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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工(一)

  幾乎每個江湖中人都知道,今年,大乾八十八年將是個風起云涌,波濤詭譎,不會有半點平靜的年頭。

  新年伊始,由南宮家牽頭成立的正道盟就迅速地四處成立分舵,以整肅江湖秩序的名義將各路中小幫會收歸整合在一起,同時還努力在青州,云州等偏遠之地大肆搜捕妖魔,保一方平安,一時間正道盟之名響徹大江南北,以茅山何姒兒,南宮家幾位子弟為首的一干年輕人風頭漸起,頗有些天下風云出我輩的氣勢。

  只不過同樣的風云,落在不同的人眼中味道也是不一樣的。一般的江湖漢子們眼中看到的就是這些年輕世家子弟的風光,各路小幫小會在這風浪中的起伏沉浮,權當做是看著身邊發生的一場場好戲,而有些眼力和眼界的,則能推測出這是中原江湖各路勢力之間的分久必合,洗牌重組,匆匆忙忙地上躥下跳,疏通能疏通的關節,抱緊能抱緊的大腿,只盼能在這浪潮中分上一杯羹。

  只有一些極少數的人能明白到這場風云變幻中蘊含的真正意義。這些大都是江湖上最頂尖的人物,他們有的置身事外,藏身高處去冷眼旁觀,有的則根本就是這場風云的幕后推手。而還有一些極少數中的極少數,既沒有置身事外的地位,也沒有鼓風弄潮的能力,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場史無前例的颶風撲面而來。

  比如神機堂荊州分舵的堂主曾九文就是其中之一。

  窗外是一片片林立起來的機關作坊,中間是來往穿插的人群,有不少都是最近從總堂支援過來的人手。荊州分舵是神機堂最早設立的分舵之一。無論作坊規模,技術水平,還是資金都頗為雄厚,天工計劃中的重要一部分就是要在這里展開。只是木然看著面前這一切的曾堂主,心中卻沒有一點該有的激動。

  相對于其他習慣用拳頭兵器來解決問題的江湖同道們來說,神機堂的人更喜歡用腦子。而曾九文堂主自然更是這樣,加上他神機堂分舵堂主的身份,讓他有足夠的高度去看到更多的信息。有足夠多的渠道接觸到更多的秘密,所以他能隱約感覺到一點不一樣的東西。他看出來了,最近江湖上表現出來的那些看似熱鬧的風潮,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前奏,也許連前奏都算不上,只能說是一場鋪天蓋地的海嘯中的一朵小小浪花。

  而這場海嘯,似乎正是朝著神機堂這個方向席卷而來。

  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他知道了,他明白了,但他卻沒能力去抗拒,也沒能力去躲避。他感覺自己就只能如一只螞蟻一樣,只能靜靜地等候著自己和身后的巢穴一起粉身碎骨的命運,也許他還不如螞蟻,至少螞蟻沒這么多想法。也就沒這么多煩惱。

  所以曾堂主最近失眠了,面對再精致的山珍海味也沒了胃口,對新納的姬妾美人也沒了興趣,一個月下來,原本就已經算是頗瘦的身材更是瘦得如乞丐一般,那套威武精致的盔甲穿在身上,也好像是掛在了一個空衣架子上一樣左右晃蕩。

  不過只看窗外的這情形,卻倒是一片熱鬧,欣欣向榮的模樣。過年之前蜀州就傳來消息,方總堂主與唐家堡商談成功。達成了一系列共通合作的計劃,唐家乃是天下有數的世家大族,更兼根基深厚,這一合作無疑是對浮華有余,沉穩不足的神機堂的一劑大補,不只堂中上下人心鼓舞,江湖上對神機堂頗有微詞的一些風言風語也消失無蹤。方總堂主趁熱打鐵,宣布開年之后就全力展開預備已久的天工計劃。將所有能動用,動員的人力物力全部用了出來,一時間各處神機堂都像灌足了雙倍火行秘藥的機關獸一樣全力以赴地開始運作。

  如果能提前將天工計劃順利完成,總堂主再能完全將唐家綁在神機堂這邊。影衛那邊再有些阻礙,事情便有了轉機...而只要將這一個機會掌握住...也許,說不定就真能......

