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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金州的晚霞

  舊金山,海濱大道。

  黑夜于白晝交替之間,金桔色的晚霞由遠及近的,將金門大橋,海面,棕櫚樹,行人,街道一一染上了金桔色的光暈。

  在絢麗的光暈背后,卻是夜晚的漆黑。街道旁陰影處,供游人休憩的長椅邊。一個尖下巴的小男孩兒,他穿著格子襯衫,頭發灰撲撲的。似乎猶豫了很久,才伸出一只干巴巴的小手兒,輕輕的捅了捅前面那張滿是胡茬的臉。

  “喔!!”

  被這只小手碰觸的臉,很年輕,有著典型東方人的特點,還算英俊。可是此時卻很臟也很邋遢,被小孩子突然這么一打攪,他很是不情愿的睜開了眼,一雙漆黑明亮的眼。

  他很是有些不耐煩,可是擾人清夢的尖下巴小男孩卻一下子尖叫了起來:“噢!你是中國凱,你真的是中國凱?凱,我很喜歡你的。”

  小男孩驚聲的尖叫著湊到了王凱的身邊,再次用那只小手捅了捅王凱。

  “看!電視里面還在播你的精彩鏡頭。”

  還處于宿醉之中的王凱,迷蒙的睜開了眼,斜眼看著身后一家電器商店的電視墻。

  可是只是看了一眼,王凱的漆黑的眼頓時蒙上了一層濃霧。

  只見電視墻上的王凱,身穿鮮紅色的公牛隊服,一步突入馬刺籃下,而后騰空而起,在空中于馬刺的三個人撞擊在了一處。

  劇烈的沖撞,閃爍的燈光,于怒吼聲處,王凱居然如此也將籃球扔進了馬刺的籃筐。

  在籃球墜入籃網的一刻,是觀眾席上如海的歡騰,還有肯尼史密斯驚聲的尖叫。這本應是對一個年輕球員最好的褒獎,可是那想鏡頭一轉。

  卻在方才那人仰馬翻之處,見到方才還犀利無比的王凱,已經翻身倒地抱住了自己的膝蓋,痛苦不堪的翻滾著。

  王凱看到了這一幕,當時的那種痛苦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一雙英俊的雙眉扭曲到了一起。

  “剛才那個倒霉的家伙,我想除了芝加哥的球迷,很多人已經忘記了他曾經的存在。可是這個倒霉蛋兒,在公牛僅有的出場的13場比賽里面,場均可以拿到18分,4個籃板,2個助攻。這是一個潛力無限的小伙子。”

  電視上的鏡頭轉移到了TNT的直播間,厄爾——史密斯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戲謔,繼續自己的播報。

  “可是他的運氣真的很不好!他的職業生涯也就只有這13場比賽,看看剛才的鏡頭。那是他的第十四場比賽,在這場比賽當中他一節就拿下了15分,可是緊接著第二節他就在對抗當中受到了嚴重的傷病。”

  “這可憐的小伙子十字韌帶完全撕裂,職業生涯完全終結。所以我們將年度最倒霉球員的獎項頒發給這位來自中國的球員王凱。這可是一個榮耀的獎項,但愿他會珍惜。”

  厄爾——史密斯還朝著鏡頭促狹的笑了一下,可是王凱的臉色更青了。

  小男孩愕然的看著電視好久,而后才回頭吶吶的問道:“凱,電視上說的不是真的吧。”

  王凱低頭看了一眼小男孩兒,他也想說那不是真的。可是上帝卻就是偏偏將這苦澀的命運塞給了他。王凱無法逃避,更不能否認,有的只能是嘆息。

  一聲輕輕的嘆息,小男孩兒眼中漸漸的蓄滿了失落,轉身沿著舊金山的山路朝著遠處的市區走遠了。

  看著小男孩離去,王凱從長椅的下面抽出了一瓶兒朗姆酒,狠狠的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水順著喉頭燃燒,如同火線一般,直接燒到了王凱的心里。

  厄爾——史密斯僅僅看到了自己才打了十三場NBA職業生涯就結束了。可是還有很多,他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那些事情,卻比自己短暫的職業生涯還讓王凱覺得痛苦萬分。

  如今的他,也只有用無盡的酒精和無盡的空虛,來填補自己內心的空白。

  看著街上的行人,看著落日的余暉,王凱一口接一口的兇狠的灌酒。直到黑夜降臨,王凱又有些醉了,眼前又迷蒙了。可是卻偏偏在此時,于人流穿梭處,一輛寶藍色的捷豹敞篷跑車,緩慢的停在了王凱的面前。

