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紹之圍進入第十五天。
林國開提著一大筐面包,一路小跑沖進戰壕。
“來來,野戰面包房說面粉已經不多了,這是最后一批沒加谷糠的面包。”他一邊說,一邊將硬邦邦冷冰冰的面包一個個塞進伸過來的手里,“自己掰一下自己掰一下,別一個人獨吞那么大一條啊。”
很快,面包分完了,林國開隨手把籃子往彈藥箱上一放,拿著最后一個面包,沿著戰壕一路前行,尋找自己的伙伴。
最后,他在機槍掩體旁邊找到了黃訓。
說是機槍掩體,其實不過是用沙袋在敵人大炮留下的彈坑旁邊壘了一圈,然后再挖了一條供機槍移動的小溝和戰壕連接起來。那挺寶貝機槍此時正像一頭冬眠的熊一樣睡在戰壕側壁挖出來的洞里。
一開始工人赤衛軍都把機槍扔在機槍掩體里,結果很快就有機槍在敵人進攻前的炮擊中被摧毀,在痛失多挺機槍之后,工人們才學會挖個洞把機槍藏起來,炮擊完了再推上陣地。
現在這個陣地上,就只剩下這一挺機槍還能運作了。
而守備這個陣地的人其實也好不了多少,工人赤衛軍和巴戈利亞的正規軍混在一起,甚至還有少量共和國衛隊的人。整個陣地上一個軍官沒剩下,最后一個的下士昨天死了,被大家推舉出來指揮的司務長今天早上沒能醒來,這時候大家才發現司務長軍裝下面只穿著單衣,身上全是凍傷。
然后幸存的工人和士兵們就把望遠鏡往之前表現勇猛的黃訓脖子上一套,讓黃訓當了指揮官。
林國開把面包掰開,塞了一半給黃訓,自己拿起剩下的那一半猛啃了一口,一面咀一面對用望遠鏡觀察遠處帝國軍陣地的黃訓說:“你說,他們怎么就不出動戰姬打我們呢?”
“很簡單,之前的戰斗中他們的戰姬也損耗嚴重,需要整補和恢復,以便應對之后和共和軍戰姬的戰斗。”黃訓放下望遠鏡,也開始啃面包,“這里面有個很明顯的邏輯,如果他們繼續投入戰姬進攻,得到的休息恢復時間就比共和軍的戰姬少,下次戰姬對決就會有劣勢。”
“我記得上次大戰沒出現這種情況啊。”林國開嘴巴都塞滿了,所以說話甕聲甕氣的。
“上次大戰雙方都有力量投入戰姬車輪戰,畢竟為了戰爭,雙方都準備了很久,國內的經過訓練的戰姬從十八歲的妙齡少女到四五十歲的大媽一大堆,魔導裝甲也有大量的儲備。現在嘛…”黃訓聳了聳肩,“歐陸各國的戰姬儲備離大戰爆發前都還差得遠呢,加上德國還被限制,魔導裝甲的數量和零件儲備都遠遠少于…”
“好了好了,別上課了,我懂了懂了。”林國開打斷黃訓的話,“總之就是現在之他們戰姬數量吃緊,又沒能對共和國的戰姬部隊造成足夠殺傷,所以不能對我們這種一看就沒有戰姬駐守的地方使用。”
“對。我覺得這是帝國軍一個失誤,其實他們投入戰姬來進攻的話,最多就是增加一些旅途勞頓什么的,我不覺得我們能給那些姑娘們造成多大的困擾。他們一開始就投入戰姬的話,就能迅速拿下德紹,進而追殲匆忙撤退的共和軍主力。”
“他們也許是認為投入通常部隊就能迅速拿下德紹。”林國開聳聳肩,“畢竟這里賬面上只有一個師的正規軍。而對面嘛…”
林國開拉開自己的大衣,向黃訓展示大衣內側那些他收集的部隊標志,那些全都是他從尸體上剝下來,用曲別針或者其他東西弄上去的。
“等回去了我一定要跟德子炫耀下。”
黃訓也笑了。
就在這時候,尖銳的呼嘯聲從天空中傳來。早已成為老兵的兩人立刻反應過來,還不等爆炸傳來兩人就戴上鋼盔翻滾著滾進戰壕。
緊接著雷鳴般的爆炸聲震撼著大地。
所有人都蹲在戰壕里,盡可能的把身體縮小成一團,生怕被彈片找上門來。戰壕兩側的土被沿著地面傳播的震動搖撼著,不斷的崩落灑在士兵和武器上,而那些時不時落在戰壕旁邊的炮彈掀起的“飛沙走石”更是有著驚人的威力,即使隔著厚厚的冬裝也能在人身上打出一個個青印子。
山搖地動的炮擊持續的時間并不長。
炮聲平息后,林國開還沒松開護著腦袋的雙手,嘴巴就先動起來了:“看來黃訓大軍事家推測得很對啊,敵人炮彈不多了,連徐進彈幕都不打了,轟一下就上。”
黃訓根本沒理他,而是徑直跳起來大喊:“準備戰斗!敵人的步兵馬上就要來了!”
黃訓學著之前戰死的那些軍官們的樣子,將被炮轟得反應遲鈍的士兵們一個個拽起來,一邊拽一邊繼續大吼大叫:“機槍!機槍就位!快!”