  搜腸刮肚地在心中找出一點理由來,曾九文木然的眼中也逐漸燃燒起一點希望的火光。而這個時候,一陣小跑聲傳來,負責分舵外務的張執事出現在門口,對著曾九文一拱手:“曾堂主,正道盟一行人已到了一百里外的宏遠鎮,看方向,似乎下一站便是我們這里了。領頭的是南宮家的南宮同公子。”

  曾九文眼中剛剛升起的火光一下凝固了,頓了頓,他才緩緩問:“這州府城中可沒什么小幫小派來給他們梳理,你說他們是沖著我們來的么?”

  “沒有證據,屬下不知。”張執事老老實實地回答,他是一個面目敦厚的中年人,有著一張似乎一輩子都該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臉,一雙大手也粗糙如枯枝,看起來就是個久經苦難的老農或者工匠。實際上這種人在神機堂中絕不少見,如今的不少堂中骨干都是從最不起眼的工匠中提拔出來的,但正因為如此,這些人實際的頭腦和能力都絕對不差。張執事又偏頭想了想,才說:“但是若照屬下的猜測,他們這次也許不會。”

  “哦?為什么?”

  “時機太早。還有他們此番人手不足,應該暫時還不會。”張執事的話很簡單,也很直接。

  曾九文默然不語,眼中的火光閃爍了半晌之后,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一樣猛地一燒,冷哼說:“該來的總會來,無論遲早。既然來了,我們便也先接著。便按照之前接待南宮公子的流程,安排下客房,派人去迎接吧。”

  “是。”張執事點頭,轉身朝外走去。

  曾九文沒有回頭,還是望著窗外遠處的忙碌景象,忽然出聲說:“老張。你這輩子做過最英勇的事是什么?”

  張執事站住了,回過頭來,一張敦厚的臉用有些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著曾九文。

  曾九文還是看著窗外,自顧自地緩緩說道:“我這輩子做得最英勇的一件事便是在十八年前,當我還是個街邊賣魚的小販的時候,用青石砸開了一個訛詐我的地痞的頭,雖然其實我馬上就被那滿頭是血倒在地上的地痞給嚇得尿了褲子,回去之后兩天也沒能睡著。但那確實是我這輩子最引以為豪的事之一。從此以后,那集市上就再也沒人來訛我的錢,誰人都會賣我幾分面子。”

  “...后來加入神機堂,從最低層的雜役做起,一直到今天這個地步,年前我才買下了第六處宅院,納了第九房小妾。能有這一切。都是我自己一手一腳努力而來的,也是神機堂給我的。現在若是有人想要將這一切強取豪奪,你說,我又何妨再英勇一回?”

  張執事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曾九文的背影,木訥老實的臉好像若有所思。

  忽然間,一聲轟隆傳來。窗外遠處一個較為偏遠的作坊炸開了一團火焰,建筑碎片和火焰四處亂飛,還有幾個全身著火的人從火焰中跑了出來,慘嚎著四處亂竄。

  正凝望那邊的曾九文自然將之都看在眼里,不過并沒顯得太過驚訝,只是皺了皺眉,然后略有些煩躁地嘆了口氣。

  張執事也只是將目光投過去一會,便收了回來,好像這只是一件平常之極的小事一樣。連窗外作坊中正走動忙活著的那些幫眾雜役技師們都沒有什么過激的表現,最多駐足觀看一番。那爆炸之處附近很快就沖出幾具機關獸來。噴出水柱來將那些人和房屋上的火焰迅速地滅掉,還有拿著醫藥來救護傷者的,居然是早有準備的樣子。

  看著忙碌有序的救護場面,曾九文面無表情地淡淡說:“...收拾一下,該醫的醫,該賠的賠,然后重新著人繼續攻關研制吧。多花點銀子也無所謂,關鍵是天工計劃絕不能耽誤了。”

  “是。”張執事立刻回答。只是看著曾九文的背影的時候。那張老實憨厚的臉上露出個有些奇怪的表情,好像在思索什么,又好像在看一只從未見過的奇怪動物。

  “若是我所料不差,近日間荊州分舵會出重金招募一批符箓道士去參與他們的機關研制。清風道長。如此重任,也就只有你才能勝任了。若是清風道長能建此功,對我正道盟將來的大計大有裨益,可說是至關重要的一役,還望清風道長不吝出手。”

