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字仲穎,隴西臨洮人,原本屯兵于西涼,為涼州刺史,在宮廷發生巨變時率軍抵達雒陽,繼而掌握了朝中大權,廢少帝劉辨,擁立劉協為帝,改年號為初平元年。
要知道董卓可不比前大將軍何進那樣昏昧無能,他也稱得上是赫赫有名的武人,有主見、有權謀,統帥數萬西涼兵馬,對待政敵,董卓顯然要比何進心狠地多,他從來不和他與他建議沖突的人廢話,一個字,殺!
只要殺光了與他意見相左的人,那么剩下的自然會與他一條心,這是這位多年屯守在西涼的武人的思維方式。
作為武人,如今董卓擔任相國一職,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威福莫比,顯然是位極人臣,世人皆以為他會將幼帝劉協當成自己的傀儡,但是事實上,董卓并沒有做出任何逼迫劉協的事。
相反的,他確實是在教劉協帝王之道。
為何大漢皇室頻頻生亂?為何外戚宦官橫行朝廷有恃無恐?
董卓以為,這是皇權威儀已喪的體現!
畢竟眼下大漢,早已不復往日平靜,天下盜賊多發,朝中禍事頻頻,已不再是太平盛世年間,作為一國之君,當是要有氣吞山河、睥睨天下的魄力。
正所謂[亂世需用重典],董卓想教給劉協的,便是先秦嬴政的霸道,即便是王霸之道,但凡不服者,殺!
倘若唯唯諾諾,自身毫無主見,如何能治理這偌大山河?
為此,董卓將教授劉協孔孟黃老之道的學士盡數趕出宮外,亦嘗自稱太師,輔佐劉協治理大漢偌大天下。
而他的教育方式,與別人大不相同,畢竟董卓是個武人,并未讀過多少書,他僅僅是想將自己多年的經驗傳授給劉協。
董卓認為,自古以來,那位明君不是手染鮮血,秦王嬴政、漢高祖劉邦,比起用德操拉攏人心,最過便捷的方式,不外乎殺人立威。
而如今漢室正值飄零、人心思亂,當用重典震懾天下宵小,重震皇室威信!
從某些角度說,董卓說的并沒有錯,但問題是,大漢受孔孟黃老學說影響甚深,別說滿朝文武無法認同,就連劉協一時之間也難以接受。
或許董卓真的懷著一顆輔佐皇室的心,但是他的所作所為卻大有問題。
首先,他派人鳩殺了何美人與少帝劉辨。
因為朝中多有不忿他廢劉辨立劉協為帝的官員,為了斷了這些人的想念,出身西涼的董卓一招釜底抽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將何美人與劉辨鳩殺,這樣一來,不管那些朝官愿意是否,只要還想在朝中為官,便只能輔佐劉協。
要是惹得那些朝官不快,棄官而去,董卓也無所謂,畢竟偌大天下,有才能何止萬萬千千,倘若那些朝官心中憤恨,聚眾鬧事,那么董卓便可以以叛逆之罪將他們盡早除去,免得日后生出禍端。
董卓教授劉協的為君之道,那是徹徹底底、非常極端的王霸之道。
或許有人認為董卓自稱太師,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這些都是他威逼劉協的表現,其實不然,要知道董卓是個武人,而且是一個久經沙場、多少次浴血奮戰的武人,但凡這類人,其實對掌握朝政并不多少興趣,僅僅只是為個虛榮罷了,人活一世,哪個不是為了光宗耀祖、光耀門楣而奮斗一生?
