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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花開一樹幾多聞

  不知何處傳來流水之響,隨即是幾聲呼喝。︾︾,就在嗔心和尚說完之后,聽泉和尚身形一晃,就要消失在原地,但那邊嗔心和尚應之極速,神情一斂,從金剛神身后跨出半步。聽泉和尚身形再度出現在原地,臉上怒意堆積,目光一凝,連續晃動幾下,幻化作數道身影重疊!那邊嗔心和尚悶哼一聲,一身僧袍無端鼓蕩而起,左腳一抬就要跨出一大步,從金剛神的背后走出。

  “聽泉師弟!”“不可魯莽!”“快住手!”

  眼看聽泉和尚和嗔心和尚就要動起手來,幾人連忙制止。喝出‘聽泉師弟’的是知緣居士,規勸‘不可魯莽’的則是一位之前并不曾開口的身形魁梧、立地如山的老僧,只見他銀髯及胸,寶相莊嚴,雖現老者之身,卻無老者之病,正是佛門圓滿峰般若院的駐山僧法忍和尚。他這一句‘不可魯莽’乃是沖著聽泉和尚而去的。至于最后一句‘快住手’則是出自那似睡非睡的夢和尚,他的這句話卻無所對象,讓人覺得他甚至也不是對著聽泉和尚和嗔心和尚說的,而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知緣居士和法忍和尚并不只是動嘴而已,喝出的同時,兩人身形已動,所不同的是法忍和尚一步介入,乃是站在了聽泉和尚和嗔心和尚的中間,不偏不倚,幾乎到兩人的距離是一模一樣的。而知緣居士則是閃現在了聽泉和尚面前,他這一站,聽泉和尚周身數重身影紛紛歸于本身,身心重定了下來。

  聽泉和尚道:“知緣師兄,你且讓開,聽泉要向嗔心師兄問個清楚。我八苦師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會突然坐化在這佛山之上?”

  知緣居士笑道:“師弟這么緊張做什么,問話用的是嘴巴,無端動用神通法力做什么!在這佛山之上,難道還有誰會陰謀造作不成。八苦師弟何等修為,行事自有擔當,也有主張。你這樣魯莽,不是佛門中人當有之行!”

  聽泉和尚一聽這話,也立即冷靜下來,知緣居士話中的意思很明白,八苦和尚修為不低,佛山又是眾佛門長老修行之所,沒有人敢在此行陰謀之舉。再者,以八苦和尚這等境界,神通法力之強。心念之通透,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能逼迫他。就算在修為境界、神通法力之上勝過他,八苦和尚也是絕對不會屈服的。若真是坐化了,那想必也是他自己做主。所以關鍵之處,是要搞清楚,八苦和尚坐化的緣由是什么。修行高僧不會行無端之行,其中必有因緣。

  想到此,聽泉和尚這才收了神通。向知緣居士道:“多謝師兄提點,是聽泉魯莽了!”然后又對嗔心和尚道:“嗔心師兄。師弟失禮得罪了!”說著,對著嗔心和尚遙遙合十行禮,以表歉意。

  知緣居士見狀,便讓開了身形,不再擋著聽泉和尚,同時法忍和尚也退回了遠處。不再多置一詞,好像剛才的事情沒發生過一般。

  那邊嗔心和尚見聽泉和尚道歉,也還了一禮道:“佛門修行,不舍有情,聽泉師弟憂心八苦師弟變故。也在情理之中,無須介懷。說來也是貧僧言語不清,未能及時說明其中因果的緣故,更怪不得師弟了!”

  一旁半月和尚耐不得他們你來我往,直接道:“嗔心師兄,八苦師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以何等因緣坐化?你倒是快說出來,好讓我等知曉啊!”

  嗔心和尚嘆了口氣,對半月和尚道:“半月師兄,其實因果朗然,就在我等眼前,不就在這顛倒夢想小徑之中么?”

  半月和尚轉身往那顛倒夢想師兄你爽直,這會兒師兄你也學得知緣師兄得惡習,來戲耍我了。敢情就是你們一個個悟性高的,來欺負我這個沒悟性的蠢笨之人。”

  知緣居士聞言,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剛才是嗔心師弟為我解圍。那現在因果相還,我就來道破嗔心師弟所指之言吧。半月師弟,你可看見那顛倒夢想小徑之中的那個小女娃了嗎?”

  半月和尚一聽,連忙雙手合十,搖頭不止道:“看不得,看不得!我乃是方便寺中的戒師,怎么可以把目光往女子身上瞧去,不曾見,不曾見!”他雙頰上的肉甚為肥厚,多得已經垂落下來,層疊在一塊兒,這一搖頭,帶動臉上的肉都甩飛起來。

  知緣居士揶揄道:“既是看不得,那就是心中有。既然是心中有,怎么說不曾見?師弟,別在師兄面前繞彎子,我講給你聽,這女孩子來歷可不一般,她就是八苦師弟的女兒,名字叫做苦魚!”

  半月和尚一聽,停止搖頭,臉上的肥肉也重新落了下來,不再飛舞,只聽他愕然道:“她就是八苦師弟的女兒,豈不是我的侄女了?”

