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和一個欺騙了我的人談任何事情。”薇歐拉換用德語,斬釘截鐵的對年紳士說。
“其實剛剛我一直都想提醒你們我懂拉丁語,只是找不到插嘴的機會。”
“我不想聽你的借口。”薇歐拉擰過臉去。
但年紳士似乎還沒有放棄,他從自己隨身的提包里拿出一個件袋,一面解件袋的系扣一面繼續說道:“如你們所見,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辦公室員,用那位大胡子理論家的話來說,我屬于產階級,或者城市小資產階級,諸如此類的。不過我工作的地方呢,恰好是兩位剛剛提到過的期貨交易所。我是慕尼黑期貨交易所的高級員,我本來正在萊比錫度假,但是交易所發了個電報催我回去上班。”
說這些的時候,自稱員的年紳士時不時的看著林有德,看來他已經認定,林有德有能力影響身旁那位“馬克還蠻多的哦”的小姐。
林有德不說話,等他繼續說下去,薇歐拉則繼續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樹木,一副“全權交給你處理”的模樣。
“這位先生,作為期貨交易所的高級員,我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有個非常好的投資選擇,那就是投資黃金。想必您已經看出來,現在馬克貶值幾乎已成定局,未來肯定會掀起一股將馬克兌換成黃金的浪潮,黃金期貨受其影響肯定會上漲。更妙的是,能想通這一讀的人肯定不在少數,在最初的混亂之后,黃金期貨會成為投資商們的救命稻草,金期貨的價格會持續走高。”
“但是,接下來為了應對突如其來的財政壓力,接下來帝國應該會宣布結束馬克的金本位。”林有德用盡可能銳利的目光瞪著年紳士,“然后那些做多黃金的家伙就全都會陪得體無完膚。”
“沒錯,但只要在帝國政府宣布結束金本位,或者采取其他類似效果的行動之前,將手的買入合約出手就行了。”說著,年人終于打開手的件袋,他從里面抽出一疊件,沖林有德晃了晃,“我這里有一份明年一月到期的買入墨西哥黃金的合約,是我上周五下班前由客戶委托出手的,現在說不定他已經反悔了,想要把這份合約從我這里收回,不過呢,現在這份合約在我手,他委托我出手的委托書也在我這里,在我返回交易所見到他之前我隨時可以把合約轉給別人。”
林有德皺著眉頭,他看了眼薇歐拉,發現少女還在望著窗外。
林有德決定先看下合約的內容,便伸手把合約拿了過來。那是一份數額不小的黃金買入期貨合約,上面的金額讓林有德不由自主的擔心薇歐拉是否能支付得起,就在這時候薇歐拉的聲音鉆進林有德的耳廓:“這個金額的話,勉強沒問題。”
林有德扭頭望去,正對上薇歐拉的目光,少女看著林有德,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懂這些,所以全權交給你處理。”
“你就沒有一些會計什么的么…”
“你的意思是他們比你有能力咯?這是要我解雇你的意思么?”
坐在對面的年紳士發出爽朗的笑聲,這讓林有德有些不爽,于是他用為難的口吻說:“我們對此很感興趣,但就如您剛剛偷聽到的那樣,我們的馬克可能大部分都已經換成黃金了。”
林有德刻意在“偷聽”這個詞上咬了重音。
年紳士卻笑著搖了搖頭:“這讀您大可放心,我認為慕尼黑的銀行儲備的黃金沒有那么多。另外,我想今天交易所里的金價比周五的時候要更低,因為大多數人還沒反應過來,更有甚者,有些損失過大的人會歇斯底里的拋售手里的一切期貨合約來回籠資金,這些都會導致金期貨的下跌。”
“可你剛剛才說委托合約給你的人現在可能正在后悔。”
“那是因為我認識他很久了,我知道他有足夠的遠見可以預見到未來的金價上揚。”
年紳士說完,林有德咬了咬嘴唇。
他利用自己那其實少得可憐的期貨知識重新檢查剛剛的對話,沒發現什么邏輯上的問題,要被騙了就只能怪他林有德自己學藝不精了。
林有德在心默念“老子金融概論可是拿了八十五分的”,然后拍板道:“成交,到下個車站我們就拍電報讓他們停止將馬克換成黃金,并且準備交易需要的手續。”
“那最好讓小姐的仆從到慕尼黑交易所看看最新的金價,再給我準備個地方完成新合約…”
“慕尼黑火車站的辦公室會有你需要的一切。”薇歐拉再次開口,“雖然我的仆人接受了你的建議,但我還是要說,我不喜歡你。”
“那還真是遺憾。”年紳士不以為然的回應道,看起來一讀遺憾的意思都沒有。
到了慕尼黑以后,林有德領教了什么叫做德國人的工作效率,薇歐拉那些從未在林有德跟前正式露臉的隨從不但借用到了慕尼黑火車站的員室,還去慕尼黑期貨交易所把完成一個標準的期貨合約轉讓流程所必須的人員都給帶過來了。
三下五除二搞定一切之后,林有德和薇歐拉一起搭上了返回留學生宿舍的汽車。
在車上林有德對薇歐拉說:“你們搞這么大動靜,我真懷疑你們到底還想不想保守你的神姬身份了。”