至少,董卓并沒有逼迫劉協,但凡國家大事,他仍然還是叫劉協自己做主,他只是看不慣朝中有些老臣倚老賣老,以此干涉劉協。
當然了,也不怪朝中官員痛恨董卓,因為董卓在有些方面確實是欠缺道德。
別的不說,董卓曾多次夜宿皇宮,**宮女,見到貌美者,甚至不過問宮內管事便將其帶到自家府邸玩樂。
而且,董卓麾下西涼士卒也曾經假冒剿滅事宜,搶掠百姓,掠婦女財物、裝載于車,還歸洛陽,而對于此種惡行,董卓卻視若無睹、包庇麾下西涼士卒。
朝中清流黨人,尤其看不慣董卓與他手下如此惡行,其實也難怪,要知道董卓與他麾下兵馬久屯西涼,誰都知道西涼是個什么地方,百里無人煙、鳥不拉屎,荒涼至極,而平日里營中士卒用來取樂的方式,便只有飲酒與斗毆,久而久之,世人便道西涼軍最過悍勇、卻也最無人性,其實那都是與環境有關。
酒水、武藝、女人,這三樣不光是董卓最喜愛的,也是西涼士卒最喜愛的,其實那都不難理解,要怪就怪董卓如今太過強勢,惹地其他人心中不快,又見太過張揚、肆意妄為,如此才惹得朝中文武大臣心中憤慨。
初平元年七月,因為摯友袁紹惹怒了董卓,如今在渤海為太守,驍騎校尉曹操在結束了早朝之后,也沒有了去其他地方玩樂的興致,準備回自家府邸。
走著走著,曹操回想起了剛才早朝上的一幕,越騎校尉伍孚在朝服內暗藏短刀,于朝上刺殺董卓,卻不想反被董卓制服,最終落地個目無天子、以下犯上、行刺朝中大臣三大罪狀,施以剖剮之刑。
唉!伍孚確實是個豪杰,只可惜行事太過莽撞,竟然想在朝上當著呂布的面刺殺董卓,這不是找死么?
曹操暗暗嘆了口氣,他依稀聽說呂布的事跡,原本是并州刺史丁原的義子,一身武藝無人能及,也不知董卓究竟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讓呂布棄丁原而投他。
想到這里,曹操暗暗有些驚疑,因為對呂布行事的不解,以至于他在朝上時一直關注著呂布的一舉一動,方才伍孚從朝服內取出短劍時,曹操注意到呂布眼神微微一凝,他顯然是看到了,但是卻詭異地任何行動。
究竟是為什么呢?
難道呂布與董卓間并不向外界所傳聞的那樣?亦或是呂布不認為董卓會這么輕易地被伍孚用短劍傷到?
唔,百思不得其解吶!
微微嘆了口氣,曹操搖搖頭朝著宮外走去,對于越騎校尉伍孚行刺董卓的勇氣,曹操感到十分欽佩,但是欽佩之余,曹操只想說兩個字,愚蠢!
明明是行刺,卻當著呂布并諸多禁衛的面行刺董卓,這不是找死么?要知道如今的西園禁衛早已投靠了董卓,只要董卓一聲令下,片刻之下便會涌出無數人將你砍成肉泥。
愚蠢!
當真愚蠢!
若是伍孚有那名刺客一半本事,或許能…
忽然,曹操停下了腳步,臉上浮現出幾絲若有所思的神色,隨即,只見他眼睛一瞇,朝著左右望了望,趁著附近并無禁衛巡邏,徑直走向了東苑。
要知道皇宮東苑是皇室女眷居住之所,曹操在這里做什么呢?
因為曹操想起了一件事,他要去確認一下。
終于,在走了足足一盞茶功夫后,曹操終于來到了目的地,抬頭一看眼前的宮殿,臉上浮現出幾抹難以捉摸的笑意。
眼前的這座宮殿曹操太熟悉了,那是前太子、少帝劉辨未曾迎娶的太子妃唐妃的宮殿。
曹操依稀記起宮廷事變后他帶人在皇宮內料理善后之事,期間聽聞東苑其他宮殿都曾發生過御林軍闖入殿內,不慎殺死皇室女眷并宮女的事,但是唯獨那唐妃,竟然絲毫無損、安然無恙。
曹操曾經打聽過,眼前這座宮殿內只有太子妃唐氏與她貼身侍女兩人居住,而那時何美人猶自身難保,又如何能有空閑派人保護這主仆二人?
由此見得,唐妃身旁并無護衛,然而單憑她們兩個主仆二人,卻能將數百御林軍擋在門外?
顯然并非如此!
看來自己當時的猜測是正確的,那名膽大包天的刺客確實是躲入了唐妃的寢宮,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唐妃竟然包庇了他…
“篤篤篤!”曹操徑直走到殿外叩了叩門。
而與此同時,唐馨兒正在殿內與陳驀談論著最近發生的事,尤其是董卓加害了何美人與少帝劉辨一事。
畢竟,唐馨兒是因為被何美人看中才入的宮,成為何美人內定的太子妃,若不是殺出個潁川黃巾陳驀刺殺了先帝劉宏,她或許早已嫁給了劉辨,如歷史那樣,被董卓一杯毒酒害死。
當然了,這一切唐馨兒也許永遠不會知道,她所為難的,是她如今的身份,畢竟何美人與劉辨一死,她的處境便變地十分尷尬。
雖說與劉辨有媒妁之約,但終究未曾拜堂成親,而如今皇宮頻頻事變,何美人與劉辨皆被董卓害死,說實話,她心中也是十分畏懼,六神無主之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見陳驀極力想帶她出宮,唐馨兒在一番猶豫之下,倒也隱隱有些意動,畢竟當初是何美人對她有恩,是故她才不愿意跟陳驀離開皇宮,而如今何美人被董卓害死,她在宮內已是舉目無親,就算是繼續留在皇宮,又能如何呢?