  眾僧人之中有幾人聽見這句話,都背過身去,口誦阿彌陀佛不止。

  知緣居士笑道:“這會兒就看見了!你可別瞎說,你想認她做侄女,她可未必愿意認你這個師伯呢?”

  半月和尚分辨道:“她既是八苦的女兒,八苦又是我的師弟,那我怎么就不是他的師伯了?她要是想賴,除非八苦不再做我的師弟才行。但現在八苦既然已經坐化了,那也就永遠不可能改變了。這女孩子想賴是賴不掉了!”

  眾僧聽他二人說的越來越離譜,終于惹動一旁一個黑衣僧人咳嗽一聲,表示不滿。半月和尚循聲轉過身,對著那黑衣僧人問道:“九心師弟,你咳嗽做什么?難道我說的有什么不對嗎?說起來,這女孩子也不只是我一個人的侄女,也是你的侄女,更是在場所有師兄弟的侄女,甚至可以說就是佛門的侄女,不是嗎?”

  這黑衣僧人法號九心,乃是佛門離垢峰十善寺的戒師,聽得半月和尚這話,登時覺得自己咳嗽一聲是那么多余,心知言多必失,若是搭腔,不知道這毫無心機的半月和尚還會說出什么,只好不語。在他身邊還站著兩個和尚,分別是十善寺的法座伏印僧以及駐山寂聞和尚。

  半月和尚見九心和尚不語,追問道:“九心師弟,你怎么不說話?難道是在默默思索,一會兒等侄女上來,該說些什么,送些什么見面禮嗎?”

  九心和尚氣得直欲翻白眼,干脆轉過身去。半月和尚還不肯放過,正要追問他為什么轉身,知緣居士連忙插口道:“半月師弟,我們可是佛門中人,四大皆空,身無一物,你瞎說什么見面禮!”

  半月和尚大以為不然,道:“師兄,你這話可就錯了,真空妙有,妙有真空,空有不二,我說見面禮,即非見面禮,是名見面禮…”

  知緣居士打斷道:“不對不對,見即不見,不見為見。所謂見面禮,見面即為禮,即禮在見面,此外哪有什么見面禮呢…”

  兩個和尚你一言,我一語的辯說起來,眾僧也只當不聞。那邊聽泉和尚見他們言不及義,便問嗔心和尚道:“師兄,八苦師兄既然坐化,不知是在佛山何處,又是否有舍利遺留?”

  嗔心和尚伸手一指,指向那顛倒夢想小徑通的盡頭,也就是在人形佛山的左肩之處,道:“聽泉師弟,可見到那處的石像了嗎?”

  聽泉和尚循指望去,只見嗔心和尚所指乃是一尊嵌入巖壁的跏趺而坐的石像,看樣子是個光頭和尚,已經是滿身青苔,與石壁融為一體,但是面目栩栩如生,眉眼之間有悲苦之色。聽泉和尚認得清楚,這面目不是八苦又是何人,他初時已見過此石像,但不甚在意,此時被嗔心和尚點破,這才大吃一驚,驚呼道:“八苦師兄!”

  這一呼,引動所有僧人的目光都向那邊望去,就連半月和尚和知緣居士也停下爭論,注目所及,卻見聽泉和尚已經站到了那石像身前,伸手輕撫石像面孔,眼中落下淚來!眾僧人同時雙手合十,念誦起佛號來。

  半月和尚見此情景,若有所失,道:“八苦師弟是怕見女兒,畏懼這一段因果,才坐化的嗎?”

  另有一僧忽然問道:“是誰引來這女孩子上山,她怎么會跟那天命之主在一起?”說話的僧人眼中目光極為銳利,乃是佛門放光嶺無量精舍中的法座一凡命和尚。

  一凡命剛說完,又有一僧道:“八苦師弟和這女孩子的因果畢竟是小事,眾師兄弟何故察于秋毫而不見輿薪。剛才這天命之主引動光明凈地這么多修行人一起發愿以求,引得佛山出世,現于天地之間,事非尋常,只怕有不測之變將生,難道不是更值得憂慮嗎?”說話的乃是佛門無相峰大慧寺的駐山僧,法號大如知藏。

  大如知藏剛此言,眾僧同感震驚,尚未有人及時附和,又有一僧緩緩開口道:“大如師兄所慮雖是,但佛山應眾生所請而現世,必應福禍之機。雖可見動蕩將至,但貧僧以為,佛心本在眾生身,佛山也不妨現于眾生之前。倒是另有一事,較之更讓貧僧不解。倒是想懇請金剛尊長老能夠解弟子之疑。”

  眾僧望去,只見說話的和尚所立之處,乃是在一棵秀美異常的花樹之下。這棵樹不知是何等名目,舒展枝葉,每一枝頭都是一朵不同之花,此枝是牡丹,隔一枝卻是芍藥,上方才見山茶,下方卻映襯桃花。且不止此,有些并不長于枝頭的花,居然也出現在他身后之樹上,譬如蓮花等等。總之,在這棵奇異的花樹上,竟遍開天地之間各種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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