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以性命為賭,并聲稱若是輸了,不僅當場自盡,更自斬一雙麒麟角奉上蚩尤。這一份豪氣,不僅顯出他對自己將要提出的賭約有著十足的把握,肯定能夠勝過蚩尤,也是一種明目張膽的挑釁,目的自然是引得蚩尤跟他相賭。陸正好奇一方面玄黃究竟要以什么與蚩尤相賭之際,另一方面也從玄黃口中的麒麟角三個字知道他的出身,居然是圣獸麒麟。
麒麟一脈,從來都是單傳,世上不會同時出現兩頭麒麟。玄黃既然出身丹穴山,這讓他立即想起了丹穴山的開陽,他也是一頭麒麟,不知道與玄黃究竟有著什么關聯。只是自己的前世居然是麒麟之身,后來卻成了修行界傳頌的圣宗,這讓陸正心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不涉及喜怒,卻有一份隱約的無奈和荒謬之感。
蚩尤豈不知玄黃的用心,冷然道:“如果本座要你的麒麟角,難道自己不會去拿嗎?在這無極大陣之中,你還妄想能夠保住自己的小命,會不會有點太看不起本座這個萬妖之祖了?”
以蚩尤的身份說出這個話,便有不敢應玄黃的提議的意味,一味強調無極大陣,更是顯得他有些小氣了。燭九陰嬌哼一聲,轉身眼睛斜斜地看了蚩尤一眼,眸光流轉,似想要說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出來,收了目光,不再去看蚩尤。
蚩尤長身而立。背負雙手,道:“地妖,看來你一顆心完全在這小子身上了。你就那么相信這小子能贏本座嗎?”
燭九陰臉色微微泛紅,道:“是你自己不敢賭,關我什么事!”她看蚩尤一眼,卻什么話也不說,其中意味當然是不言而喻,乃是暗笑蚩尤膽小。她故意不說出來,自然比說出來。更容易激得蚩尤開口答應。她深信玄黃一定能贏,而且蚩尤既是不死之身。自然是想要全力促成賭約。
玄黃又道:“前輩要取晚輩的麒麟角,當然是不廢吹灰之力。但前輩既為萬妖之祖,出手對付一個晚輩,若是傳出去不免有份。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最重要的更顯不出前輩的能耐。若是讓晚輩自己心服口服,親手斬下這一雙麒麟角,那就大大不同了。難道前輩是怕玄黃提出什么您意料之外的賭約,擔心自己做不到嗎?”
玄黃說來說去,正反相激,目的總不外乎想讓蚩尤答應賭約。陸正也不禁有些好奇起來,玄黃到底想要賭什么?蚩尤如此自負,本來應該是傲視一切。一口就應下,然后準備讓玄黃輸一個心服口服才是。但現在連他言語之中都有些回避、不愿直接應承,不知道是已經對玄黃要提出的賭約有所預見。明知必敗呢?還是因為他根本不屑于玄黃一賭?
看著玄黃一臉自信的樣子,陸正只好承認自己見識有限,實在猜不出自己這位前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雖然能夠感通玄黃,卻無法洞徹玄黃心中一切。而此時的玄黃在說完那番話之后,心中也有些忐忑,他等著蚩尤的回應的同時也在思索著。若是蚩尤能夠答應當然最好,如果他不答應。那可就要再想別的辦法了,不然自己縱然能夠以神通壓制蚩尤的,但只怕也無力再去種下籬笆,分出人間和修行界了!
蚩尤不語,玄黃自然也不說話,但是目光卻沒有半刻的偏離,燭九陰身在兩者之間,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不時地將目光投向玄黃。但奇怪的是,每當玄黃對她報以一笑之際,她卻反而是輕哼一聲,轉過臉去不再理會了。等到過一會兒后,卻又繼續把目光掃過來,倒是讓玄黃心中苦笑,感到這燭九陰實在有些莫名其妙,既然喜歡自己,卻為什么會出現如此矛盾的舉動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無極大陣之中無天無地,因此也無萬物流轉之變,靜謐無息,全然沒有任何時光流逝的變化之感,因此在這無極大陣之中根本就沒有時空之變。陸正這一念雖然并不是真的在無極大陣之中,但也能感受到這種玄妙之感。整個大陣若不是有天地雙妖和玄黃在,讓他的感應有所著落,否則若是單純的讓他感應命鏡之中化顯的無極大陣,只怕他的元神將會瞬間沉淪、板蕩不已。
但因命鏡所隔,陸正所見不過是紅衣人師父引動他命鏡之中所見的種種幻化之念罷了,并不是真的無極大陣。這樣一來,不僅沒有元神板蕩之傷,而且對陸正還有著許多意想不到的妙益之處。
妙益之處何在?修行之道,知命境之后便是知天境界,一境之隔,卻是判然兩途。若不能破命知天,那一世修行永無望能夠入不死而得窺永生奧妙。知命修行,可以說已經是天地之間修行的盡頭,因為向上一步,是要與天并齊,否則也就不叫知天境了。
另外一點,修行到了知命境界之后,也接近到了神通法術修行的盡頭,從此神念感應或可繼續擴大、法力可以隨著修行更為深厚、法術也能隨著見識的廣博而增加玄妙,但是想要繼續再有任何的變化,卻是不可能了,那需要的是超脫天地變化之外,已經不是在天地之內可以施展的了。哪怕是修行到了知天境,神通法術之中有了天化之變,事實上仍舊是在天地變化之中,只不過對天地變化的領悟更深,施展法術之際能應天地之妙罷了。
要做到破命知天,但修行人卻往往并不知道何者為天,只能從生生不息之道去悉心體悟。所謂生生,即從無中生有。什么是無中生有?天地萬物都是以有生有,蠢動含靈都因父母之精血變化而成,并不是無中生有。真正的無中生有。便是如陸正在兩界山所感悟的天地之道中的境界,才有幾分的相應。
破命知天,需要道生一悟。此種頓悟。并不是知見依索而成,更非制念感應,但并非知見也不離知見,并非感應也不離感應。要獲得這道生一悟,有著豐富的知見感應當然是最好的,除了神念感應之中的萬物之外,更重要的是對前生后世之變的體悟。但在這諸多知見感應之中。最最有益處同時也是最難的,就是能夠觀照真正的“無”!