  宏遠鎮中,特意開辟出來的一處清凈宅院里,南宮同面色凝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著面前的小夏,用很沉重的語氣緩緩地說。

  對著顯露出如此隆重氣氛的南宮同,小夏卻是一臉的不豫之色,皺眉說:“...正道盟號稱以梳理江湖秩序,弘揚正道為己任,但南宮公子現在卻要我潛伏進神機堂去偷取圖紙和賬本,打探他們的機密,最后還要將他們的作坊炸掉......這些手段是不是有些陰損太過了?若是被江湖同道得知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南宮同斬釘截鐵地說。他的眼神和聲音都透露出平日間并不多見的一種力量。“天下兼以成敗論英雄,只要我們最后贏了,中間所有的一切手段便都是正道。何況連朝堂大勢也站在我們身后,最后贏的必然也是我們,最多只是時間和手段的問題罷了。這一路之上清風道長你也看見了,正是神機堂的火器和機關日漸泛濫,才導致江湖爭斗死傷越烈,宵小之輩有了機關火器之助為禍也更大,而且神機堂每年向雍州紅葉軍資助數十萬兩銀子之事也已經查實,所以遏制神機堂乃是勢在必行。。”

  小夏撓了撓頭,又說:“為何一定要我去?偽裝成符箓道士的話,正道盟中隨便也能找出些人來的吧?”

  符箓道士幾乎就可以算作是野道士的代名詞,沒有什么精深傳承的道士自然只有鉆研符箓,但真正的大派出來的道門弟子基礎扎實,稍加練習一下在符箓之道上也不會輸于他們。符箓道士要冒充道門正宗弟子頗有難度。但道門正宗弟子要冒充符箓道士卻簡單得多。

  “這個時候再要去向其他路要人,卻是有些來不及了。”南宮同搖搖頭,隨即又有些神秘地看著小夏一笑。“而且這些事,若是其他人辦我還不放心,但是清風道長你卻是一定行的。神機堂中也不過就是一群機關匠師和商賈之流罷了,難道還會比那些西狄人的探子更難對付么?”

  小夏苦笑了一下。連他在流字營的經歷都特意考慮了,這位南宮公子看來真是對此事上了心。話說回來,這些事還當真是他來做最合適。這些東西并不是靠著功夫高,修為深就能辦好的。不過他也并沒有就此答應下來,而是繼續沉默了一會之后,忽然說:“現在就對神機堂動手,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嗯?”南宮同一怔,眼中一抹精光閃過。“清風道長何出此言?”

  “難道不是么?”小夏淡淡說。“雖然我也相信確實如南宮兄所說,對這神機堂要加以遏制乃是我正道盟的勢在必行之事。但神機堂可比不得那些小幫小派,雖然根基不穩,畢竟也已經是天下間有數的大幫。一旦有所行動必定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至少也得和各路人馬會和,詳細商定各種對策和后手之后好動手。現在何仙子和其他幾路人都還在平定各地幫派,清除妖魔,我們急匆匆地就先動手。不是太早了么?”

  “清風道長果然是心思周密,眼界不凡。”南宮同有些苦澀地一笑。“不瞞道長,按照原定計劃,確實是要等我們將中原幫派整肅完畢,正道盟的聲勢積累到頂點之后再來一舉行事。但如今卻是時不待我,若還按照之前的布置慢慢行事恐怕是不行了。道長可知,蜀州唐家堡已經開始和神機堂結盟了?”

  “聽說了。”小夏點頭。

  “得了唐家堡的助力為后盾,神機堂如今才會全力以赴地展開早已準備的天工計劃,據說若是讓其順利完成,制造機關獸的速度效率都將以百倍提升。到時候神機堂的機關之術和唐家堡的暗器毒藥合二為一。天下間還有誰可制?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搶先一步,就算不能一役畢全功,至少也要將他們的進度拖延下來,為我們的下一步行動爭取時間。我最近幾日才收到消息,這荊州分舵正在進行的是天工計劃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而且已經接近完成。所以清風道長的此次暗中行動意義非凡。對我正道盟,對整個江湖,對整個天下大勢都是至關重要。還望道長出手。”

