所展現出的威力,竟然要比他的武魂白虎更勝一籌。

  “犼!——這便是我孫策的武魂!”

大熊貓文學    東漢末年立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