也許有人會問。修行人要體驗無還不簡單嗎?無論是佛門還是道門,都有著許許多多的法門,可以讓修行人體悟空無之境,為什么還說是最為困難的呢?因為這時候修行人要體悟的“無”。并非那等空無之境,既不是制念無,也不是同體無,更非舍念無或者緣起無,而是真正的天地無,正是無極大陣之中的無!
此中無,并非真空,并非無我,并非周流。依佛門而言乃在空有雙含之時,依道門之修則為有無恒常之際。如果能夠見到這樣的境界,當然對于成就道生一悟。破命知天有著難以想象的好處,簡直是所有知命境修行人都想要得到的機緣。
但事實上這卻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原因很簡單,若不是知天境,是不可能得窺此中無的境界的,因為根本無處可得,就算有知天境的高人有心相助。也是無法令其見識的,誰能將自己的體悟拿出來給人呢?根本是無法辦到的。這不是神通玄妙的問題;因而若是窺見了,便肯定已經是知天境界了;若不是,則根本不可見見到,就這么簡單,也就這么絕對。
陸正卻是例外!只怕是天地之間唯一的一個例外了!此種天地無之境,是絕對不可能因他人而見的。陸正是由白衣人師父催動他的命鏡而見的,因為他的師父是親身經歷過無極大陣的。所以才能讓陸正看到。否則只是自身領悟的天地無,也是同樣無法給陸正的。另外一點,就算其他的修行人也曾進入過無極大陣,還能平安出來,能不能也一樣展示給其他的修行人呢?
答案還是不能!因為白衣人師父并不是其他人,乃是陸正的前世殘念,與陸正在命運之中有著相生之玄,才能催動陸正的命鏡,與之相通無礙。換了其他一般無瓜葛的修行人想要催動其他修行人的命鏡,對方答不答應還在其次,這也是根本無法做到的事情。就好比御物之道不能御轉生靈一樣!
再者,如果那兩人也是前生后世,是不是就能做到了呢?答案也還是幾乎等于不可能!因為修行人不入轉世,哪里有后生呢?既然前生已經成了今生,已經不存在了,當然也就辦不到了。又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圣宗一樣,留下一道殘念,還有如此之神通玄妙的。更不要說其中還要找到后一生,并且后一生已經修持到了知命的境界,這種可能性當然是微乎其微,接近于不可能了。
由此可知,陸正眼前這一段機緣之玄妙難道,天地之間也恐怕只有他一個了。面對眼前之無極大陣,不能說就確保他一定成就道生一悟,破命知天。但也可以說是十拿九穩,只要沒有其他的意外,就一定能夠突破到知天境了。
無極大陣的沉默并沒有持續多久,最后被蚩尤的一聲冷笑打破。隨之,就聽見蚩尤道:“好!本座就應了你的賭約,讓你死的心服口服。你如此自信,那就說出來吧,究竟要賭什么?”
玄黃露出微笑,暗暗松了口氣,道:“多謝前輩。晚輩要賭的很簡單,此次在這無極大陣之外,便是四圣四兇八大妖族的八位前輩,他們都是跟從前輩您,聽從您的命令,對吧!”
蚩尤還沒聽出玄黃究竟想要做什么,沒有應答。玄黃道:“晚輩要跟前輩賭的,就跟八族前輩有關。晚輩斗膽,請前輩從四圣四兇之中各自挑選一位前輩進入這無極大陣,然后讓晚輩與他們相處一陣,為期三個月。晚輩要跟前輩賭的,就是三個月后,他們就會選擇脫離前輩您而選擇跟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