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總算醒了,真嚇死我了!”
陳可逸只感到頭痛欲裂,忍著劇痛緩緩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沈薇薇那張純美的臉頰,但此刻的臉色有些蒼白,尤其是那雙如星的眸子,紅紅的腫腫的。現在更是掛上了一絲經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喜極而泣。
“怎么回事,死了都還有幻覺?”陳可逸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象,本能地伸手抓了抓,狠狠地箍住了沈薇薇的藕臂。
溫潤,細膩,富有彈性,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妙觸感…不對啊,幻象哪能這么真實?
“大叔,你弄疼我了!”沈薇薇撅著嘴,嗔道。但她并沒有立即抽出手臂,就這么任由陳可逸抓著,即使已經留下了五道紅印子。
她寧愿就這么被他抓住,害怕一轉眼,人就沒了。
咦,不對啊,幻象不但有血有肉,還能說話?這好像是真實的世界啊!
陳可逸使勁眨了眨眼,將目光散開,這才注意到,沈薇薇那疲憊的身軀上,換上了一套很樸素,甚至有些破舊的粗布衣服,藍色的底子,胸口處用彩線繡了一朵花。以這個時代的審美,這無疑是老土到渣的款式,更何況這粗布上,還帶著一股子泥土的味道。
但這衣服卻很干凈,給人的感覺是一直都收藏地很好,甚至舍不得拿出來穿。
不過話說回來,這衣服雖然老土,但是穿在沈薇薇這個天生衣服架子的身上,也別具一番風味。
而自己身上,也換了一身土布,比沈薇薇的更簡陋些;更糟糕的是,頭部繃著,很不自由,本能地伸手一摸,就感覺到是一圈紗布,把自己的腦袋包成了一個粽子。
不對,我在哪里?
陳可逸的眼光,迅速掃過自己的四周,這才注意到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間很破落的屋子,磚木結構,只是磚瓦都褪了色,屋頂還可以清晰地看見房梁,以及茅草。窗戶開著,可以看見一塊上了些年頭的玻璃,邊角碎了一塊,貼了一張報紙;屋里除了一個款式極為老舊的木頭柜子,幾乎沒什么擺設。而這已經算是屋里最顯赫的奢侈品了。當然,沒有擺設也不會讓這屋子顯得空曠,因為還堆著很多草,以及幾個大缸子。
陳可逸注意到,自己躺著的地方,是一張年代久遠的木床,鋪著草席,散發出一股很強烈的味道,有些熏人。床頭的墻上,粘貼著大紅的年畫。或許整間屋子里,就這年畫算得上最新鮮。
“小伙子,你醒了。來,喝口水。”這時,一個膚色黝黑的大叔捧著一個大瓷碗,裝了一大碗水,走到了陳可逸的床頭。
這大叔身量很矮,人也挺瘦,但看起來卻很有力,一副典型的莊稼人把式。他的臉上皺紋很多,顯得很滄桑,或許由于過于繁重的勞作,背有些微馱。
“大叔,是你救了我?”陳可逸趕緊直起身子,感激地問道。
他想接過大叔遞過來的一大碗水,但卻被沈薇薇搶了去。似乎還有些燙手,她差點沒抓穩。但她卻沒有放手,而是湊上去,輕輕地吹氣,想讓水盡快涼下來。
那認真的模樣,像是在完成什么不得了的任務。
“真是奇跡啊!”大叔驚嘆道:“我們幾個老伙計正好在附近撈魚,遇見這事,真是嚇得夠嗆。當時把你們撈起來,可嚇了我們一大跳。這個小女娃娃還有一口氣,你可是完全失去了呼吸。后腦殼撞開了一個大口子,當時就有人說你不行了。
我們把你們抬了回來,小女娃娃半天后就醒了,但你一直沒有氣。我們商量著可能真不行了,但女娃娃非要守著你,就像發瘋了一樣,不讓人處理。
說來也怪,你雖然沒有氣了吧,但是臉色一直沒變,身體也沒變質,怎么看都不像死人。我們就尋思著再看看,還特意跑了幾十里山路請了個郎中,說你還沒死透,可能還有戲。
本來想送到城里的醫院去,但郎中說就我們這破路,車子都很難開進來,再說這一路顛簸,沒事人也得弄出個病來。結果這小女娃娃就這么一直守著你。
今天是第三天了吧,小伙子你總算是醒來了!”
陳可逸驚訝地長大了嘴:這一昏迷,就是三天了!
