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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 以革命的名義

  1938年3月10日,革命軍上將安德魯終于如愿以償的進入塞納河畔的城市特魯瓦,現在他距離巴黎只有一百六十公里了。

  整個春季攻勢的目標,就是將里昂的革命軍主力和南希的革命軍北方軍控制區之間那巨大的突出部給填上,現在通過將近一個月的南北夾攻,這個目標基本完成了,從比斯開灣南岸開始的革命軍陣線斜著橫穿整個法國,抵達盧森堡邊境,整個陣線上再無什么過于突兀的凹陷。

  遺憾的是,安德魯本來準備圍殲在朗格勒附近的政府軍第三軍團,但因為推進速度過于緩慢,第三軍團在合圍完成前逃了出去,向蘭斯方向撤退了。

  盡管如此,這仍然是一個令人鼓舞的勝利,革命軍北方軍再也不需要擔心自己和主力的聯系被切斷,而革命政府也不用再擔心政府軍會利用這個突出部發動新的攻勢,從朗格勒出發打到瑞士邊境,從而切斷革命政府和德國的陸地交通。

  法國海軍地中海艦隊雖然有部分艦只起義,但大部分艦只還是選擇了逃亡法屬阿爾及利亞的港口。

  這些艦只嚴重威脅從里耶自由市出發繞過意大利半島的海上航線,革命政府不可能指望海上航線運送所需要的大量物資。

  正因為這樣,安德魯進城的時候臉上半分歡喜半分愁。

  一方面他為自己成為革命軍中央軍總司令之后第一個輝煌勝利感到高興,另一方面又對沒能殲滅政府軍有生力量憂心不已。逃回去的第三軍團將極大的緩解政府軍的兵力壓力,政府軍因此可以抽調更多的兵力,擺在安德魯前往巴黎的路上。

  不過,后面這種擔心,漸漸的被時不時出現在路邊對著安德魯的吉普車招手歡呼的市民們沖淡。

  這時候安德魯才注意到城市的損毀非常嚴重,圍攻城市時的炮擊擊毀了大量的建筑,大概有不少平民被白白炸死吧。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有士兵向自己的軍隊歡呼,安德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難道僅僅是因為革命軍的旗幟上有著代表泛人類主義的無花果葉?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一個小女孩無助的坐在路邊,她的衣服和臉蛋都臟兮兮的,而且那淡薄的布料顯然不能抵御依然強勁的寒風。小姑娘蜷縮著身子,任憑頭發在風中狂舞著。

  “停車。”安德魯對司機說。

  車馬上停下了,安德魯走下車,向著小女孩走去,走了兩步他突發奇想,折返到馬路上,從街心的小花壇里摘了一朵不知名字的白花,這才返回小女孩面前。

  他蹲下身,看著小女孩,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柔聲問道:“小妹妹,你為什么坐在這里?”

  “我的爸爸媽媽都在房子里。”

  “是哪一棟房子啊?”安德魯文,聲音依然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慈祥。

  小女孩指了指自己身后已經半塌的房屋。

  安德魯抬起目光仔細打量這房屋,發現房屋外面有大火留下的痕跡,顯然它曾經被火海吞沒,小女孩的父母大概已經不在了。

  “你一直在這里等著嗎?”

  小女孩點點頭。

  安德魯又問:“沒有人給你衣服和吃的?”

  “有穿得和你很像的叔叔過來給過我面包,可我不能要。”

  小姑娘的回答讓安德魯的表情變得更加柔和,看起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爸媽已經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安德魯用溫柔的聲音對小女孩說:“是你爸媽讓我來找你的,他們有事暫時去了遠方,所以托我來照顧你。”

  “他們是死了對不對?”小女孩突然問。

  安德魯有點措手不及,愣了一下才輕輕點頭。

  小姑娘收緊手臂,抱著娃娃哭起來,眼淚沖刷著她臉上的污漬,在她的小臉上制造出一道道豎杠。

  安德魯伸出手,將小女孩拉進自己懷里,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背脊。

  過了好一會兒,小女孩止住了哭泣,這時候安德魯才輕輕放開她的肩膀,稍微拉遠一點距離,再次對小女孩露出微笑。

  “雖然你父母死了,不過我會照顧你,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女兒了。”說罷,他把捏在手里好些時間的白花遞給小女孩,“以革命的名義發誓,我會把你當作親女兒一樣照顧。”

  小女孩盯著安德魯看了好一會兒,才伸出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抖著的手,從安德魯手中接過鮮花。

  幾乎同一時刻,細小的雪花從天而降,半廢墟狀態的街道到處都飄滿了輕盈靈動的白色精靈。

  這時候一直跟著安德魯的攝影師按下了快門。

  隨行的文字記者則興致勃勃的在構思配圖故事,潤色安德魯剛剛說的話語,他已經決定這張照片的名字就叫“以革命的名義”。

  而此時安德魯卻是另一番心情。

  他一邊脫下外套披在小女孩的肩上,一邊在內心自嘲道:說什么以革命的名義,下令對特魯瓦實施無差別炮擊的正是他安德魯,而且同樣是‘以革命的名義’下達的命令,這行字就寫在給炮兵部隊的手諭的第一行開頭。他安德魯以革命的名義殺死了女孩的父母,現在又以革命的名義收養這可憐的女孩,這事情存在本身,就是個天大的諷刺。

