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斌聽了巧兒的學舌,呵呵一笑,拍拍她紅潤的小臉蛋,“小丫頭知道個啥,快去倒茶。”
巧兒一仰脖子,不滿道“哼,誰說我是小丫頭了,在學校里,已經有好多人追我了呢。”
謝斌愕然,這丫頭真的真的還不到九歲?這也太強大了吧。零零后果然秒殺了什么九零后八零后的。想著謝斌又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己這八零后眼看著要奔三了,還沒有女朋友暖床,感覺確實挺失敗的。
話說以前沒錢的時候,感覺也就那樣,一個人過也是過,也不急著找女朋友。現在手里有倆錢,心就已經不可抑止的騷動起來,要求還高了起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飽暖思**嗎?人這種動物,果然是“沒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過苦日子的時候什么都好說,一旦開始享福了,啥樣的問題都來了。
其實想想,像他老師這樣也挺好的,一個人寫寫字,玩玩刀,再陪陪孫女,也算是安享晚年了。就是一個人稍微孤單一些,要不要給老師張羅著找個老伴呢?謝斌自己的事情還沒解決,卻開始替自己的老師操心了。不過謝斌還真有好多人選的,別的不說,柳雯青家附近就有不少寡居的老太太呢,謝斌在那里住了快十年了,也算是熟人,要是真的打聽一下,說不定還真有戲。
不過謝斌可不敢這個時候就給老爺子胡亂張羅,話說這才是謝斌第二次上門。老小兩人雖然感覺很投緣,可謝斌畢竟是不知道老爺子是怎么想的,萬一好心辦了壞事,謝斌可真沒臉見人了。
“小謝啊,來來來,看看我這幾個字寫的怎樣?”老爺子看到謝斌,笑呵呵的放下手里的毛筆,朝謝斌招手道。
謝斌對老爺子的字有些大概的了解,水平是相當不錯的,雖然不能說是頂級的書法家,可也算是略有小成了,尤其是老爺子的楷書和隸書寫的相當不錯,很有些“顏筋柳骨”的味道,筆力很是強勁。老爺子小時候不識字,只能從楷書開始學習,一筆一劃的跟著他師傅學,雖然學的比較晚,可這基礎卻非常的扎實。再經過這么多年的積淀,老爺子的書法也帶了一絲自己獨特的風格,那就是寫出來的字,都帶著篆字的一些古樸與肅然。
老爺子的主業是玩篆刻的,天長日久之下,將篆字的一些特點給融入到書法中,將其變成自己獨特的魅力。這東西是學不來的,模仿也只能模仿個外型,而篆字的神韻卻需要多年的積累和自己的領會才能表現在紙上。這也是老爺子比較自豪的一點,謝斌雖然看著羨慕,卻也沒什么好辦法,這東西,沒個十年八年的磨練,他也只能欣賞一下。
老爺子此時寫的是一首蘇軾的采桑子,“多情多感仍多病,多景樓中。尊酒相逢,樂事回頭一笑空。停杯且聽琵琶語,細撚輕擾。醉臉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紅。”
這詞添的略顯傷感,不過也有些豁達的意味,倒是跟老爺子此時的心境差不多,老年人一般都喜歡這個調調。不過這字謝斌的真不錯,就是跟詞的意境不太搭配,這詞要是換成行書或者行楷來寫,那是最合適不過了。老爺子這樣的端正有力的楷書,最適合那種大氣的文章或者詩詞,比如說辛棄疾的破陣子什么的。
不過要是說字,由不得謝斌不佩服老爺子,至少他謝斌在楷書上是暫時沒辦法超過老爺子了,這幾十年的時間可不是說著玩的。謝斌微笑著贊道:“老師,單說楷書的話,您老在國內估計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了。”
老爺子聽了哈哈大笑,連忙揮揮手,“別拍馬屁,我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在島城估計都算不上什么。”不過話是這么說,老爺子眼里的得意還是非常明顯呢,好話誰不愿意聽呢,再說謝斌說的雖然略顯夸張,但也不過分。老爺子的這一手字拿出去,真不比一些成名的書法家來的差。
謝斌想起前段日子在島城舉行的那次傳統文化博覽會,笑著問道:“對了,老師,上次在那邊舉行的傳統文化博覽會,您老怎么沒去呢?”謝斌可是把上次的博覽會都給逛了個遍,要是老爺子的話,謝斌不可能沒有印象。
老爺子笑著搖搖頭,“上次我沒在家,就沒去參加,想想有些可惜呢,聽幾個老伙計說,弄的挺好的,怎么?你還去了?”
