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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 在戰場的角落里

  漢堡前線德軍外圍陣地。

  英國人的炮擊再次開始了,但是德軍士兵似乎對這炮擊早就習以為常,全都坐在戰壕和掩體里該干嘛干嘛。

  漢斯季默悠然的抽著煙,聽著稀疏的炮聲,在他旁邊詹姆斯霍納正在翻找補給箱。

  “媽的,沒咖啡了。”詹姆斯咒罵道,“我記得昨天才給我們發的配給品,怎么會連咖啡都沒有?后勤忘了裝進去嗎?”

  “詹姆斯,”漢斯季默為了防止聲音被炮聲蓋過而稍微提高了聲調,開口了才發現根本沒這個必要,“詹姆斯,人家在炮擊,我們應該給英國炮兵最基本的敬意。”

  “哦是嗎?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抱頭大喊‘天吶快停下吧’‘上帝啊救救我們吧’,是這樣對嗎?”詹姆斯聳了聳肩,“得了吧就這炮擊…”

  這時候詹姆斯停下來,因為他聽見炮聲中似乎有鈴鐺聲傳來。他和漢斯季默對視了一眼,然后一起把脖子伸出掩體外,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他們看見平時負責給他們這個半永固掩體送補給的老頭正騎著毛驢晃晃悠悠的穿過英軍炮擊彈幕區。

  那鈴鐺聲其實是老頭毛驢上掛著的各種罐頭和其他鐵罐子碰撞形成的聲音。

  漢斯季默和詹姆斯又對視了一眼,然后兩個人一起沖出掩體,把老頭的驢子拽到戰壕旁邊,強行把老頭給架進掩體。

  “別擔心別擔心!”老頭老大不滿,一把推開漢斯季默和詹姆斯,“這種娘娘腔程度的炮火奈何不得我。我十幾年前在西線的戰壕里,那炮火,躲在戰壕里捂著耳朵都沒用,炮擊結束耳鳴得厲害。我跟你們說,那個時候啊,我們進攻前的火力準備要打二十萬發以上的炮火,平時每天的定時炮擊也得每門炮射擊個一百次左右。現在英國人這炮火你聽聽,能炸死人那純粹是中獎了。”

  說著老頭從腰帶上解下個小鐵罐,遞給詹姆斯。

  “你們的咖啡,昨天忘了送上來。”

  詹姆斯趕忙接過咖啡,然后從掩體里那個用彈藥箱堆起來的小桌子下面摸出酒精燈,麻利的架上之后開始煮咖啡。

  老頭掏出一根煙,這時候有炮彈落在附近,他的驢子叫個不停,老頭把腦袋探出掩體大吼一聲:“安靜!”

  驢子安靜下來了。老頭說了句“這驢年輕沒見過世面”,就把煙叼在嘴上。

  漢斯馬上過去給他點上煙。

  老頭抽了口煙,悠然的吐出個煙圈之后,對掩體里兩人說:“其實啊,戰爭這東西沒什么好怕的,死傷固然多,但活下來的更多。從整個戰爭看,就算是那些最倒霉的部隊,傷亡率也不過百分之五十,更高的都很少見。而死傷的這部分里,死的又是小半,大半都是傷的。我們那時候,把不用截肢的傷都看成是幸運女神的垂青,因為受傷那伙計得了個跟后代吹噓的資本,還能從糟糕透頂的戰壕里滾蛋。”

  說著老頭打開自己衣服領口的扣子:“你看我,肩膀中了一槍,子彈挖出來之后什么事沒有,白拿一個鐵十字,雖然是最低級的但也夠我跟孫子吹一輩子了。”

  說著老頭又抽了口煙,這一次他吐出的煙圈竟然是個方形的,據說在某些地方,方形的煙圈代表著好運。老頭挺高興,就繼續對戰壕里的兩人說:“你們現在真幸運,領導我們的是俾斯麥宰相在世,將來有得是功勛等你們拿。我的爺爺那一代,就跟著俾斯麥宰相打完了三場戰爭,見證了德意志帝國的建立,還混了塊小小的封地,可惜啊,先陛下威廉二世和宰相不和,把宰相趕跑了,還把支持宰相大人的我們家的封地個剝奪了。哼,那個一點本事都沒有的小瘸子!”

  漢斯季默和詹姆斯面面相覷,前者問道:“老爹,聽說我們打下巴黎了?”

  “可不是么,后方都慶祝幾天了。”老頭子臉上笑開了花,“十幾年前,我們死了那么多人,都沒能越過馬恩河,好幾回我們都看到巴黎的屋檐了,結果被人趕了回來。現在倒好,閃電的海因茨閣下都沒有費一槍一彈,領著部隊就那么堂而皇之的開進城了。巴黎人民還歡迎我們去解放他們,趕走了不得人心的法國政府。只能說,林大人實在太有辦法了。現在英國人也要完蛋了,你看過地圖不?”