  說著。南宮同站起離席,對著小夏抱拳深深地一躬下去。

  “南宮兄何須多禮。我既然身為正道盟中人,自然該為這事盡力。”小夏連忙上前扶起,滿臉的苦笑。話說到這個份上。向來高傲的南宮同也做出如此姿態,看起來他還真不能不答應了。“我這就回去安排一下,讓明月姑娘先去附近寺廟等我,然后再來聽南宮兄的安排。”

  “為何單獨要明月姑娘去等你?”南宮同顯得有些奇怪的樣子。“就讓明月姑娘和我們一起行動便是。無論怎么說明月姑娘也是我正道盟中人,代表了凈土禪院對我們行動的支持。我們也會一直留在城中,一則正面吸引神機堂的注意力,可以給你掩護,二則若是有了什么變故,也能即時給你支援。”

  說道這里,南宮同又苦笑一下:“不過確實也要請清風道長事先向明月姑娘好好交代交代。讓她在這些時日中多多包涵一下。”

  小夏想了想,一笑:“那是自然的。往后幾日可就要辛苦南宮兄了。”

  等小夏離開之后,南宮同臉上的恭敬,鄭重之色就也隨之消去,浮現出來的則是一抹得意的微笑。

  片刻之后,一個形貌敦實,又透露出精干之氣的年輕人又走了進來,正是李士石。他看了看剛才小夏的位置,問:“南宮兄將那清風道人說動了么?”

  “這本也是他該做的。”南宮同淡淡說。

  李士石的面上馬上露出欣喜佩服之意,抱拳說:“不愧是南宮世兄,這清風道人看似和光同塵很好相處。其實極有城府,而且聽說此人還曾經在雍州紅葉軍流字營中服役,誰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來歷,與之相處起來大家都有些顧忌。能指使他去單獨行事,我們大家心中也松了一口氣。”

  南宮同點點頭,并不多說什么。這些世家大派的子弟之間都有默契,唯獨只有小夏和明月兩人算是異類,有他們在其中。很多話,很多事做起來就不大方便,加上這一路之中引起來的各種麻煩,有人心有芥蒂也是正常的。這位李士石便正是其中代表。這次的計劃,李士石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氣。

  李士石想了想,又問:“...不過,南宮世兄你估計。此事讓他去做,能有幾分成算?”

  “成固然好,不成的話...也和我們無關。”南宮同淡淡一笑。

  “...能在那雍州軍流字營中服過役的人,心性手段都非常人可比。雖然此人修為平平,只有一手符箓還算巧妙,但聽說徐正洲老爺子,還有真武宗的兩位長老都對其頗為稱贊。大概也確實有過人之處,說不定還真能讓他得了手......到時南宮世兄這一路的功勞可就大了。”

  “些許小事而已,成與不成何須在意?”南宮同還是淡淡一笑。這倒不是裝出來的,對于這事的成敗與否他還真的不怎么關心,他關心的是其他東西,或者說其他人。

  “對了,近日我有一位好友慕名前來。此君也是年少有為,出身名門,一直仰慕我正道盟的名聲,于是才專程前來效力。著我代為引薦。還望南宮世兄點頭。”

  這話讓南宮同有些不耐煩了。這正道盟的人選其實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各大家族,門派派來的年輕人一是在這場行動中歷練江湖經驗,打響名氣,更重要的還是作為參與者,監督著一路而來通過整肅幫派重新劃分的利益。這半中央地插人進來,雖然也不是絕對不可以,但說起來總有些別扭。這李士石一向明白懂事。這時候怎么會提出個這樣的要求來。

  好似看出了南宮同的顧忌,李士石拱手笑著說:“我這朋友也并非是真想加入正道盟,只是一直仰慕南宮世兄以及各位的大名,同時心慕正道。這才不遠千里而來。其實只要南宮世兄點頭,有無名分無所謂,也算償了他一心為江湖正道出力的一番心愿。”

  應該是個想借著正道盟出名的年輕人吧。南宮同也懶得再去想,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他操心,也就隨意點了點頭:“既然是李世兄的朋友,又是心慕正道的大派弟子,那請他一路同行也沒什么不妥。”

  “那多謝南宮世兄了。我這就去帶他前來。”李士石笑笑,一拱手而出。

  沒過多久,李士石就帶著一個年輕的道士走了進來。這道士不過二十歲左右,但是滿臉的堆笑看起來卻好像一個站了四十年柜臺的老掌柜一樣:“貧道茅山派麾下荊州廣寧觀西寧子,久聞正道盟和南宮公子的威名,有幸能投入公子麾下,正是三生有幸。公子但有差遣,在下在所不辭。”

  “夏道士,你為什么非要獨自一人去?我們一起去不行么?我們以前在冀州不是也化妝騙過人嗎?”