一抬眼,正好迎上沈薇薇既擔憂又喜悅的目光,看到那深深的黑眼圈,疲憊的精氣神,以及有些干裂的嘴唇,心里突然有些難過:“說你笨還真笨,該睡覺就睡覺,傻等著,我也不能提前醒。”
“是啊,我就是笨!就是笨!你能把我怎么樣!”沈薇薇有些刁蠻地撅起嘴,然后將手中的大碗粗魯地送到陳可逸地嘴邊,直接往里面灌。
“哼,還說我笨,其實你才是傻瓜,分明自己能脫身,還非要跟我一起,而且還做墊背的!”沈薇薇開口時還是略帶刁蠻地語氣,但說到這里,不知不覺地有些哽咽。
“小伙子你不錯,我們幾個老伙計都說,好久沒見過這么爺們的人了。”大叔豎起大拇指,嘆道。
“這個…其實你們誤會了,我真沒這樣想過,只是由于體重更大,所以落得更快吧。”
“大叔你騙人!比薩斜塔早就驗證了,兩個鉛球同時落地。你連這種常識都騙人,怎么當老師啊?”沈薇薇撅著嘴說道,但不經意間,眼眶有些濕潤,盡管她不希望被人看到。
“啥?小伙子你還是老師啊!”大叔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很是尊敬,接著又有些落寞,長嘆一聲:“可惜啊,村子里的娃娃很多都沒條件讀書,也有的到鎮上讀書,卻讀不進去。這么多年了,村里還沒出過大學生。”
陳可逸這才想起來,自己壓根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便開口問道:“對了,這是什么村子?”
“我們這里是桃源村,偏僻的很。小伙子你以前肯定沒聽說過吧?”
桃源村?確實沒聽說過。陳可逸在容城生活了這么多年,自認為還算是非常了解容城的八區五縣,去過很多村子游玩。但桃源村的名字,真的從來沒有聽說過,在地圖上,也沒有顯示。
這得多偏僻的村落啊。
“那這里是不是屬于清水鄉?”
“算是吧,又不算是,在清水鄉和磨子鄉的邊緣,三不管地帶,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誰都把咱當成個包袱。”大叔嘆道:“不過咱們這里,也確實夠偏遠,與世隔絕的。只有一條機耕道通向外面,坑坑洼洼的,一下雨全是泥。”
陳可逸掙扎著下了床,站了起來,把沈薇薇和大叔都嚇了一跳:
“小伙子,呃不不,小老師,受了這么重的傷,趕緊躺著,不要亂動。”
“但是我沒感覺到有什么傷痛啊?”陳可逸活動了一下身體,確保每一個部位都有知覺,全部正常,而他稍稍運動一下,除了一點點因久睡而造成的一點不適之外,并沒有任何疼痛和不舒服的感覺。
這個現實,甚至讓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從那么高的山崖摔下瀑布,后腦勺還撞到了石塊,昏迷了三天,居然現在一點不適都沒有?就算是網絡游戲里,牧師加血也沒這么快吧,完全是滿狀態復活!
如果非要說哪里有點不舒服,腦子里那個腫瘤的位置,有那么一點點的異樣。就像在昏迷中曾經感受到的那樣,有一滴水珠,融進了血液里,帶來一點點清爽。
“還是先躺著…”大叔還在搖頭,倒是沈薇薇一把攙著陳可逸的胳膊:“多走走也好,老躺著,人都會發霉的。本姑娘就做點好人好事,當你的拐棍,你想去哪里,我就帶你去哪里。”
“拐棍個屁,你趕緊睡覺去。”陳可逸鄭重其事地說道:“三天不睡覺,你想逆天啊?”
“我喜歡,我愿意,我就是不困。”沈薇薇雙眼圓瞪,使自己很有氣勢的樣子,但緊接著就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呵欠,眼皮不斷下沉…
苦苦等了三天,一直煎熬著,也睡不著;現在一顆石頭落了地,精神一放松,疲倦便加倍地襲來了。
陳可逸小心翼翼地將沈薇薇放平在床上,看著她微翹的嘴角,帶著一絲滿足的笑容,不由得自己心中也揚起一點點的滿足和喜悅。
這喜悅,或許不僅僅是因為劫后余生…
“小老師…”大叔伸手扶著陳可逸。
“別叫我老師了,叫我小陳,或者小逸都行。”陳可逸笑著問道:“對了,忘了問大叔怎么稱呼,真是失禮了。”
“咱們莊稼人,哪那么多過場,叫我老李就行。”
“呃,還是叫李大叔吧。李大叔,真不用扶我,我這病號沒那么脆弱。”
陳可逸緩緩走出了小屋,隨意轉了轉,這才發覺李大叔家里其實還挺寬敞的,廳堂和廚房都很大,還有個院子。村里人修房子,宅基地都挺大,單論面積的話,城里那些幾百萬的樓盤,只能算是鴿子籠。
不過面積大歸大,但卻非常簡陋。
慢慢走出了院子,陳可逸的視線一下子開闊了。遠處是起伏的青山,幾里之外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抬頭仰望,天空湛藍,呼吸間,空氣前所未有的清新。
最惹眼的,莫過于隨處可見的紅花綠草,還有不遠處的一個小小的桃園。
“哎,我們這里地貧,種不出什么莊稼,就種了點桃子,但是很難運出去,很多都爛在園子里了。”李大叔嘆了一口氣:“現在的娃娃們都不愿意做莊稼漢了,年輕點的都出去打工,現在整個村子,都空得很。哎,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記住自己的根?”
這聲音,顯得很無奈,很落寞。
陳可逸猛然間卻是怦然心動: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夢中的世外桃源,不就這模樣么!
名字也這么巧:桃源村!
難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