再說了,現在的皇宮,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唐馨兒不止一次地聽說董卓夜宿皇宮、**宮女一事。
就在唐馨兒答應陳驀的那會,她忽然聽到殿外響起了一陣叩門聲,驚地她渾身一震。
而曹操那會正在殿外等待,見久久不曾有人開門,心中有些納悶,忽然隱隱感覺到殿內傳來一絲殺氣,那一絲的殺氣猶如臘月的寒風令他背后泛起一陣涼意,依稀間,曹操還聽到殿內傳來幾句細不可聞的話語聲。
就在曹操琢磨的時候,殿門吱嘎一聲打開了,是一個女人開的門,淡胭薄脂,端莊秀麗,當真是生地國色天香、美輪美奐。
曹操一愣,隨即連忙見禮,低頭抱拳說道,“驍騎校尉曹操,見過唐妃!”他并沒有見過眼前這座宮殿的主人,但是他足以猜到,眼前這個清秀艷麗的女人,便是劉辨未過門的太子妃唐氏。
曹操猜得不錯,為他開門的,便是這座寢室的主人唐馨兒,看得出來,她的眼中帶著幾分驚慌,畢竟她之前正在與陳驀商議如何逃離皇宮,忽然見有人叩門,心中有鬼之下哪里還能做到向平日那樣端莊從容。
曹操瞧出了唐馨兒眼中的局促不安,不過他顯然是會錯了意,微微一笑,和和氣氣地說道,“若是卑職有不慎沖撞太子妃的地方,還請唐妃見諒!”
“曹校尉言重了,再者,妾身已不是什么太子妃了,只是宮內一婦道人家,當不起曹校尉如此大禮…”在說這句話時,唐馨兒的表情顯得十分難以捉摸,或許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該怎么看待這件事。
說實話,雖說唐馨兒心中對嫁給劉辨一事小小有些抵觸,但是憑著何美人對她的恩情,讓她嫁給劉辨也算是心甘情愿,然而天意使然,她竟然不知怎么愛上了一個行刺當朝天子的刺客。
那幾個月,是她生平最開心也是最痛苦的日子,她每時每刻提醒自己,提醒自己是未來的太子妃,卻不能做出任何有敗門風的事,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她即將要嫁給劉辨的前夕,皇宮內卻發成了一場驚天劇變,隨后,她未來的夫婿竟然被把持朝政的董卓害死了。
按理說劉辨一死,唐馨兒便成了自由身,不必再受那諸多折磨,但是想起平日何美人對自己的好,她卻不忍心就此離開皇宮,這一拖,便足足拖了將近半個月,直到如今,抵不過陳驀相勸的她這才下定決心,要和他一起逃離皇宮,但是很遺憾,最好的時機卻早已過去。
而如今,見董卓麾下西園驍騎校尉曹操不請自來,不怪唐馨兒心中胡思亂想,疑心重重,沒見到藏在梁上的陳驀早已拔出了腰間的短劍么?
一旦見到曹操取出毒酒,那么陳驀也顧不得什么了,只能先殺了他,然后帶著唐馨兒主仆二人闖入皇宮。
成與不成另說,陳驀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唐馨兒死在一杯毒酒之下吧?
顯然,曹操是受了無妄之災,或許他此刻心中還在疑惑那股揮之不去的殺意的緣由所在呢!
不過正是因為那股殺意,讓曹操再一次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在告了一聲罪后,留下滿臉疑惑的唐馨兒與陳驀二人,曹操便離開了,因為他晚上還要去參加司徒王允的壽宴。
當然了,司徒王允并沒有邀請曹操,曹操這算是不請自去,因為他很清楚,今日根本就不是王允的壽辰!
既然不是壽辰,王允為何要邀請朝中大臣到他府內赴宴呢?
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