林國開也站起來,趴到戰壕的邊緣,一面調整被剛剛的炮擊震歪了的鋼盔一面探頭看著帝國軍的陣線,果然看到仿佛憑空出現在雪地里的籬笆一樣的散兵線。
“看起來不是新部隊啊。”林國開剛說完,第二道散兵線就從被帝國軍當作出發陣地的小灌木叢里走出來,打著的軍旗上的標志林國開沒見過,“好吧,有新部隊加入,又能多加個收藏了。”
這時候專門選定的特等射手們的點射開始了,零零散散的槍聲中,散兵線里時不時有人倒下,但剩下的人絲毫沒有停下腳步,快步向著林國開他們的戰壕走來。
黃訓用望遠鏡觀察著敵人的散兵線,在敵人越過被選作距離標的物的汽車殘骸后,他大聲下令:“開始射擊!”
機槍的射擊聲響起的同時,進攻的第一排散兵線立刻就趴了下去,第二排散兵線反應明顯不夠快,一下子被掃倒兩個人。
緊接著第一排的人開始“躍進”:在覺得機槍掃向其他方向的時候站起來猛沖幾步,隨后啪下躲避可能掃過來的火力。
而第二排散兵線在一名軍官模樣的人催促下全部站了起來,繼續以剛剛的速度前進。
林國開對著那個軍官打了好幾槍,都沒打中,只好將目標轉向躍進中的第一道散兵線,他沒開幾槍,第二道散兵線就越過了第一道散兵線。
“真是瘋狂。”林國開咂了咂嘴。
黃訓搖了搖頭:“不,不瘋狂,他們的指揮官看出來了,我們只有一挺機槍,持續掃射很快槍管就會過熱,而躍進則會給我們的機槍喘息的時間。他在逼我們,用人命。”
黃訓剛說完,一直持續不斷的機槍掃射聲就戛然而止。黃訓馬上對前方的機槍位大喊:“怎么回事?”
“卡殼了!”機槍手一邊試著排除故障,一邊對黃訓大喊。
與此同時,已經前進到不遠處的敵方散兵線上,剛剛鼓動部隊前進的那名軍官把手槍換到左手,右手抽出自己的指揮刀,向著天空高高舉起。
下一刻敵人的散兵線上爆發出震天的怒吼,剛剛還在小步快走的散兵線跑動起來,向著戰壕沖來。
黃訓罵了一句,然后往前一躍,整個人站到戰壕邊上,他回過頭向戰壕里的士兵們揮了揮手槍:“兄弟們!白刃戰不可避!我們沖上去!讓他們看看我們的勇氣!殺啊!”
完全不輸給帝國軍的吶喊從戰壕里爆發而出,穿著各式各樣軍裝的士兵們端著上了明晃晃的刺刀的步槍從戰壕中躍出,吶喊著沖向進攻的帝國軍。
林國開也在沖鋒的行列中,戰壕建立在較高的地勢上,所以沖鋒的時候林國開雙腳簡直像乘了風一般,根本停不下來!
他手中的長槍,就像長矛一樣直接刺進了正面面對他的敵人胸口。
林國開早就經歷過好幾次白刃戰了,對上了刺刀的步槍的運用頗有心得,他往下一沉槍尖,借助尸體自身的重量將尸體擺向旁邊,這個過程中槍托被高高舉起,然后像錘子一樣砸在另一名帝國士兵那帶著釘刺的鋼盔上。沉重的步槍的重量化作千鈞之力,直接把那人打得昏死過去。
林國開的身體靠著慣性繼續前沖,步槍刺刀隨之向后擺,最終從尸體上拔了出來。
就在這時候,一發子彈打在他鋼盔的側面,雖然彈頭立刻被圓滑的弧線擋開,但強大的沖擊力還是讓林國開整個人向后翻倒,他的槍也隨之脫手飛出。
到底之后,一名帝國兵張牙舞爪的沖上來,林國開眼疾手快抄起掉在身旁的鋼盔往敵人頭上猛甩,趁著敵人躲避鋼盔的空檔,他抽出腰間的手槍,對著敵人胸口就是三槍。
林國開繼續開槍,連續打倒兩人,之后他扔掉手槍撿起步槍,掙扎著站起身。
這時候他才發現剩下的敵人正瘋狂的向后奔跑。
林國開大口大口的喘氣,一時不能相信白刃戰這么快就結束了。
這時候不知道誰率先發出勝利的怒吼,片刻之后雪地上就滿是勝利的歡呼。
德皇威廉三世放下望遠鏡。
“陛下。”陪在德皇身邊的將軍說道,“如您所見,敵人依然保持著旺盛的戰斗欲望和高昂的士氣,您可以再選擇一塊陣地,讓您的近衛軍再試一次,結果不會有任何不同。我和我的所有參謀都認為,繼續用一般部隊圍攻這座城市,我們將會付出比現在更加高昂的代價,我希望您能批準,投入戰姬部隊。”
威廉三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呢喃道:“明明只是一群雜牌軍…連軍服都不統一的雜牌軍!”
威廉三世一拳打在掩體那木頭堆成的墻壁上。
皇帝這一拳讓所有將軍都倍感臉上無光,所以他們都低下了頭。
“好吧,”皇帝嘆了口氣,“你們會得到戰姬騎士團的幫助。但我要你們保證,拿下這座該死的城市之后,不會再被什么雜牌部隊擋住你們的腳步!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