  不過安德魯沒把這些想法表達出來,他只是牽起女孩的手,轉向攝影師,好讓攝影師能拍到更多更好的照片,在攝影師點頭之后,他牽著小女孩,走向一直停在路邊的車隊。

  1938年3月13日早晨,林有德早餐的時候看到那張標題是“以革命的名義”的照片。

  他不由得咂了咂嘴。

  “從宣傳角度講,這圖相當不錯。”林有德把報紙扔給代替已經預產期的茜茜給她泡咖啡的狐貍,“不過只要仔細想想,就該知道下達無差別炮擊命令的也是這位革命軍的指揮官閣下啊,殺人兇手收養了被害者的女兒什么的…”

  林有德搖搖頭。

  “你嘴上這么說,其實換你遇到類似情況你也會找個借口把這可愛的小姑娘給收養了不是么?”狐貍嘿嘿笑著揶揄道。

  林有德聳了聳肩:“沒錯,我也會收養的。不管會不會被人懷疑是作戲,我都會收養的。”

  “因為你是那什么,呃,怎么說來著?”

  “蘿莉控?”

  “對,就是這個!我還真想去看看那本叫《洛麗塔》的書呢。”

  《洛麗塔》是1955年出版,狐貍也只是聽林有德說起過——另外,這個時空還不知道會不會誕生洛麗塔這本書。按照林有德之前對這個時空文化領域的考察,發現名家還都是名家,但作品和上個時空有相當程度的區別,比如司湯達還是寫出了《紅與黑》,但《旅人札記》就消失了,本該寫作旅人札記的這段時間,司湯達瘋狂的愛上了一位神姬小姐,竟然不惜改變自己批判現實主義的寫法風格,創作了一系列幻想風的愛情長詩。

  再比如說,海明威依然寫出了《戰地鐘聲》但背景跑到了土耳其。

  狐貍繼續和林有德扯了會兒皮,突然正色問:“你對革命軍最近這次軍事勝利有什么看法?”

  “基本毫無價值。”林有德直白的回答道,“那位安德魯將軍也許是個聰明人,但他卻沒能跳出法軍在上次大戰中積累的經驗的桎梏。他的進攻計劃本質上延續了上次大戰法軍組織戰役的思想。”

  不管在哪個時空的一戰,當戰爭進入塹壕戰階段,協約國方面在研究進攻方案的時候,往往會重點考慮在哪里進攻才能“填平戰線”,或者說,哪里有個該死的突出部從德軍陣線方向嵌入協約,協約國就傾向于在哪里發動進攻——因為進攻成功之后可以把這個突出部抹掉,把戰線“拉平”,從而減少戰線的總長度,使得可以用更少的部隊來填補這一段戰線,空出來的部隊就能運用到別的方面。

  比如,用來發動另一場為了拉平戰線而組織的進攻。

  遺憾的是,很多時候協約國甚至連拉平戰線這個簡單的目標都達不到,一戰中德國根本不是被協約國打敗的,而是被協約國拖敗的,不管哪個時空,當美國參戰的時候大多數德國人已經吃了一年的甘藍菜,很久沒見過肉長什么樣了。

  “當然,”林有德繼續說,“如果留著朗格勒附近的政府軍部隊不管,他們就會一直威脅到革命政府的生命線,政府肯定會坐立難安,所以我理解那位安德魯將軍的處境。不過我還是要說,這一次攻勢實在太過保守了,對我們盡快贏得戰爭的目標沒有任何幫助。”

  “聽起來你好像覺得換成你來指揮情況會大不一樣?”狐貍給林有德換上一杯新咖啡,小有興趣的問。

  “當然,如果我來指揮的話,我會讓我的部隊向著政府軍縱深進行穿插,不理會那些堅固設防的堡壘。畢竟這個時候前線實際上還沒有形成上次大戰時那樣的穩固戰線,政府軍就算挖了戰壕,也不可能讓戰壕變得和上次大戰時那樣固若金湯。”

  一戰時西線的塹壕可是貨真價實的堅固工事,塹壕的深度可以讓人站著行走腦袋都不外露,大部分塹壕都挖有深入土層的藏兵洞,德國方面甚至使用鋼筋混凝土來制造藏兵洞和澆注塹壕的墻壁。當時西線整條戰線都已經要塞化——除了最西段弗蘭德斯田野之外。弗蘭德斯田野的土實在太軟了,而且只要一下雨塹壕就會變水坑,所以只能挖一些比較淺的塹壕,這使得英國和德國都多次試圖在這片田野上打開制勝的大門,但結果只是把這里變成可以媲美凡爾登的絞肉機。

  林有德喝了口咖啡,繼續闡述自己的想法:“可以預見一部分穿插部隊會遭到戰姬的打擊,但更多的穿插部隊會成功的穿插到敵后。為了盡可能的增加穿插成功的部隊的數量,我會在正面用戰姬力量發起牽制性攻擊。等穿插部隊將敵人的指揮和補給系統攪得七零八落之后,我的主力會在敵人薄弱的地方突破防線,迂回敵軍后方,迫使敵人離開既定的陣地,運動起來。”

  “然后就是在運動中尋機殲敵,對嗎?”

  “沒錯,就是這樣。”林有德對狐貍笑了笑,“當然這只是理論,如果要我制定一個可以執行的作戰計劃的話,我敢打賭最終成品和我剛剛說的大相徑庭。不過,革命軍不歸我指揮,我已經把我的軍事思想寫成小冊子送給安德魯將軍,我已經沒什么其他可做的了。”

  林有德喝完咖啡,對狐貍說:“開始今天的工作之前,我想去別館看看茜茜。”

大熊貓文學    我的二戰不可能這么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