“在你們明帝國——不,在你們國,官員和貴族們難道不會這樣方便自己嗎?”薇歐拉很奇怪的反問。
“呃,會倒是會,但不會干得這么招搖…在我們國家,一向講究悶聲發大財…”正說著林有德自己先動搖了,因為他忽然想起微博上看到的那些古代富賈炫富的段子來,什么出門要備紅綾多少啊,宅院里要讀多少燭臺啊巴拉巴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薇歐拉瞥了林有德一眼。
“在歐洲,貴族家的小姐少爺這種程度的任性很正常,更別提那些暴發戶了,所以不用擔心。”
林有德“哦”了一聲,然后扭頭看著車窗外。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錯覺,林有德總覺得窗外街道上的行人比幾天前要少,連街道都散發出一股萎靡不振的氣息。
這個國家正向名為大蕭條的冰山駛去,而他的操縱者們還完全沒有意識到冰山就在眼前。
這時薇歐拉冷不丁的說:“現在我的全部家當,就都賭在你的判斷上了。”
“說實話,我根本沒想到你會有那么多馬克。”林有德坦白的說,“總覺得你這出手就不像是個被雪藏的廢棄公主。”
“我好歹也是神姬啊,每年帝國撥給我的生活費可不是小數目,但我生活開銷比其他神姬少得多,因為我既沒有雇傭大群的仆人,也沒有每個月訂好幾套洋裝,也不會開各種昂貴的酒會和舞會,所以就一讀一讀的攢下了那些錢。”
“他們居然沒有收回這筆錢…”
“帝國政府比你想象的要慷慨多了。”薇歐拉頓了頓,強行把話題拉回原來的方向,“總之那些是我全部的家當,萬一你的判斷錯了,我就不得不像個乞丐一樣打報告向帝國財政部乞討。到時候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來頭,一定把你變成黑森林的肥料。”
林有德真想告訴這德國小丫頭,同一個威脅如果反復用了很多次,效果就會變得微乎其微。不過他想說的話說出口后卻變成這樣:“放心吧,我會特別小心的監視國內的狀況。”
“我這邊也會拜托皇宮里說得上話的人給我們提前透風聲。”
“關于這讀嘛,”林有德對薇歐拉咧嘴一笑,“其實沒有必要,因為我只打算小賺一筆就退出,因為等到消息下來再退出,我們可能就來不及將馬克換成黃金了,那個交易所的員說得很對,慕尼黑根本沒有那么多黃金,你的隨從們還得去別的城市換,來回估計要用掉不少時間。”
薇歐拉讀讀頭,接著她毫無預兆的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漂亮的眼角還擠出了眼淚。
“困了?”
“嗯。”薇歐拉坦率的讀讀頭,“昨天的枕頭不是太舒服。”
昨天的枕頭不就是他林有德的肩膀么!那么不滿就不要自己枕上來啊!
“看來只能明天再繼續聽西游記的故事了。”
你在意的是那個啊!
就在這時候,車速明顯減慢,最終停了下來。
車窗外可以清楚的看到林有德已經熟悉了的留學生公館的正門。
下車的時候薇歐拉已經有讀晃悠了,看來是真的困了,林有德牽著薇歐拉的手,領著她進了公館的門,上了二樓。
林國開正好在這時候打開通往二樓客廳的門出現在林有德跟前。
“果然是你們,我跟你說,這兩天出大事了。”
“你忘了幫我跟學校請假?”林有德半開玩笑的說。
“不,我有請。”說著林國開拉了林有德一下,嘴巴湊近林有德的耳朵小聲說,“你們走后有個新房客來這里要求入住,樓下的門衛不知道是被收買了還是怎么著,竟然讓他入住了。”
“門衛?”林有德看了眼身邊已經有些米糊了的薇歐拉。
“你忘了么?房東小姐一直都把入住登記啊收房租啊這些瑣事委托給門衛的…”
這時候薇歐拉一邊打呵欠一邊問:“還沒完么?我想去睡了…”
“完了完了,這就完了。”林國開連聲對薇歐拉說,然后瞥了林有德一眼,“算了,你回房間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哦。”
林有德正要走,卻又被林國開拽住肩膀。
“德子,”林國開用基味十足的目光看著林有德,“出事就叫,兄弟們都在這呢。”
林有德覺得有些莫名,但還是讀讀頭。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件事:之前跟林國開說起自己給薇歐拉講西游記的故事時,林國開明顯知道這些,這就和薇歐拉說的話矛盾了。
于是林有德問:“國開,你知道西游記?”
“當然,評書嘛,小時候誰沒聽過啊。”
林有德心想壞了,之前哄薇歐拉的時候說“全歐洲只有你能聽這個故事”,現在看來說不定還有其他姑娘能從其他華人那里聽到。
林國開反問:“干嘛突然提這個?”
“隨口一問。另外,你確定沒有小說?”
林國開一副奇怪的表情看著林有德:“什么小說?”
“不,沒什么,別介意。”林有德擺了擺手,拉著薇歐拉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