謝斌點點頭,“嗯,不過我玩的是竹木雕刻,算是小項而已,書法繪畫那才是真正的大項,還真想不到咱們島城會有那么多的書法家在,水平也都非常高。”
老爺子聽了點點頭,“書法畢竟是傳統文化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群眾基礎非常廣,尤其是年紀大一些的書法高手,正是出成績的時候,不過年輕一輩就有些后繼無力了,像小謝你這個年級的,就沒多少人對書法感興趣了。”
謝斌點點頭,這是事實,書法這東西,那是需要長時間的練習才能出成績的,現在老一輩的書法家正是手藝輝煌的時刻,可是再過二三十年,就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情況了。
“來,小謝,你也寫幾個字,聽婧婧說你的行楷寫的不錯,咱爺倆交流一下,”老爺子興致很高,邀請謝斌露一手。
謝斌也不客氣,這東西是需要交流切磋才能進步的,謝斌以前忙于生計,書法很是耽擱了好一段時間。好在基礎打的非常好,這才沒丟下這一手手藝,要是謝斌這差不多的十年里能多交流多練習,他的水平絕對不止是現在這樣。
謝斌鋪開宣紙,用一對瓷鎮紙給壓平,提筆略微沉思一下,抬手同樣寫了一首采桑子,不過這是歐陽修的。“天容水色西湖好,云物俱鮮。鷗鷺閑眠,應慣尋常聽管弦。風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瓊田。誰羨驂鸞,人在舟中便是仙。”
這詞不算什么名詞,不過謝斌喜歡的是其中那一份淡淡的悠閑和豁達。歐陽修其人,永叔,號醉翁,晚號六一居士。在他四十多年的仕宦生涯中,屢遭貶謫,不過他在文學領域所取得的成績,遠遠超出他在政治上的成就,他既是文學家,又是史學家、經學家、金石學家,詩、詞、散文均為一時之冠。而且又喜提攜后進,在唐宋八大家中,除他之外的北宋五家,不是出自他的門下,就是受過他的指點和提拔。蘇軾父子及曾鞏、王安石都是出之歐陽修的門下。
而且歐陽修的詩歌風格多樣,有的議論時事,抨擊腐敗政治,同情人民疾苦,有的抒寫個人情懷和山水景物;有的寫得沉郁頓挫,有的寫得清新秀麗。
謝斌寫的這首采桑子就是清新秀麗的代表作,不過并不怎么出名。老爺子看著倒是挺喜歡的,卻不知道這是誰的詞,尷尬的笑笑,“小謝,這個,是誰的詞啊?”
老爺子現在雖然算是書法大家,也是一位高明的篆刻家,可是要論起文學常識和基礎,卻要比謝斌差的多了。老爺子寫字的時候,只能寫寫那些比較著名的詩詞,要是稍微偏僻一些的,就得拿著詩詞合集抄寫了。所以沒聽過歐陽修的這首采桑子。
謝斌趕緊解釋一下,“這是歐陽修的詞,算是他寫景詩詞中的一類,尤其是對西湖景觀的描寫,很是精致的。”
老爺子搖頭晃腦的低吟一遍,點點頭道:“不錯,不錯,我就喜歡這樣的詩詞,唉,那些什么情情愛愛的豪情壯志的都不適合老頭子我了,也就只有這些寫景的還有一些懷念老友的能引起共鳴,呵呵。”老爺子說著朝謝斌道:“小謝,來,你印章呢,留個字號,回頭我裱起來慢慢欣賞。”
謝斌大汗,“這個,老師,這幅就算了吧,要不回頭我再重新寫一副,”確實,他沒想到老爺子要把這幅字裝裱起來,因此寫的有些隨意,雖然沒什么瑕疵,但也不是謝斌的最高水平,所以謝斌想著自己是不是重新寫一幅。話說老爺子的字不比他謝斌的差,要是這樣掛上,總覺得有些班門弄斧的意味。
“去去去,這幅字寫的正好,尤其是你寫字的時候,心態放的非常平穩,跟詞的內容非常貼合,這才是這幅字的妙處,要是你再重新謄寫,哪里還有這樣的心境寫出這種悠閑而自在的氣息?”
老爺子的話,讓謝斌有些沉默了,這個時候他才恍然發現,他自己差點走進彎路。話說不管是書法還是繪畫,以及雕刻這類傳統文化,最重視的不是形跡,而是意境,那種心與意合的感覺。謝斌剛才寫那副字的時候,根本沒想著要裝裱或者什么的,而是想到那首詞,然后就寫了出來。
而也正是這種隨意的感覺,寫出來的這幅字才顯得更加自然而飄逸,與詞的內容非常吻合,而老爺子看重的也正是這點。而謝斌卻沒能發現這點,還打算重新寫一幅呢。
謝斌經老爺子這么一點撥,心里豁然開朗。這跟做雕刻也是一個道理的,謝斌以前做雕刻只是為了賺錢而已,雖然做出來的雕刻也很用心,也很精致,卻一直無法進步。而在平洲的時候,心緒不寧的情況下,隨手雕刻的一個小物件,卻是難得的精品,而且雕刻技藝還有了長進。
現在仔細想想,可不正是因為心境的原因嗎?那個時候的謝斌剛剛賺了大錢,心里很有些激動,一直無法平靜下來,所以想到做雕刻穩定一下心神,然后鬼使神差的雕刻出一個小女孩踩橋墩的雕像。
而這個雕像除了刻畫小女孩調皮活潑的場景之外,更重要是的小姑娘站在橋墩上那種略帶興奮的緊張和忐忑的心情。而這種心情,豈不是正好暗合謝斌當時的心情嗎?
謝斌剛賺了那么一筆錢,心里很是興奮,去有些緊張,不知道那錢該怎么花,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子,甚至以后的路該怎么走。而這種心情,卻在不知不覺中表現在雕刻的作品上面,然后這才有了那個小女孩踩在橋墩上行走的小擺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