  漢斯搖搖頭。

  “你怎么不看地圖呢?將來拿了勛章,可能是要升班長排長的啊,所以現在就要習慣著看地圖。聽好了,現在我們已經從三面包圍了登陸的英軍…”

  “我們難道不是從一開始就三面包圍英軍嗎?”正在攪動煮咖啡的鐵罐的詹姆斯回頭看著老頭不解的問,“你看除了北海之外,英國人兩面是我們的軍隊,一面荷蘭的軍隊…”

  “閉嘴,聽我說!”老頭兇了一句之后,繼續看著漢斯季默說,“現在英國人南方有加入我們同盟國的泛人類主義法國,他們的老大夏莉小姐是林先生的姘頭,肯定會北上的。英國人的東方是我們,西方和北方是大海,他們已經被夾在我們和海岸之間了…”

  “他們從登陸時候開始就被夾在我們和海岸之間啊。”詹姆斯繼續打岔。

  老頭又瞪了他一眼,這時候老頭的驢子又叫了,老頭不由得探出腦袋大吼幾聲,讓驢子安靜下來。

  “真是,太讓人費心了。”老頭搖搖頭,“剛剛我們說道哪兒了?”

  “說到英國人快完蛋了。”漢斯季默有點擔心有回到剛剛那無營養的抬杠中,便直接跳過了這一段內容。

  “哦對,沒錯。英國人的補給已經不足了,你聽這稀稀疏疏的炮擊,就是最好的例證。我們要沒挖掩體就算了,可我們都在工事里,被保護得好好的,這樣的炮擊怎么打得死人?而且這炮擊明顯沒有找對目標,英國人的炮擊觀察員肯定都餓得開小差了。當年我們在西線,英國人的炮擊觀察員總是找我們的廁所轟。而且不光是定時炮擊的時候轟,有時候他們遠遠的看到人進去了,就開炮了。后來我們把廁所也修得和戰壕一樣深,還和戰壕連在了一起,這樣我們就不用露頭也能去方便了,可你猜怎么著?媽的后來下大雨了,一下一個月,整個戰壕都是臭的!”

  說完老頭先大笑起來,似乎他講的就是個笑話,這讓本來就想笑的兩人也肆無忌憚的拍著膝蓋大笑。

  老頭一邊笑還一邊補充:“那時候營長打電話來問,‘你們這段戰壕情況如何啊’,連長說,‘沒問題,我們正在屎水里游泳練耐力呢’,哈哈哈哈哈!”

  詹姆斯和漢斯季默對視了一眼,笑得更瘋狂了。

  三人笑了半天,笑到旁邊的掩體里有人大喊:“你們吃錯藥了嗎?”

  “沒有,我們忘了吃藥!你們有嗎?”

  “你們要吃多少?”

  “你們有多少我們吃多少!”

  漢斯季默剛說完,一發炮彈就正好落在旁邊掩體上。本來這種半永固掩體就只有擋雨和太陽的木頭頂蓋,直接吃上一發炮彈肯定跪,所以漢斯季默就這樣看著隔壁掩體的頂板被爆炸掀起來,掩體里剛剛還和他們開玩笑的德軍士兵的尸體翻滾著,飛上半空,然后重重的摔下來。

  一同落下的還有其他零碎的物件,掩體就像一支肚子被人打氣打到脹破的豬,“內臟”散落了一地。

  漢斯季默的掩體里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摒住呼吸。

  他聽到隔壁掩體有人在發出慘叫,于是趕忙去拿急救包,可他剛把那帶著紅十字的小布包拿出來,慘叫聲就停止了。

  “別去了。”老頭抓住還要往外跑的漢斯季默的腰帶,“死了。”

  “可是…”

  “我聽得出來!剛剛那嚎叫,本身就說明他肺部穿孔了,血很快就會堵住他的嗓子眼,除非我們能立刻把他后送,不然根本救不了他。你們這種只接受過簡單得不能更簡單的急救訓練的家伙,遇事只會打嗎啡灑磺胺,根本幫不了他,只會浪費藥品補給。還是把這些留給能救過來的人吧。”

  漢斯季默一屁股坐下,把手中的小包往旁邊一丟,隨后悶悶不樂的看著老頭問:“戰場不可怕,死的只是少數?”

  “對啊,你以為現在被炮擊的區域里有多少個這樣的掩體?”老頭指了指頭頂上那只能起到心理安慰作用的頂板,“有一兩個掩體被擊中根本不奇怪。就算千分之一的幾率,只要掩體總數超過一千,就總有一個要被打中。說白了,戰場就是這樣,運氣好的人能當英雄,運氣一般的人能活下來,死掉的人里除了被故意留在死地的之外,其他基本都是運氣太差了。”

  漢斯季默搖了搖頭,顯然不能接受老頭的說法。

  而詹姆斯則一直在擺弄他的咖啡。

  “嗯,真棒。”詹姆斯回頭看了眼另外兩人,“問道味兒了么?雖然配給的軍用咖啡實在難喝,但這味兒真的無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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