  寶藍色的車身泛著閃爍的光彩,有些刺花了王凱迷醉的眼,醉醺醺的抬起頭。

  兩張熟悉的臉,比寶藍色的車身更加奪人雙目,即使醉到了身心麻木王凱還是周身有如針刺一般,猛然睜大了眼睛。

  坐在駕駛位置上的人,身穿筆挺的西裝,儀表堂堂,鼻子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兒。似笑非笑的看著王凱,宛如老友偶遇一般打著招呼。

  “嗨!王凱!好久不見了。”

  王凱想要說什么,可是一張嘴卻打了一個酒嗝!將他憋的滿面通紅。

  眼前這個人,就是王凱的前經紀人左笑白,就是他帶著經紀人團隊將身為CBA的最佳球員的王凱帶到了美國,就是他通過國內的關系將王凱捧成了國內最火的籃球運動員,就是他讓自己得到了公牛隊管理層的青睞,可是也同樣是他。在得知王凱的傷無可救藥的時候,騙走了王凱所有的家產,而且還帶走了王凱的女友。

  而現在,王凱的女友楊愷彤就坐在那輛寶藍色跑車的副駕駛位置上,正在笑瞇瞇的看著王凱。

  她笑的是如此的恬淡,如此的漫不經心,就好像看到的只是一個有著一面之緣的同事而已。可是王凱卻從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眼前和腦子里就開始情不自禁的閃現那些溫存和刻骨銘心的鏡頭。

  在海灘上王凱和她曾經熱烈的擁抱,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燦爛,好似天上的驕陽。在昏暗的臥室里,她的紅唇是那樣的熱烈,曾經將自己徹底的融化。那個時候自己的世界都松軟了,以為可以依偎到老。可是現在?

  自己和她經歷了那么多,美好的,熱烈的,溫馨的,可是她卻可以用恬靜的眼神看著自己。

  王凱自問,自己做不到,甚至他都不敢多看對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他怕自己沖動,怕自己發瘋。

  于是王凱捏著酒瓶兒,低下了頭,近乎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聲音嘶啞的悶聲的吼道:“你們滾,我不想看到你們。”

  酗酒和無規律的生活,讓王凱的聲音很難聽,如同受傷的野獸。這是發自王凱內心當中的怒吼。

  可是左笑白和他身邊的楊愷彤卻根本不在意,如果說王凱是野獸那么他們便如同坐在鐵籠里面的觀光客。那管野獸再怒吼,他們也是無虞的。

  左笑白甚至輕輕拍了拍方向盤,調笑起了王凱:“王凱,別激動嘛!雖然這輛捷豹是用你的錢買的,這輛車也曾經屬于你。”

  這么說的時候左笑白摸了摸身邊楊愷彤的臉兒,然后無視楊愷彤的撅嘴嬌憨和王振的憤怒,繼續說道:“可是如果我不替你享用這些,你這個浪費了這么人心血和希望的廢物,你配么?恩!瘸腿的廢物?”

  左笑白的話,廢物這兩個字,還有他肆無忌憚摸著楊愷彤的手,都好像是火藥一樣一下子沖進了王凱的心里。他不容許自己曾經珍惜的被如此的踐踏,自己的尊嚴被如此的蔑視。此時他終于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從長椅上跳了起來,朝著前面撲去。

  左笑白明顯早有準備,一見王凱動怒馬上一點油門竄了出去,藍色的跑車有如脫韁的野馬轉瞬竄出去十幾米。

  可是王凱在盛怒之中卻忘記了一件事情,現在的自己,的確是廢物。他根本就沒有跳起來,也沒有撲出去,身體稍微劇烈的運動,膝蓋頓時宛如電擊一般劇烈的痛了一下,只是一下,王凱便痛的眼前一黑,身體一僵,居然硬生生的直接摔倒在了路邊。

  王凱突然當街撲倒了,頓時引得路人側目,那輛藍色的捷豹也停在了前方的不遠處。左笑白回頭輕蔑的看了王凱一眼,低聲說出了兩個字。

  “廢物!”

  而后那輛藍色的跑車便載著楊愷彤駛向了遠處,目送車燈越來越模糊,膝蓋處的疼痛讓王凱的額頭冒出了冷汗,因為酗酒他的手在顫抖,可是這些都及不上王凱此時心中的劇痛。

  這種痛苦如波濤一般洶涌,淹沒了王凱的胸膛,染紅了他的雙眼。即使是撲倒在地,王凱還是發下了復仇的誓言:“左笑白,總有一天,我會討回這筆賬,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也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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