  “夏道士,為什么要我跟著那些人?我原本就不什么禪院的人啊。那些人沒有一個好人的,而且都在慢慢地越來越壞。”

  “夏道士,我可以來找你么?只是悄悄地來,不讓其他人發現不就好了?”

  “夏道士......”

  和明月一起從寄宿的寺院中走出來的時候,小夏感覺自己頭也暈了,嘴也痛了,但總算一切都是值得的,花了莫大的心思和口舌,終于說通了明月姑娘,讓她在自己不在的時候暫時跟著南宮同他們。在此之前他自己都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這輩子居然會花這么多的心思去說服人。

  而說服明月的最大的一個理由就是,這次臥底如若成功,他便算多少對何姒兒有了交代,可以借口離開了。

  小夏不是沒有感覺,南宮同絕對是抱有其他什么心思的,當前的時機來說,采取這樣的行動也有些不合適。但對方做到那種姿態,小夏也只能接下了,因為這確確實實是一個好機會。不止是應付何姒兒的人情的機會,更是更深層次接觸到這場風波的機會。

  這所謂正道盟的一路行來,看似只是借助整肅幫派,重新劃分清楚各大門派和世家的利益,但小夏隱隱能感覺到,這不過只是一些前奏,是將這些門派世家暫時捆綁在一起的手段,接下來接連而來輪番上演的才是真正能震動天下江湖的驚濤巨浪。他實在是非常好奇,這巨浪和巨浪下隱藏的到底是什么?

  有人說好奇心不止害死貓,也會害死人。但小夏從來不這么認為,他反而覺得如果人沒了好奇心那和只知道埋頭看著食槽的豬有什么區別?需要注意的只是去探究和好奇的方式,還有時機而已。事不關己,自然無謂去冒險求知,這一次反正既然已經身在浪潮漩渦之中,與其隨波逐流,不如潛下去自己看個清楚明白,只是裝扮潛入神機堂中去而已,比起在流字營中的任務來說,真的不算什么。

  剛走出寺院之外,羅圓圈就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跑到兩人面前,先對著小夏一拱手,然后對著明月卻是一鞠躬:“明月仙子,可是有什么事要辦么?”

  “沒有什么,我只是出來送送夏道士。夏道士要離開一陣子,很討厭啊。”明月一撇嘴。

  羅圓圈卻是一怔,看著小夏:“清風道長要離開嗎?丟下明月仙子一個人怎么辦?”

  小夏有些無語,這位萬虎幫的三當家還真的就以明月的忠仆自居了。這些日子一路跟來,也知道自己和明月之間的關系匪淺。

  一些游俠兒詞話中,偶爾也有那種一見傾國傾城的美人,便自此死心塌地一生相隨,縱然做個花匠奴仆也心甘情愿的癡情種子,但小夏從來都覺得那不過是閉門造車的書生們想當然耳編造出的故事,當真見識過江湖中的風刀霜劍,人命如草芥的漢子,自然會知道男女之情其實并沒那么重要。但這位三當家卻這樣活生生地擺在面前,當真是個古怪之極的例證。而且這位三當家看向明月的眼神中,絲毫沒有該有的男女之意,反而有些像是虔誠的教徒看著高高在上的神祗。

  不過這樣好像也不是什么壞事,這一路行來,有了這位三當家的前后跑腿打點,還真省了不少事。小夏忽然也心中一動,回答道:“我走了不是還有你么?我不在的這些時日,明月姑娘有什么事就要勞煩你來照顧了。”

  “那是自然的!”羅圓圈神情一振,整個人都好像發出光來一樣,看著明月,雖然沒跪下去,但是那神態和眼神真的就和那些焚香禱告的虔誠信徒一般無二。“明月仙子但請放心,羅某縱然粉身碎骨,也不叫仙子有分毫的為難。”

  明月什么都沒說,又是不以為意撇撇嘴。在她眼中,這位對他癡心無比的三當家好像就只是個可有可無,有些傻乎乎的路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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